細密的雨聲不斷地砸在窗戶上,好似重重的鼓點,與你的心臟聲同頻。
風透過縫隙鉆進來,很冷,仿佛在你四周環繞。
冬夜的寒氣侵襲,好像一瓢冷水從頭灌到腳底,進而深深地刻進骨髓之中。
那天的你,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塌了吧。
因為,一切都被打碎了,如同破碎的旖旎夢境,再也無法重演。
······
你後來是選擇在第十年離開的戀語市。
看著手機上再也沒有更新過的圖示,微博上戀與制作人的營運也早已在五年前的那個冬夜選擇停置。
只留下最後一條。
「經過商討,疊紙遊戲最終選擇結束戀與制作人的相關營運。」
「······」
「感謝各位制作人們五年來的陪伴與成長,我們都會成為更好的自己。」
「愛與夢想,都要棋逢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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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那一夜,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如同被尖刺劃破肌膚的傷口,細密卻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痛。
你儼然是其中一個。
無數次點開微博,翻來覆去地檢視疊紙官方釋出聲明的一字一句,仿佛走火入魔。
你不敢相信,你的青春和愛戀……
就這樣慘淡且短暫地收場落幕了。
你哭了一整個夜。
淚水浸濕了你的枕頭,傷痛侵蝕了你整顆心臟。
那一晚沒有月,光沒有施舍一絲憐惜去慰藉你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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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手機上微博已然被刪除,你不願再去關註任何網絡的聲音。
你堅定地認為,只要熱愛的那顆心和堅守的那份情意還在……
你就會永遠愛著李澤言的。
.
如同魔怔般不停地登上遊戲,對著彈出來的停服公告視若無睹。
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指尖不停點觸。
終於等到他了。
看著小小熒幕上那雙堅毅又溫柔深情的雙眸,又像平常一樣地問出……
「笨蛋是不是又忘記了去吃午飯......」
然後發出輕微的嘆息聲,似無可奈何又寵溺萬分。
你的眼淚奪眶而出,淌過臉頰,滲進唇齒。
好鹹。
每一顆都藏著那份置於心頭,卻又永遠觸不到的,熱烈而濃烈的愛戀。
心臟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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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決定負重前行,肩負著外界的流言蜚語,和整個世界的質疑與嘲笑對抗。
畢竟,還有好多人和你處於相同的困境,她們都深愛著李澤言,都同樣懷揣著那份無法宣之於口的五年熱忱。
.
你肩負著這份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愛戀,砥礪前行。
甚至,度過了那段最煎熬的高考年歲。
你無法忘記自己是怎麽樣瘋狂刷題,讓自己變得麻木,好去減輕這件事情帶給你的負面情緒,你一直在想象,如果在你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一雙大手會從背後伸出,環住你整個腰身,你就像是背後依住靠了整個世界一樣。
安全又充實。
————————————
你整個世界都封閉了。
你日日夜夜埋著頭,沈默不言,在手機和試卷兩者之間周旋,在別人眼裏,你就是一個又瘋又蠢的傻子。
-「一個遊戲結束就結束了唄,又不是什麽天塌下來的事情,至於這樣矯情和做作嗎?」
-「不就是不能玩了嘛,再換個遊戲玩兒唄,這不是一樣的嗎。」
-「你怎麽這個樣子,就跟瘋了一樣。」
……
他們哪裏懂啊,他們怎麽會懂?
他們永遠不知道的是。
是那晚無月,只唯剩這方寸之間,李澤言眼中細碎的光,拯救了你的孤獨與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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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距離你高中畢業已經五年。
你已經從那個貧窮落後的泥潭裏脫離出來,去奔赴了自己光亮而又明媚的未來。
幾年時間流轉,整個世界都在變化,而當初那個傻女孩也變了很多。
溫柔、堅強、善良……無一都成了你身上的代名詞,但無論時光怎樣蹉跎。
唯一不變的,是刻在最心底的那個名字,是你最愛的那個人。
——仍叫李澤言。
時代變了很多,疊紙日益依靠著各類新型遊戲發展,而變得越來越好。世界對於紙性戀的包容度也寬容了很多。
至少不會再是大多數人站在對立面,不會有有很多人都不理解與嘲笑。
人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將自己的愛人介紹出口,向整個世界告知他們濃烈又深刻的愛意。
你抱住手機,看著螢幕裏的男人,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澤言,我長大啦。」
「現在不是一個需要你擔心的笨蛋了。」
如今的你成熟,沈穩。
會發揮作用去幫助,溫暖別人。好似春日裏融雪的那道日光,將寒冷冰霜融化,給身邊人以溫暖明朗。
整個人溫柔又知性。
但不為人知的是,每到整天工作完,深夜開啟手機,登上遊戲的那段時間。你的眼神裏,總是顯露著受傷與孤寂......
沈默如一望無際的幽深大海。
沒有誰永遠都是晴朗的。
你總是那樣,不知疲倦地盯著螢幕裏的人......久久發呆,直到一瞬間猛然回神,又和螢幕裏那雙溫柔又深情的眸子對上,好像又沈入了輕柔的大夢裏。
你的眼裏閃耀著璀璨的光輝,好似只要這樣一直看著你的愛人,整個人身上的所有的疲倦與委屈都可以被清除掉。
可隨即,一種悲傷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像是被深海裏的水重重裹挾,沈重地壓制住呼吸,讓你喘不過氣。
你自嘲地笑笑,關上手機。
「李澤言,何時我才能真正擁住你呢......」
夢境光怪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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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那一年,你迎來了你的明媚春天。
男人很憨很傻,什麽戀愛經驗都沒有,什麽哄人技巧也不會。
卻那樣堅定地揚言要追你。
好似當年的那個傻女孩,篤定了要自己守護李澤言那麽久的願望。
可是得到一個人哪有那麽容易。
在處於現實的次元裏,你向來都是個自卑的人。
不敢承認自己,也不敢去接受任何一個人的示好。
你總是用自我否定,去斷言自己的一切,在陌生人面前十分露怯,從骨子裏散發出不自信,說著:「我不可以。」
不願意去相信自己身上有什麽特質可以吸引別人,總是扒開自己的傷疤,一遍一遍的自我謾罵。
「你看。」
「你哪裏配啊。」
......
如同洗腦一般告知自己。
故作狠心地推拒一次又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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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男人泄露出自己的絲絲情意,但是你卻故作不知,你只是溫柔地笑笑,對男人擺了擺手。
「下次見。」
然後趕回了家,回到那間裝點著滿是李澤言的屋子裏。
窩進抱枕堆裏面,照常地開啟手機,點開界面裏存了十年的圖示。
熟悉的音樂響起,照常的問候千篇一律。
你深深凝望著螢幕中李澤言含情又專註的雙眸,心臟一如既往地跳動。
「李澤言,我快撐不住了。」
一如五年前的那個冬夜,女人的淚浸濕了枕頭,悲傷難言的情緒狠狠裹挾著你的心臟。
你說。
「我快愛不下你了。」
······
那一晚,你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也有一個憨憨傻傻的男人。
都好熟悉。
你夢見你被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緊緊地擁著,寬厚的胸膛堅實,溫暖,安全感十足。
但是沒有溫存多久,一個不輕不重的力道把你推了出去。
迎著滿是愛意的眼神,你被推到了那個憨憨傻傻的男人身邊。
帶著不解和疑惑,你想回頭看看。但是有一個聲音卻這樣告訴你。
「笨蛋……」
「往前走吧。」
「你值得被愛。」
那道聲線同你聽了十年聲音如出一轍。
仍舊是那樣溫柔沈穩,亙古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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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驚坐起來,茫然無措地睜著眼睛,心肺好似要被掐爆,根本不得呼吸。
「這麽晚了還不睡?」空蕩的房間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你一怔,扭頭看到枕邊那個被你落在一旁的手機。
李澤言仍好整以暇,臉上掛著笑容,一種好似自家小貓失落了跑到他面前求安慰的無可奈何。
寵溺又溫柔。
細啜的泣音響起,隨著指標滴答,成了冬夜裏最淒美的樂章。
「李澤言」三個字在舌尖勾繞,好似一永無止境的冬雪。
是你永遠無法觸摸到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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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了那個男人的邀約,你們約定的那天,下了初雪。
是一個很美,讓人難以忘懷的日子。
其實你們也不知道那天會下雪。
因為在一座很難下雪的城市裏。
雪對於你們而言。
或許是一場奇跡,又或許是命中註定。
.
那天的你美的像是一朵嬌艷的紅玫瑰,你穿上了你最愛的那條酒紅色長裙。
明艷又動人。
你講了很多你的故事,他們聊了很許多也許久。
「我沒有什麽資本,也沒什麽條件。」
「不喜歡和別人有太多的接觸,也不優秀,沒有什麽作為……」
「你看,我好像並沒有什麽資格讓你喜歡我。」
你豎起玫瑰尖刺,想以這樣的方式讓男人知難而退。
但是男人卻絲毫不在意,而是愈發地深入,去撥開玫瑰表面嬌艷的花瓣,進而發現了內裏腐蝕衰敗的花蕊。
那些揭露像是細密的雨滴,無一不擊中了玫瑰展開的花瓣,使其簌簌掉落,四下零散。
你慌亂,想逃竄。
但是,你聽見他說。
.
「我想好好照顧你。」
「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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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打濕了你的雙睫,你是個很愛哭的人。
溫柔細膩的女人,露出自己受傷的的一面時,像只小鹿。
眼神濕漉漉,但不知道是學了誰的樣,其中仍藏著一份獨屬於你的堅強與孤傲。
淒慘卻又散發著致命的吸重力。
男人的心臟不受控制地重重響起節拍。
「我這個人很爛,覺得自己好像不會擁有什麽愛情,你放棄才是最好的選擇。」
說完,你沈默了,好似想到了什麽。
你將臉上的淚擦凈,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站起身來要走,男人堅持不懈,仍伸手欲留……
晚風吹拂,帶起你的長發紛飛。
你在萬家燈火裏回眸,星星點點的笑意浮現在你眼中,一如男人初見你時的模樣。
你笑著,遲疑了一會,對著男人輕輕點了點頭。
「但是,他說我值得被愛。」
腳開始邁步,帶起紅裙掀起漣漪。
「給你一次機會。」
溫柔清麗的嗓音吹進男人耳間,尾音帶著數不盡的張揚與絕媚。
雪恍然之間開始落下。
如天使降臨,聖潔的光輝撒落人間。
純潔的雪瓣紛紛揚揚,在各地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它落到樹上,藏進草間,沒入地下。
也悄然化在了你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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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人分開,你乘著冬雪,來到了一個小天台上。
那是和朋友一起買下來的房子,朋友在樓下開店,而你就占下了這個小天台。
到了晚上,城市的燈火亮起,窩在這裏,讓人被生活煙火氣息包圍,無比的有安全感。
你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這裏。因為在這裏,會讓你想到,在戀語市的那個你,也有一個很好的去處。
是李澤言的souvenir,名為紀念品。
是屬於你的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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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晚上沒什麽人,你坐在小帳篷裏,開啟手機戴上耳機聽歌,然後就著縫隙,望著城市的車水馬龍。
遠處的燈火閃爍,一盞一盞明,一道一道暗。
好似你的內心,也不知在叫囂著,想要沖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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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裏正在播放【戀與情長】,是你和李澤言,二周年時的紀念曲。
鋼琴和提琴的合奏一下子把你帶回了八年前的那個十二月的冬夜:
女孩對著螢幕笑得傻裏傻氣,但卻在小小的天地間鄭重地敲下幾個字……
你寫。
「李澤言,我會愛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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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如堅定的契約,擁住了女孩的整個歲月。
帶著你沖破洪流,來向了愛他的第十個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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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世上哪有堅固不化的誓言,天公老愛與悲慘之人作對。
你病了,你本來就是在這個紛擾的世間踽踽獨行,人間好像容不下你,這個孤僻又怪異的人。
工作被迫停止,生活陷入泥濘。
躺在病床上渾渾噩噩,你想。
「好累。如果離開的話,應該就可以見到李澤言了吧。」
手機關機,斷絕與別人的來信,你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
眼中的生氣隨著想法的堆積,愈發消散。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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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被粗暴地推開,風塵仆仆的男人闖進了你的眼眸,擊碎了你眼中的恍然。
你看見了他身上的疲憊與不安,上前小心翼翼的動作與神情。
你也聽見了。
他說。
「你可以試著把自己交給我。」
這句話好似出動了你敏感脆弱的神經,你突然瘋了一般跑下床緊緊環住男人的腰身,雙眸浮現的滿是驚喜與不可置信。
眼淚如雨一般傾盆而下。
你未發一言,但內心卻一直在重復叫囂。
「李澤言,是你過來救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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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是在一起了。
你心裏還是明白,他和李澤言還是不同的,他們終究是兩個人。
你無法將男人與他相比擬,因為處於不同世界,不同次元,他和他是不一樣的。
但是,也許就在那個時候,那個瞬間,在那個隔著次元的戀語市裏,李澤言真的掙紮著突破束縛來到了你身邊吧。
也許是一秒鐘,又也許是那一句話。
這個能力這麽強大的男人,不想再看到自己的笨蛋受苦啦。
他這次真正地把你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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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言,你會難過嗎?
-……
-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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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十年的那個同樣的日子:
12月20號。
你徹底地離開了戀語市,離開了李澤言的身邊。
那是你這一輩子最後一次點進去那個小小的,充斥著十年之久愛意的圖示裏。
進去程式與界面儼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你望著螢幕中心的那個男人,眼眸深深,情意沈沈。
好巧,他今天也穿著西婚的婚服。
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穿上婚紗的你美得不可方物。
李澤言眼中帶著清淺的笑意,好似看到了自己最美的新娘。
新娘的眼睫如同欲飛的蝶翼,輕輕抖動。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砸向手機,在小小的螢幕上漾開一圈圈水漬。
你看著那個掛著無奈表情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眼睛裏不知道深藏著十年來多少的堅持與守候。
.
突然,你鄭重地挺了挺腰背,隨即又俯下身去。
黑發牽帶著潔白的頭紗在肩側柔順滑下,將你和那個小小的手機圈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一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了螢幕中笑意瀲灩的男人臉上。
溫柔而又虔誠。
好似從此之後,再也無人可以打擾你們。
.
在【傾心戀曲】悠揚的鋼琴聲中。
新娘擡頭,眼角含淚卻又飽含無數深情。
只聽見。
你堅定又虔誠地回答。
「我願意。」
.
教堂的鐘聲響起,一群白鴿奔向天空。
帶著十年時光中無數的愛戀,飛向不知名的未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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