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加了一個後記
我將劍刺入他的心臟,他仍然只是看著我淡淡地笑。
我看著面前人的笑意有些害怕,這是我殺的第108個人,只要再吃掉他的心臟,我就可以成為上妖,有修煉成仙的資格,不用再幹這種吃別人心臟的惡心活。
我把劍抽出來,他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我蹲下來伸手想去掏他的心臟,卻發現他全身在戰栗,我安慰他道,「不用緊張,我掏心臟很快的,不會有太多痛苦的。」可是我的手卻不自覺地將他的臉移到我面前,他還是淡淡地笑,口中好像在顫抖地微微說著什麽,我湊了過去,只聽他不斷在重復,「忘了我吧,忘了我……」
(一)
黎國樂都,極樂街上萬人空巷,街邊小販停下生意盼著瞧著,前排的人使勁扒拉面前的士兵,為著多往前走上一小步,後排時不時踩上兩腳,爆出一兩句粗口,垂髻小兒攥著大人的衣角央求著騎上肩頭,衣著華麗的富貴人家在酒樓的看台上戴著遠視鏡靜靜等待。
一年一度的皇家巡街,六月初六這天,國王會攜王後、皇子在極樂街巡街,接受眾人朝拜,屆時皇家軍隊、各國進獻的稀罕玩意也會一一展示,給大家夥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最後皇家歌舞伎還會當街巡演,平常只有宮裏才能見識到的東西,每年大概只有這一天,作為平民百姓也可以一飽眼福。
「哥們,哥們,你聽說了嗎?」前排一位絡腮胡的大哥捅了一下旁邊的文弱書生,「聽說今年珍月公主也會來巡街。」
「小生也是略聞一二,不知真假。」
「嗨,這還有假,我可是聽說能見到珍月公主千裏迢迢過來的。」絡腮胡說著還帶著些許的緊張,拍了一下面前的士兵,「小哥我看你都出汗了,你有沒有小道訊息,公主今年會不會來啊?」
被拍的士兵小哥明顯嚇了一跳,怒吼一聲,「好好等著,哪那麽多話。」斥責完收了收臉上的怒氣,心中想著,一會公主就到了,我可得精神點,想到這,小哥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皇家軍隊極具威嚴地走來,國王與王後坐在金車中和善地和大家招手,今年甚至走下馬車和大家打招呼,緊隨其後的,是大皇子和丞相家的小世子,少年風流,小世子還從手中變出一把捧花扔向人群,惹得一眾少女的驚呼。而後面的黃金馬車上,一名紅衣少女正用左手托腮,安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人群,在隨風飄動的輕紗中,她的輪廓若隱若現。
「嘿!那就是珍月公主吧!」絡腮胡大喊道,不少人將目光投到黃金馬車上,珍月聽到人群的喊聲,輕輕挑起紗簾,珍珠流蘇面飾上一雙靈動的眼睛沖著人群大方一笑。
「她她她……珍月公主竟然對我笑了,珍月公主竟然對著我笑。」絡腮胡激動地扒拉左邊,拍拍右邊,而旁邊的文弱書生早已看呆,一副魂被勾走的模樣。
熱鬧時刻被打破也不是一件稀罕事,幾個隱藏在人群中的刺客沖了出來,直奔國王與王後,皇家軍隊還沒反應過來,刺客的劍眼看就要割掉國王的頭,一只金釵快速且兇猛地飛過來,生生打偏了刺客的劍。
珍月公主從金黃馬車中飛出,從頭上拔下一把把金釵,瞬間飛出去,幾個刺客被擊中了關鍵部位,大皇子和小世子反應過來,沖到國王身邊護駕,皇家軍隊將刺客團團圍住,正準備摘下刺客面具的時候,所有刺客吞毒而死,皇家軍隊迅速將屍體拖走。
此時人群中爆發一陣喝彩,珍月公主輕輕朝人群中鞠了一躬,珍珠流蘇面飾掉在了文弱書生旁邊,他撿起面飾,遞給公主,珍月輕輕說了一句,「謝謝啦!」
(二)
我是黎國的珍月公主,我的父親是黎國的國王,母親是黎國的王後,哥哥是黎國未來的繼承人。算命先生說:我命好,會投胎,日後說不定還有修煉成仙的資格。我自幼便喜歡習武,有著一身好本領,但是腦子不太好用,讀書不太行,可是父王和母後總是覺得人要多讀書,每天想著法子勸我讀書,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怎麽有人能既讀好書又有一身好本領呢,真是令人頭大。
「我今天不想讀書,我覺得自己一個人讀書太無聊了。」有沒有賣【拒絕讀書的一百個理由】這種書,我一定買。
「那就讓哥哥陪你讀。」母後在一旁勸學到。
「那哥哥那麽聰明,我在哥哥旁邊更自卑了。」我找借口到。
「那把世子也叫過來,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誰和他是好朋友啊,我恨不得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哎呀,女孩子不要這麽粗魯。這樣吧,皇兒覺得自己讀書無聊,母後讓其他國家送來的質子陪你一起讀書,他們有聰明的也有愚笨的,你和他們一起讀書,也好體驗一下學堂之樂。」母親越說越興奮,兩眼放光。
「我才……」我剛要反駁便迎上了父王的眼神。
父王笑得瞇瞇眼對母後說,「還是渺渺想的周到,就按你母後說的辦,明天給我老老實實去學堂上學。」
第二天,我擺著一副臭臉去了學堂,那些質子們圍在我和哥哥周圍嘰嘰喳喳地一頓吹捧,一會誇我美貌如花,天仙下凡,一會誇我哥哥玉樹臨風,聰明絕頂,我沒個好臉色從人群中沖撞出去,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來晚了的質子,圍觀的質子們見他撞了我,將他圍了起來。
「沒長眼睛嗎?公主也是你能撞得的?」
「哪國的小崽子這麽沒有眼力見!」
「還不趕緊給公主道歉!」
他雖然被撞了一個趔趄,但是仿佛做錯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樣,絲毫不反駁周圍的人,一個勁地在低頭道歉,眼眶紅紅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像一只被抓住的小兔子。
我按住他顫抖的手臂,他擡起頭,一雙純凈又單純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我安慰他道:「沒事,我身強體壯,撞不壞,別緊張。乖。」他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把頭低了下去。其他質子見我沒有刁難,沒了看熱鬧的熱情,紛紛散了去。
進了學堂,我挑了一個倒數第二排的座位,等著開堂。
正當我好奇地觀察周圍的質子時,看見那個小白兔,剛一坐下,就被旁邊的人趕走,盡管離他們有一定的距離,也要不屑地瞪他一眼,而他只是識趣地離開。
真是人善被人欺!
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在我旁邊,看他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估計在哪都會被人欺負。
「我真的可以坐在你旁邊嗎,公主?」他試探地問道,眼神裏卻充滿了期盼。
「當然可以啦,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位置,你看斜前方有一盆富貴竹,一會打瞌睡最不容易被發現。」
……
姜太傅講課很是無聊,但是哥哥卻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和老姜頭討論一番。不過有一個煩人精質子,好像是叫楚堯的,哥哥和太傅談論兩句,他就要插嘴打斷哥哥,反駁哥哥的觀點。大有一番擺弄炫耀砸場子的感覺,一副傲慢自大的樣子。看著他又站起來反駁哥哥,我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
突然有人捅了我一下,是旁邊的小白兔,他給我使了個眼色,「怎麽了?」我小聲問他。
「公主,你…你父王…剛…才從窗…前路過。」他結結巴巴地說。
「那你現在才提醒我。」我的音量一下子高了八個度,全學堂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我身上。
太傅咳嗽一聲。
小白兔嚇得縮起了脖子。
其他質子饒有興趣地望過來。
我擺擺手,賠著笑臉,「大家繼續啊,呵呵呵呵。」
哥哥皺了皺眉示意我第一天不要這麽猖狂。
世子慕子安回過頭來沖我做了一個鬼臉,我朝他攥起拳頭。
小白兔輕輕湊過來,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啊。」
我真是氣不活了,怎麽有人這麽遲鈍,我托著腮,目空一切,不想理他。
他將整個人縮在一旁,大有一副被家暴了的小媳婦的模樣。
看著他這個樣子好像我欺負了他一般。
我伸手捅了捅他,他吃驚地擡起頭。
「下次出宮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我們黎國有很多特色小吃,像茶湯巷的杏花露,薛記梅子幹,孜然豬肉脯,李家羊湯,水晶豬蹄,桃花軟餅,酒釀小湯圓,薄荷刨冰……」
真是越數口水流的越多。
「真的嗎?」他瞪著圓圓的眼睛,好像小兔子豎起耳朵一般。
「我從不騙人!」
「那公主最想吃什麽呢?」
「最想吃啊,我最想喝茶湯巷倒數第二家的荔枝爽,只有倒數第二家的味道最正,用料最足,其他家都比不過。」
「這樣啊。」小兔子認認真真記起筆記來。
「嗯,吃好喝好才有力氣揍煩人精!」
學堂散學,我起身走到那個煩人精身邊,「這位兄台,我看你骨骼驚奇,想必武功不錯,我們一起比試比試,如何?」
煩人精看了我一眼,只吐出了兩個字,「不要!」
???
「你…你竟然拒絕我?」真是富貴竹吃綠豆,活見久啊,竟然有人拒絕我!
「嗯。」煩人精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收拾收拾桌上的書,準備走了。
煩人精恨不得眼睛朝上走路了,剛邁出兩步,突然一個撲倒,整個人摔了一個狗吃屎。我在旁邊得意地收了收腳。
整個學堂的人看到這一幕哄堂大笑,學堂內外彌漫著歡快的氣息。
我像一只戰勝的公雞一般神氣的看著趴在地上的煩人精。
直到一聲極具威嚴又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來,一股莫名的危險感突然襲擊我的後背,我看著面前的小質子們止住了笑聲,規規矩矩地立在了一旁,轉身看見了父王盛怒的臉。
(三)
我被罰了抄書,我也沒想到父皇會再來學堂,事實上父王根本就沒有走,甚至偷偷藏在小樹林後面還和世子他爹吹牛我這次打了雞血了肯定會認真讀書,直到我和人挑釁還把人家絆了個狗吃屎掛不住臉出來露面。
在抄第二遍【學堂守則】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我這吹牛的優良品質是遺傳,而且是遺傳我爹的,和我娘完全不沾邊。
正打盹時,哥哥不聲不響地出現,他假裝咳嗽一聲,嚇得我把墨水打翻在地。
哥哥拉了一下旁邊的楚堯,「月兒,你是不是還忘了點事情沒做啊?」
我把筆拿起來遞給楚堯,「你來抄。」
隨後我便收到了哥哥的一記腦殼。
「給楚公子道歉!」哥哥提著我的領子,面向楚堯。
「對不起,今天讓你摔一個狗吃屎是我的錯。」論認錯,我珍月公主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給」楚堯把一個瓶子似的東西塞到我手裏,我接過來,是荔枝爽!我最喜歡喝的荔枝爽。
我驚喜地看著楚堯和哥哥。
「快喝吧,我和楚兄趕在閉店買來的。」哥哥說罷拿起了我抄寫的東西。
「嘖!」楚堯發出一句感嘆,「字真醜!」
「嘖!」我呲了一下嘴,「那你來抄啊!」
「楚兄,快走吧!」哥哥趕緊過來拽楚堯,「明天她抄不完該賴上咱倆了。」
哥哥和楚堯夾著尾巴溜了。
真是烏龜帶面具,假裝是個人了!
我就知道他倆沒那麽好心。
我現在覺得讓楚堯摔了一個狗吃屎都是輕的!
別讓我再有機會!
夜半時分,我趴在桌邊,和周公都打了幾圈牌了,迷迷糊糊感覺有人過來了。
睡眼朦朧中好像是楚堯的模樣,他扯出我的抄寫紙看了看,搖了搖頭說,「寫的真慢。」
「隨便吧,反正我不寫了。」說罷,我繼續合上了眼。
隱約中感覺楚堯把一沓東西放到了我頭上。在夢裏我模模糊糊聽見有人告訴我,把我自已抄的兩份放在最上面和最下面,這樣不容易被發現。
「都是你自己抄的嗎?」父王一邊批奏折一邊頭也不擡的問我。
「嗯」我面不改色地回答,「這麽厚,把我手都抄疼了呢!」我抖了抖手中一大沓抄紙。
「哦?」父王擡眼,「這次竟然沒有偷工減料?拿過來我看看。」
就不該邀功,我把一沓抄紙遞過去,心中默念不會被發現,不會被發現。
父王直接翻到了中間,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
「啊!疼!父王!」
「看來昨天晚上手沒有抄疼啊!」
……
楚堯這個掃把星!
(四)
這次父王罰我去宮中掃落葉。
誰要掃落葉啊。
「呸!」
我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指揮身後的小太監一會把這一片落葉都掃了。
「呀!父王您來啦!」
我聽到聲音。立刻從小太監手裏搶來掃帚,迅速將瓜子皮帶落葉掃成一團並收進桶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轉身看見湘珠公主已經笑得快岔氣了。
「臭豬,原來剛才是你在狗叫!」
「你說誰是豬,你說誰是狗?」湘珠公主指著我的鼻子問我。
「沒人承認那就是豬狗不如了。」我將掃帚遞給小太監,小太監剛接過掃帚,湘珠一把搶過掃帚,開始追我。
那她肯定是追不上我啊,我珍月公主練的可是童子功,那是師從名家,輕功……
「哎…哎…啊!」不知道從哪飛來個東西把我絆倒了。
「哈哈」有人笑了兩聲立刻收住了笑。
我循聲看去,是楚堯!
真是冤家路窄!
但是我立刻被眼前的場景轉移了註意力。
只見小白兔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用手抱住膝蓋,把頭埋在膝蓋裏,渾身在發抖。
而旁邊的屋子裏,有人在將東西扔出來,一邊扔一邊說著,「真晦氣!」
湘珠也被這場景震驚到了,我們平常知道質子們會互相欺負,但是不知道會欺負人到這種程度。
她扔掉掃把,挺直了身子,厲聲道,「怎麽回事?」
那扔東西的質子看見湘珠和我立刻恭敬地請安,回答道,「公主,這小子實在是晦氣,一沾上他就倒黴,和他住了幾天,我們身上都開始起疹子了,一定是他身上帶了什麽病,公主也離他遠點才好。」
湘珠斥責道,「就算你們身上起了疹子,找太醫看看就好了,也不應該把人家趕出來啊,趕緊把東西拿回去,別再欺負這小孩了。」
「公主,我們實在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了。」
「你們怎麽能…這樣欺負人?」湘珠有一個毛病,就是說嘴說不過別人,不管對方功力大小。
我跑過去摸了摸小白兔的頭,他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我,發現是我,興奮地擡起頭,「姐姐!」
旁邊的質子議論紛紛,「這也太大不敬了,竟然叫公主姐姐,嘖嘖嘖。」
湘珠在一旁嗔道,「大不敬的是你們吧,完全不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裏。」
楚堯跟在我身後,用商量的語氣問道,「我那邊還有一間空房,你要是不介意就和我住一起吧。」
「可以嗎?」小白兔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楚堯伸出一只手,將小白兔拉起來。
「看看你們這群小心眼」湘珠罵道。
小白兔站起來,同時肚子開始咕嚕嚕響。
我和湘珠笑作一團,「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來,多吃點。」雖然和我們一起吃飯,但是小白兔怕人的毛病還是沒改,連菜都不敢夾,我多夾了幾塊排骨放進小白兔碗裏。
咳咳
楚堯咳嗽了兩聲,「夾菜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
「楚堯,你和小白兔住在一起可不要欺負他。」湘珠說道。
「我是那種人嗎?」楚堯看了我一眼。
這是等著我支持他呢?
我放下碗筷鄭重地說,「是。」
咳咳楚堯嗆到咳了起來。
「你們在一起吃飯竟然不叫本公子?」慕子安手捧一個蹴鞠走進來。
「你還真是聞著味過來。」我示意侍女再添一副碗筷。
「添兩副,一會你大哥也來。」慕子安搬了把凳子坐到湘珠旁邊,悄悄把一支簪子遞給了湘珠。
慕子安見湘珠沒看見,拿簪子碰了碰湘珠,「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總捅我?」
湘珠看著慕子安的眼神低頭看見了簪子,尷尬又不失禮貌地接了過來。
慕子安為了轉移大家的註意力,大聲喊了一聲,「怎麽才來啊!」
大哥給大家賠不是地笑了笑,「剛才有事耽擱了,下個月就是父王的生日了,母後想讓咱們幾個小輩出幾個節目湊湊熱鬧,你們有沒有什麽想法啊?」
「我可以彈琵琶。」湘珠舉手到。
「那我可以吹簫配合他。」慕子朝湘珠眨眨眼,被湘珠問候了一個白眼。
「珍月,你呢?」
「我…我可以耍劍。」跳舞唱歌那些我都不會啊,這不是為難我嗎。
「好像確實有一種舞蹈是以舞劍的方式,我曾經看過雙人舞劍,配合音樂,透過音樂的起承轉合以及舞蹈的動作表達故事。」
「那慕子安你別吹簫了,和我一起舞劍。」
「不要,我怕你一劍劈死我。」慕子安迅速夾走最後一塊排骨。
「那我明天去禁軍裏挑人,叫你們不幫我,哼!」
「要不我來吧。」楚堯整理了一下衣衫,鄭重地答道。
「就你,豆芽菜?」我上下打量了楚堯一番。
「你不怕被砍死啊!」哥哥和慕子安異口同聲地問道。
(五)
「湘珠,你和子安配合好就可以了,可以臉上再加一些表情隨著音樂變化;不用管月兒和楚堯,他們兩個動作太僵硬了。」
哥哥站在高台上,指揮這個指揮那個。
我們準備的節目講的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舞女被將軍救下,帶回家中,但是將軍家中反對將軍和舞女在一起,將軍將舞女帶回了軍營,教她武功,兩個人一起沖鋒陷陣,最後一起死在了戰場。
為了表演好,我特意叫來了樂坊的樂妓來教我們。
最開始,我要表演一個柔弱的舞女。
「怎麽柔弱啊,是這樣嗎?」我輕輕推了推慕子安,慕子安當即被推倒了。
真離譜的演技……
樂妓告訴我,柔弱的第一要點是不能推人。可以用手輕輕點一下對方或者拉拉對方的袖子。
我拉了拉楚堯的袖子,捏著嗓子叫他一聲,「將軍~」
楚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出去。
「他怎麽了?」
「他最近吃壞了東西。我們接著練。」哥哥招呼大家,外面傳來一陣楚堯嘔吐的聲音。
在樂妓的指導下,我們也算是勉勉強強可以完成表演。
但是哥哥這個指揮總是覺得我們缺少感情。
「月兒,你是在和楚堯學習用劍,不是在和誰比劍!」
「楚堯,你面前是你心愛的人,不是你的胃藥!」
「我定不會負你。」楚堯沒有感情地說道。
「這是你心愛的人,你能不能帶點感情!」指揮指導道,「珍月你能不能看見你心愛的人帶點感情,別一副好兄弟一會要不要喝一壺的感覺。」
「喝酒!」哥哥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派人拿來了一壺酒,遞給楚堯,「喝一口找找感覺。」
「我也想喝!」我在一旁可憐兮兮地看著哥哥。
「小孩喝什麽酒,不許喝!」哥哥兇巴巴地說。
切~
楚堯灌了兩杯酒,哥哥又來了靈感,非要讓我們一邊轉圈一邊說台詞。
真是太看得起我的舞技了。
我們兩個將劍交纏在一起,兩個人輕輕旋轉,剛轉了一圈我就覺得開始暈了,我晃了晃頭再睜開眼感覺天旋地轉,一個打滑向後仰過去。
楚堯靠近過來一手接過我扔出去的劍,一手攬住我的腰,深情脈脈地說,「我定不會負你的!」
「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哥哥在一旁拍手道。
我保持平衡後迅速推開了楚堯,楚堯也很識趣地遠離了我一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怪怪的。
(六)
在我們籌備了一個月之後,父王的壽宴終於到了,我們的節目表演的很成功,父王很開心,賞了哥哥一壺美酒。
真離譜,就他沒表演節目。
壽宴結束後,慕子安叫上我們說發現了一個秘密基地,晚上一起小聚一下。
我們幾個人穿著披風頂著寒風跑到了皇宮的西山後,西山後有一片湖叫靜湖,冬天這邊幾乎沒什麽人。
慕子安拿出準備好的兔子架在點好的火上開始烤,時不時還撒上一些作料,我們幾個趕緊湊上去聞味。
慕子安把兔腿給我和湘珠一人一個,我悄悄遞給了小白兔,他平常總受人欺負,肯定也沒吃過什麽好的。
「啊珩,把剛才王上賞你的酒拿出來吧。」慕子安說完從袖子中掏出三只酒杯。
我巴巴地看著他們喝上一口酒非常享受的樣子,心中癢癢的,想偷偷嘗一口。
哥哥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在我準備偷偷拿酒杯的時候,警告我說,「小孩不能喝酒!」
真是的,明明就比我大幾歲而已,有好東西都不給我喝,一會我要去告訴母後,我還沒嘗過酒味呢。
「我看那湖面的冰好像結的結實了。」慕子安朝大家挑挑眉,「怎麽樣,去不去?」
大家一窩蜂地站起來,往湖面上跑。
楚堯在我背後拉住我,悄悄遞了遞他的酒杯。
我看見酒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喝了下去。
「啊!好辣!」一點也不好喝嘛,我把酒杯扔給楚堯。
楚堯敲了敲我的頭,「那你還一直想喝酒。」
「那是我沒喝過好吧?」
我們來到湖面,小心翼翼地滑冰,月光如水,仿佛從天上落到人間一般。
我看著月光下大家滑冰的場景,突然覺得一切很美好。
直到慕子安一個鏟滑將我鏟倒,我屁股下面的冰塊沒有結實,整個人掉入了湖中……
(七)
最後就是引來剛好在附近賞月的母後和父王。
他們把我救上來的時候說我路過不小心掉進湖裏的。
「月兒武功那麽好還能不小心掉湖裏?」父王疑惑到。
走到我的面前,父王突然吸了吸鼻子,順便在我身上聞了聞,生氣地問道,「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
楚堯這個掃把星!
父王讓我禁足三個月,這比揍我一頓還難受啊,而且過兩天就是冬獵了,連冬獵都不讓我參加。
太過分了!
真是太過分了!
但是我有辦法!
「哎呦,本公子今天怎麽拉不動弓了?」慕子安指了指不遠處的箭,拍了拍我的頭,「小翠,快去幫我撿回來。」
我瞪了他一眼,把箭撿回來遞給他。
「今天的太陽好大啊!」他用手擋住了陽光,「給我撐個傘吧。」
我用傘尖戳慕子安的頭,「呀!我不是故意的!世子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會計較的。」
慕子安無語地看著我,「我要吃蘋果。」
「滾!」
「公主!你」他提高音量大叫起來。
我眼疾手快地把蘋果塞進他的嘴裏,「啊哈哈哈哈公子咱們家富裕的很,吃個蘋果不用這麽興奮。」
此時哥哥爽朗的笑聲傳來,「子安,你怎麽冬獵也要帶上人伺候,什麽時候變成一個嬌氣的公子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見哥哥來了我趕緊低下頭。
慕子安咬著蘋果說道,「我就是來玩的,帶著丫鬟正好服侍我!」他特意加重了服侍兩個字音,給了我一個眼神。我快速地踩了他一腳。
哥哥和楚堯過來,和慕子安一起同行,在往森林深處走的路上,楚堯一直在回頭看我,我把頭壓的更低了,這掃把星別又給我帶來什麽黴運。
冬日的陽光透過森林,有一種綠野仙境的感覺。
越往深處走,霧氣越濃重。
慕子安突然把蘋果扔給我,給大家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不要出聲。
他輕輕抽出一支箭搭到弓上拉滿,只聽到一個輕微的悶聲。
「中了!」他把蘋果拿回來,「小翠,去幫本公子把獵物取回來!」
我翻了個白眼,跑過去,聽聲音應該是只兔子。
我往前跑過去,但是走了好久也沒有看見剛才的兔子,我放緩了兩步,發現霧氣越來越重了,已經看不見我來時的路了。
我大喊了兩聲慕子安,也聽不見應答。
這時候我隱約聽到身後好像有腳步聲。
是踩在落葉上的聲音,一點一點在靠近。
我沒有任何武器,從頭上摸出發簪,那聲音越來越近,我轉過身脫手扔出發簪。
楚堯偏了一下頭,伸手握住我的發簪。
呦呵,竟然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
我舒了一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就跑過來看一看,那只兔子找到了嗎?」
「還沒啊」我一邊往前走一邊罵慕子安,「是不是根本沒射中啊。」
「啊!」突然我踩了一個空,整個人往下掉,我本能地抓了抓旁邊,但是也沒有抓到什麽堅固的東西。
好像掉進了一個洞一般,我落到了森林的另一處。
而楚堯,因為剛才被我本能地抓住了衣服,而他的衣服可能質素又不太好,現在像一個雕塑男一般上半身一絲不掛地在冷風中尷尬著。
他在周圍找了找上衣剩下的布料,在身上湊活圍了圍,打了幾個結。
「看來制衣司沒有給質子提供一些好衣服啊,這衣服的質素確實差了些。」我為了緩解尷尬,感慨道。
「衣服質素再好,也禁不住公主這搬撕扯。」楚堯充滿鄙視地說道。
我偷偷轉頭看向楚堯,楚堯發現我的目光,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
我假裝咳嗽了一聲。
目光一轉,看到小白兔靠在一顆老樹旁邊,他無助地抱著腿,有血在緩緩地向外流,一副可憐樣子。
我跑過去看了看他的傷,撕開身上的衣服給他包紮。
「怎麽搞的?」我焦急地問道。
「姐姐!」他驚喜地擡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般,說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剛才聽…到一群人射箭…我就被射中了!」
「真是過分!看都不看胡亂射箭!這群人!」
「能不能走啊?」我扶起小白兔,攙著他往前走。
楚堯走上前來,蹲在小白兔面前,「我背你吧。」
「沒事沒事。我能走路。」小白兔用力拉了一下我,我點點頭,攙著他往前走。
楚堯拿著劍胡亂地掃著雜草開路。
可我卻被他的劍吸引住了,他的劍看著與普通劍不同,劍身玄鐵卻極薄,透露出淡淡的光澤,劍柄一條龍磁碟機旋而上,劍刃看起來鋒利無比,唯一不足就是劍柄缺少配飾。
「楚兄,你這劍看起來不錯啊。」我問道,想多看兩眼。
「他叫青玄,這可是我母親遍尋能工巧匠為我打造的,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寶劍。」
楚堯拿著劍湊到我面前,「這麽高級啊!」我看了看,突然想到前幾天剛編了一條劍穗,掏出來遞給楚堯,「配上這個就更好看了。」
楚堯看著手裏的綠色劍穗楞了楞,把劍穗放進了口袋裏。
「餵,你怎麽不戴上啊?」
「太醜了。」
……
只是這霧氣越來越濃重,越往前走,感覺頭越暈。
我扶著小白兔感覺頭越來越昏沈,前面的路霧氣越來越重,渾身也開始乏力起來。
「我好像有點頭暈……」我身子開始傾斜,模糊中好像看見小白兔嘴角微微上揚。
恍惚間,我感覺到一只強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朦朧之中看見了楚堯的臉,聽見楚堯在低聲說,附近妖氣很重。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在一個山洞裏。楚堯在我旁邊盯著洞口一聲不響。
我晃了晃頭,感覺清醒了不少。
楚堯發現我醒了,眉頭舒展開來,但是又擔憂地看向洞口,「珍月,咱們現在可能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洞口站著一只餓狼,正在惡狠狠地盯著我們兩個,它在洞口一直打轉,好像在猶豫要不要沖進來。
楚堯武功差,我知道。我從頭上拔下兩只釵子,洋洋得意地看著他說,「別擔心!」
語罷,我飛手將兩只釵子扔到餓狼的關鍵部位,那餓狼只是被插著釵子,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一臉疑問,不應該啊,這時候應該倒地一命嗚呼了。
楚堯鎮定地說,「這匹狼可能是一頭妖狼,普通的武器殺不死它。」
……
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帶妖字的東西,這種不是誌怪小說裏才有的嗎?
正當我疑惑時,這只餓狼和我對視了,大概是剛才我打了他的緣故,它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突然躍起身軀撲向我。
我沒有反應過來,只剩下用手臂擋的本能反應。
楚堯一個箭步擋在了我面前,我聽到肌肉被撕咬的聲音。
同時,他和餓狼開始搏鬥起來。
雖然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武功差,但是他在和狼搏鬥的過程中完全不處於下風,甚至為了不讓我受到波及,還將兩個人的陣地強行轉移到了旁邊。
所以……楚堯是會武功的,而且武功不差。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楚堯砍了一劍又一劍,可這匹狼就是不死。
它兇猛地一次又一次撲向楚堯,楚堯漸漸沒了力氣,在餓狼下一次進攻時,楚堯被撲倒在地,餓狼的口水一點一點滴到他的臉上。
我摸遍了全身上下,頭上的簪子都用掉了,只剩下最後一只木簪,完全沒有合適的武器。
楚堯大聲喊:「珍月,用你手上的簪子去沾我的血,插中這頭妖狼。」
這只是一只木簪啊!
「快!快!」
眼看著楚堯的頭下一秒就要被餓狼吃掉了,不管了!我在地上蹭了蹭楚堯的血,用力插進了餓狼的頭部。
感覺一切都停止了,餓狼的動作停滯在那一刻,楚堯踹了一腳,將它踹倒在地。
此時楚堯也已經遍體鱗傷了,我趕緊跑過去扶他,卻在這時,看到了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白兔。
小白兔看見我,立刻拖著瘸腿撲上來,「姐姐,我好害怕~」
好了,一個快死了,一個腿瘸了,這怎麽從這離開啊。
這時我看見一個灰頭土臉的人撥開一片片草叢走過來。
「小翠,你怎麽亂跑呢?一眨眼你就不見了。」
慕子安看見我們三個一臉震驚,他一邊掏出訊號彈,一邊安慰我說,「反正你老子也不會打死你,沒關系的。」
……
(五)
我只說偷偷溜出去參加冬獵結果在森林裏迷路了,父王也沒太在意,其他的一概沒有說,當然楚堯和小白兔受傷這種事情並不在父王關心的範疇上。但是有一些令我困惑的事我還是告訴了哥哥:那匹難殺的狼以及楚堯的血。
哥哥卻沒怎麽在意,只當是我見識短,哥哥說森林深處會有一些邪性較強的動物,用人血可以制服它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也可能是我確實沒怎麽聽過邪氣這種東西,哥哥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欣然接受了。
我從太醫那要來了幾盒黎草膏,黎草膏是黎國獨有的名藥,對止血化瘀有奇效。
我拿著藥跑到楚堯的住處。
我進去的時候,楚堯正虛弱的躺在床上,小白兔在床邊照顧他。
要不是看見他立刻坐了起來,還順帶理了理頭發,我真的覺得他命不久矣了。
「你還好吧?」我關切地問道。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楚堯擺擺手。
我掏出了黎草膏,給楚堯塗藥。
他身上到處可見被撕破的傷痕。
我輕輕在他的皮膚上塗了一點。
楚堯呲了一聲。
轉而立刻找補面子地說了一句,「一點也不疼!」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和硬撐的臉,我才忽然意識到,楚堯也不過才十六歲,比我大了兩歲而已。
想到這,我用力戳了一下楚堯的傷口,「一點也不疼?」
「沒吃飯啊!這麽點勁!」楚堯大叫道。
全身上下最硬的是嘴。
十四歲的時光過得真的很開心。
每天上課的時候我們會互相帶點吃食去課堂上,然後互相分享,趁著姜太傅讀書的時候迅速塞在嘴裏,偷偷咀嚼。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大家都會小聲說出答案,回答者照葫蘆畫瓢說出個大概。
姜太傅下午打盹的時候,慕子安帶著我們在外面的樹上捉知了,大家都興高采烈,躡手躡腳地激動著,只有哥哥和楚堯仍舊提筆用功,等到太傅快醒了的時候,他們兩個便咳嗽一聲,圍著去問太傅問題,我們就趁機再偷溜進學堂。
晚上,慕子安往往從家裏偷一壺酒,我們幾個人跑到西山後邊,捉只野兔烤了,邊喝酒邊吃烤兔,哥哥和楚堯往往會討論天下大事各國爭分之類的,我和湘珠、慕子安和小白兔就一起打鳥上樹,猜拳賭註。
母後說的沒錯,大家一起學習確實能感受到「學堂之樂」。
(六)
元宵佳節,樂都燈會
父王特許我們出來逛燈會。
極樂街上人來人往,火樹銀花,熱鬧非凡。
投壺、射箭、猜謎、看燈、變臉、吞火……
我穿梭在人群中間,東看看西嘗嘗,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頭,一只狐貍出現在我面前,我大叫一聲,順手給出一拳。
慕子安吃痛出聲,摘下面具,「你上輩子是男人吧,手勁這麽大!」
「滾!
「幫我看看這兩朵珠花哪個好看?我一會要送給湘珠。」慕子安看著一旁的攤子上的兩朵珠花左右為難。
「左邊的好看!」
「要不都買了吧,你的眼光也不怎麽樣!」
我給了慕子安一拳,下次見到湘珠,我要在湘珠面前說慕子安的壞話!
我跑到糖堆攤上,拿上一支糖葫蘆,小販笑呵呵地說道,「五個銅板,小姑娘!」
我摸了摸錢袋,糟了!肯定是剛才擠過人群的時候擠掉了。
我看了看糖葫蘆,看了看小販,笑了笑,把糖葫蘆插回小攤上。
突然,一只手從我手中拿過了糖葫蘆。
同時,遞給了老板五個銅板。
我轉過頭,楚堯將糖葫蘆遞給了我。
「笨蛋!沒錢還跑過來吃糖葫蘆。」
「我帶了的,明明是錢袋丟了。」
「錢袋都能丟,真是笨啊!」
我伸出手掐了一把楚堯。
他一邊躲閃,一邊拿起旁邊的攤子的發簪,插到了我頭上。
「這把發簪不錯,很適合你。」
「好看嗎?」我晃了晃頭,心裏想到的卻是慕子安剛才的那句,我上輩子是個男人。
「好看!」楚堯盯著我看了半天,我觀察著他,那我應該不是很醜吧,這輩子起碼也算是個好看一些的女子吧。
「真好看!」楚堯又感慨了一句,拿下發簪,放回了老板的攤子上。
……
要不是我沒錢我立刻買了。
「你想不想喝荔枝爽?」
「想!」
楚堯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優哉遊哉地往前走。
大冬天的帶一把折扇,也就只有楚堯這麽裝了吧。
我在背後偷偷吐槽楚堯,沒成想楚堯突然停住回頭,我整個人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我的頭撞進了他懷裏。
原來……男生的懷裏……這麽暖和。
「你幹嘛啊!」我擡起頭問他,臉上卻感覺熱熱的。
「這家店關門了。」他指著前面的飲子鋪,然後低頭看了看我,「你想一直這樣嗎?」
我瞬間感覺臉上辣辣的,從楚堯懷裏出來就開始往回走。
「好不容易出一次宮竟然還關門了,真是氣死我了!」
「沒事,沒事,幸虧……」
「這都怪你楚堯!」
「不是…這怎麽怪到我頭上了呢?」
「不知道,誰讓你在這!」我自知理虧,氣呼呼地往前走,準備回去找哥哥,不知道為什麽想趕緊逃離這。
我和楚堯一前一後,穿過人群,找到了我哥。
我哥此時正被一群戴面具的藝人圍著跳舞,開心得不得了,我和楚堯擠進人群中將目光投向了我那傻呵呵的哥。楚堯一邊把玩著扇子一邊笑話我哥被舞女調戲。
戴面具的藝人開始變幻舞陣,把我哥圍起來,大圈變小圈,小圈變大圈,眨眼之間,內圈藝人抽出軟劍,刺向我哥,我哥那個傻不拉幾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呢。
楚堯臉色突變,扔出手中的折扇,為我哥擋了一劫,我哥急忙躲閃,我和楚堯抓起旁邊能打的東西沖向面具者。
他們的武功高強,而且用舞蹈的陣型掩蓋人群,遠處的百姓以為還在表演舞蹈。
哥哥武功一般,我和楚堯一左一右,刀光劍影,幾十個回合我已經有些筋皮力盡了,一個不留神,面具者向我面中砍來,楚堯用手生生抓住了劍鋒,他的血順著劍一點一點流下來,他低聲說,「你輕功好,出去搬救兵。」說完,為我開出一條路來,我施展輕功,回頭看見他們倆個目光堅定地朝我點點頭。
我用最快的速度搬來救兵,趕到現場的那一刻,穿過人群我看見楚堯跪在地上,用折扇撐住全身,勉強擡起頭,他看見我微微笑了笑,剛想說話卻暈倒在地。
(七)
父王震怒,對一切可疑人員嚴刑拷打,包括當天和哥哥奮力抵抗的楚堯。
我不能理解,如果沒有楚堯扔出那把折扇,哥哥可能早就命喪黃泉了。
哥哥去牢中看楚堯,愁容滿面地回來。
聽哥哥說,楚堯被打的不成樣子,父王向來殘暴,除了自己的親人,父王對任何人都冷酷無情。
哥哥坐在我面前嘆氣,分析究竟是哪方的人想要哥哥的命。
我也沒什麽思緒,只能陪在哥哥身邊一言不發。
突然,哥哥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
是一瓶……荔枝爽……
「楚堯說,你饞這東西已經很久了,讓我一定要轉交給你。」
我有些恍惚地接過荔枝爽,感覺大腦好像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飄走了,只剩下一顆心在胡亂撞著我的心堂。
哥哥沒有註意到我,他絞盡腦汁,「上次巡街的黑衣人服毒,這次的面具人也服毒,而且屍體三天後化為一灘黑水。」
「你說,難道真的是妖道所為?」
「妖道?」我攥緊了手中的荔枝爽,「不是一直都是傳言嗎?」
「但是現在,有越來越多的流言關於妖道了。」
(八)
楚國以三座城池交換楚堯。父王欣然同意。
本就是無妄之罪,能換來三座城池,父王看楚堯的目光也順眼了不少。
楚堯臨走前,我們為他送行,照例在西山後。
一頓大快朵頤之後,幾個人坐在石頭上看星星。
「楚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以後要趕緊找一個女子成家立業啊,到時候記得請我們喝喜酒!」
楚堯突然很嚴肅地盯著我,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穿過彼此的註視,這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他的臉,他的五官端正,星眉劍眼,瘦削的臉龐散發一股英氣感,我看著他的眼神由深情慢慢轉化為失望,「我是不會成家立業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微微楞了一下,臉上好像僵硬了一般動不了,我用盡力氣擠出一個苦笑, 「那你還吊著人家幹嘛,還不抓緊的。」說完這句話,我心中又升起了一股苦澀感。
他扭過頭去,看著夜空,好像一下子泄了氣一般慢慢吐出一句話:「開玩笑的。」
我凝視著他的側臉,心中慢慢生出興奮和悲涼,心裏一字一句地重復著:我是不會成家立業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有喜歡的人,是我嗎?還是,不是我?
(九)
楚堯走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我百無聊賴地回到寢宮,貼身婢女銀霜遞給我一個精美的匣子。
是楚堯今天早上在我睡著的時候給她的。
我開啟匣子,看到了一只發簪,是那天我們逛燈會時他說好看的發簪。
我把發簪攥在手裏,無助地看著桌子上的荔枝爽,發簪,楚堯他,什麽意思呢?
月光慢慢透進屋子,我望向窗外,這束月光,是奔我而來的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喜歡去學堂了。
覺得在學堂待著也沒有意思。小白兔經常來找我,慕子安好長時間見不到面,感覺現在幹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來。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楚堯的來信。
在接過信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緊張起來。
我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信的內容很平常,信裏說他一切都好,總是欺負他的大哥也沒有過分為難他。
我把信拆開讀完,再折起來放進匣子裏,過一會再拿出來重讀一遍,好像每讀一遍楚堯就會在我面前一樣。
我心中有一種想法在抓著我的心,我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我看了看日子,楚堯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給他送個禮物。
(十)
楚堯生辰這天,我看著自己做好的禮物猶豫不決,我很想把禮物當面送給他,想象他接到禮物時的喜悅,卻又擔心他收到禮物會尷尬,告訴我其實是我想多了,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我。
我猶豫了一天。
在黃昏來臨之際,我拿著禮物,策馬趕去楚國。
就算他告訴我是我想多了,他一點也不喜歡我,也無所謂。
幸好,楚國的都城離黎國不遠,騎上好馬一個時辰就能到。
我抵達楚堯的府邸時,他府上的老奴告訴我,他出去和好友一同慶祝生辰了,但是並不知道去了城中哪家酒樓。
我擺擺手,在他的府門等待他,我想在他一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我,盡管冬日寒冷,冷風一波又一波吹來,但是一想到可以見到他並且當面送給他禮物,心中的激動一波接著一波湧上我的心頭。我望著朗朗星空,星星一閃一閃的,想必它們也和我一樣期待吧。
我等了一個時辰,楚堯也沒有回來。
老奴跑過來勸我別等了,我看了看路的盡頭,一片黑暗,那個想象中會乘興而歸的少年一直沒有回來。
我無奈地笑了笑,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禮物,是一個平安符,平安符是我去黎國最靈的廟裏求的,平安符的墜子,是我編了好久才編好的,雖算不上精美,卻是用心的。
我將禮物遞給老奴,騎上馬兒消失在無盡的夜色中。
(十一)
回去之後我一直在等楚堯給我回信,但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他一直沒有給我寫信。
我送他的禮物,他收到沒收到,我也不從得知。
我漸漸覺得其實楚堯是不在乎我的吧。
我每天陷入自我的疑問中,變得郁郁寡歡。
小白兔試探地問我,「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怎麽會?」我大笑起來,「開什麽玩笑啊哈哈哈哈」笑著笑著,我的腦海裏卻浮現出楚堯的臉。
「真的沒有嗎?」他瞪著那雙單純的大眼睛,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沒有。」
楚堯未曾說過喜歡我,我又怎麽啟齒於心悅他呢,我說不出口,但是我又總想說出口。
我害怕一切都是我的猜疑和僥幸。
我也害怕一切也可能是我的遲鈍與疏忽。
我看著漫天的星星,好想讓星星幫我問一句:楚堯,你喜歡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十二)
小白兔帶著本國的使者來提親,提的是和我的親事。
我一直把小白兔當弟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是,小白兔可以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愛意,為什麽我不可以呢?
我繞著西山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心中出現了一個任性的想法,我像一個四五歲的小孩一樣,我迫切地想要得到楚堯,擁有他,名義上,身體上;這個想法就像一顆種子破土發芽,不斷生長,最後我用沖刺的速度沖進父王的寢宮。
「父王,阿月有心儀的人了!」
父王背著手,來回踱步,「這個楚堯可不簡單,他回楚國相繼除掉了不少皇子,現在他已經是楚國公認的接班人了。」
「這麽一個心機深重的人,你真的要嫁給他嗎?月兒。」
「月兒,你確定自己真的喜歡楚堯那孩子嗎?」母親朝我投向擔憂的目光。
確定喜歡他嗎?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看不見他的時候就會想他,收到他的來信就會很開心,他送我的荔枝爽一直放在我的床頭,每次睡覺前腦海裏都會想起:我是不會成家立業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摸了摸口袋裏的發簪,重重地點點頭。
「罷了,就算你和楚堯在一起,父王還是能護住你的。」父王摸了摸我的頭,眼底是屬於一個帝王的底氣。
父王給楚國國王送去一道密信,信上只有兩個要求:第一,讓楚堯向我提親;第二,讓楚堯當楚國的君主。否則,黎國的鐵騎將踏平楚國。
一切好像很合理,一切又好像很不合理。
(十三)
聽說慕子安和湘珠鬧了別扭,慕子安賭氣,跑到邊境帶兵了。
不過好在慕子安終於想起來還有我這麽一個人。他身穿鎧甲,氣勢洶洶地沖進我的寢宮。
沒有了平時的紈絝風流,他身上帶著來自戰場上的冷意,若不是自小相識,我此時定會懼他三分。他一把抓住我,拽著我的手腕質問道,「你要嫁給楚堯了?」
他很兇,但是眼神中又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看著他疑慮的眼神,不解地回答他,「是。」
楚堯和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懂他為什麽突然對楚堯有了敵意。
「你真的了解他嗎,珍月?」
「難道你不了解他嗎?」 慕子安突然正經起來讓我很不適應。
「算了。」他放下我的手,「我不該多嘴的。」
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邊境起紛爭,我去帶兵了,你的婚事,恕我不能參加了。」
(十四)
我和楚堯的婚禮如期舉行了,世人皆說,從未見過如此盛大的婚禮。
楚國和黎國連賀一個月,兩座都城處處張燈結彩,人們到處傳播著兩國聯姻的喜訊。
良辰吉時,我著喜服靜候楚堯。
楚堯推門而入,身上沒有醉醺醺的酒味。
他輕輕挑下我的頭紗。
我擡眼望去,他也著一身喜服,正笑瞇瞇地看著我。
他拿起桌上的交杯酒,遞給我。
我接過酒杯,纏繞過他的胳膊,眼神註視著他,想把他的模樣永遠記進心裏,沒成想杯中酒灑了一大半。
我驚叫了一聲,楚堯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他看著灑了一地的交杯酒,嘀咕了一句,天意如此。他斂起了眼底的笑意,冷冷地說,「別喝了。」
我想著因為自己不小心把交杯酒弄灑可能是觸及到了什麽習俗,有些慌張地看著他。
楚堯冷著臉想拿走我的酒杯,我躲過楚堯的手,一飲而盡。
「就算剩了一點也是交杯酒啊。你快把你的喝了。」
楚堯看著我臉色更難看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喝了交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我轉頭盯著楚堯,偌大的宮殿裏只有我頭上的步搖搖晃的聲音。
我攬住楚堯的腰,擡頭看著他,「那日的荔枝爽是你早就買好的?」
楚堯低下了頭,臉上微微泛紅。
我輕輕用手戳了一下楚堯的臉,「快回答啊!」
「月兒!」
此時,殿外突然傳來刀劍打鬥與喊叫的聲音,我們兩個同時看向殿門的方向。
「月兒!月兒!」哥哥沖進了宮殿中,看見我,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快跟我走!」
我看著哥哥左手提著劍,劍上還有血在一滴一滴流下來,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哥哥什麽都沒有解釋,只是一個勁地拽著我。
我疑惑地看著楚堯和哥哥,這時,宮殿的門被推開,幾個黎國的士兵沖了進來,他們身後是楚國的人一步步緊逼。
哥哥攥緊我的手,焦急地看著我,「快跟我走!」
走?
離開楚堯嗎?
為什麽?
我馬上要得到我想要的,現在讓我放手離開他嗎?
哥哥用盡力氣拉著我往外走,我用力掙脫哥哥的手,跑到楚堯面前,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楚堯低下了頭,深深吻了下去。我們的身邊響起刀劍摩擦的聲音。
一吻過後,我推開了楚堯,哥哥拉著我,闖出了楚人的包圍。
在被拉走的那一刻,穿過人群我看了一眼楚堯腰間的配飾,沒有我送給他的平安符。
(十五)
「月兒,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父王露出慈愛的目光,摸了摸我的頭。
母親在父王旁邊溫柔地笑著。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你們要離開嗎?」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父王與母後。朝他們跑過去,剛到他們面前,卻抓了一個空,父王和母後一下子消失了。
我從夢中驚醒,看著周圍一片漆黑,思緒瞬間回歸到腦海中。
「在你婚禮那日,父王和母後的酒被人下了毒。」哥哥攥緊拳頭說道,「不僅父王與母後的酒被人下了毒,所有參加婚禮的黎國人的酒都被下了毒。」哥哥一圈錘到桌面上,「沒想到楚堯是這樣的人!」
父王和母後,被楚堯毒害而死。
死在了我的大婚那天,死在了我夫君的手裏。
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和楚堯成婚,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
想到這,我的心開始絞痛起來,我捂住心口,感覺周圍的一切天旋地轉,有無數只螞蟻在啃食我的心臟。
等我再次睜開眼,是在楚國的王宮裏。
我睜開眼睛,看見楚堯坐在我的床邊,他的雙手緊緊握著我的手,靠在床邊睡著了。
我覺得心中一陣反胃,惡心起來。
楚堯被我弄醒,見我醒來,他急忙差人拿來一碗不可名狀的東西。
「把它喝了,月兒。」楚堯端著碗靠近我的嘴邊,「我不會害你的,快喝掉,不然來不及了。」
我坐在床上不斷往後退,一邊搖頭一邊抿緊自己的嘴。
「對不起了,月兒。」楚堯低聲說了一句,我看不見他的目光,但是轉而他就掐住我強迫我喝了進去。
喝完之後,我覺得心中湧起一陣一陣惡心。
楚堯拍拍我的後背,「沒事的,月兒,我會保護好你的。」
「你給我滾!」我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你這個卑鄙小人,殺父仇人!」
我一把推翻楚堯送過來的薄荷茶,嘗試站起身來。楚堯扶住我,緊緊攥住我的肩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月兒。」
我一把推開他,想離開這裏,但是在邁開腳步的一剎那,渾身無力,不知不覺又暈倒了。
等我再次醒來時,我躺在一張華麗的大床上,周圍盡是珍珠和水晶串成的華麗帷幔,不遠處的桌子上一壇不知名木香緩緩升起。
我從床上起身,看見自己穿著一身紅色類似西域舞女的長裙,水晶面紗覆在我的臉上。
我走下床,床下是一池淺淺的水池,有荷花漂在表面,小小的錦鯉在水中遊來遊去。
而我的手腕和腳腕戴著鈴鐺,稍一轉,就叮咚作響。
這時,聽見一聲溫柔的男音,「極樂街,驚鴻一瞥,念念不忘。」
(十三)
我聽到這聲音嚇了一跳,水晶面紗落入水中。
如果面前的人不說這句話,我永遠也無法將早已忘卻的記憶和這張臉重合。
來人將面紗輕輕撿起,用手中的帕子擦了又擦,才遞給我。
「那天的書生是你?」
「我費勁心機去黎國當質子,想盡辦法靠近你,迎合你,討好你。」
「你說你沒有喜歡的人,可是我帶著使臣去提親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答應呢?」
「你還跑去和楚堯成親!你就是想讓我丟臉吧?」說著,他一把捏起我的下巴,狠狠地往上挑,轉而他淺笑,用右手撫摸著我的臉,貼近我的耳邊說道,「姐姐一點也不乖哦!」
「小白兔……」
「叫我白逸辰,我的公主殿下。」他像把玩玩具一樣把玩我的臉,說完狠狠吻了上去。
「你瘋了!」我一把推開他。身上的鈴鐺叮當作響。
「瘋?我就是個瘋子。」說罷,他捏住我的臉又一次親上來,我用力咬住他的唇,唇破血流,一股血腥味在我們的唇齒蔓延開來。
白逸辰摸了摸自己唇邊的血,狠狠說道,「好啊,既然姐姐這麽倔,就別怪我了!」
白逸辰拍了拍手,幾個宮人帶進來一個人,是楚堯。
楚堯看了我一眼,轉而理了理衣服,鎮定地看著白逸辰說道,「要殺要剮隨你便,你不要傷害珍月,她什麽都不知道,與她無關。」
「我怎麽會傷害姐姐呢,我只會傷害背信棄義的人。」
「我背信棄義?明明是你,白逸辰,你只說過要珍月就可以,你從來沒說過要殺了珍月的父親和母親!」
「他父王拒絕了我的提親,他母親看不上我,所有看輕我的人,都該死。」
「是你?殺了我的父母?」我吃驚地看著白逸辰,從來沒有想象過他是如此內心陰暗的人。我拔下手中的發簪,想扔向白逸辰,卻是又一陣心絞痛。
白逸辰端起桌上的茶杯,悠然自得地斟了一杯茶,「我剛才可能忘了一件事。」他端著茶,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我,「姐姐,你已經是一個半妖了,每天需要靠心臟續命,如果吃不到心臟,你就會死。」
他吹了吹茶水,一飲而盡,「但是我不會讓你死的,姐姐,我會照顧好你的。」
「對了,成為半妖的關鍵就在於你成婚那天喝的那杯交杯酒,是他遞給你的那杯。」
我吃驚地看著楚堯,覺得心口又痛上了三分。
楚堯別過頭,不去看我。
「姐姐,這種背信棄義待你一點也不好的男人還是我幫你處理了吧。」說罷,他伸出手,楚堯一下子被一股怪力吸了過去,白逸辰緊緊掐住了楚堯的脖子。
「不!」我阻止道。
白逸辰嫌棄地放下手,「姐姐~你不會以為他真的愛你吧。」
我默不作聲,但是目光卻控制不住地看向楚堯的腰間。
白逸辰突然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兇狠地說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要是你現在還是喜歡楚堯的話,我就把你殺了,一刀一刀折磨你。」
我擡眼看向他,「你殺啊,一刀一刀折磨我啊!」
「你送我的禮物我隨手扔給婢女了,我根本就沒愛過你。」楚堯在我身後說道,聲音平靜又無情。
白逸辰放開我,看著我失望地看著楚堯。
「我和你成親,只不過是因為白逸辰找上我,只要把你送給他,他就能告訴我救我母親的方法,僅此而已。」
「你可能忘了一件事姐姐~」白逸辰有些玩味地說,「他生辰那天,你在府外等了一晚上,可你知道他在幹嘛嗎?他在和他喜歡的人在山中賞梅,他溫柔地把披風披在她身上,拉住她的手給她暖手;而你呢,你傻傻地在冷風中等他回來,只為了送一件他隨手賞給下人的禮物。」
「是這樣嗎?」我感覺淚水一湧而出,稍微控制不住就會奔湧而出。
「是。」楚堯低著頭,不去看我。
我走過去,抓住楚堯的肩膀,「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歇斯底裏道,「我想聽到你明確地說,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楚堯擡頭對上我的目光,他的眼神像冬天的寒冰一般,平靜地說道,「我從未喜歡過你。」
我癱坐在地上,心中好像有千層冰刃劃過一般,失魂落魄。
「把他丟到亂魔山自生自滅,別在這礙了姐姐的眼。」
說完,白逸辰走到我面前,緊緊抱住我,「姐姐別怕,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十四)
「姐姐~」白逸辰從背後環住我,將頭蹭在我的肩頭。
「姐姐今天陪我睡好不好,昨晚我都沒有睡好。」白逸辰抱緊我,轉身轉倒在床上,拉下我的外衫,將臉蹭到我的肩頭。
我一把推開他,「別靠近我,白逸辰!」
我看著不斷靠近的白逸辰,心中害怕極了,開始大哭起來,「你別過來,我害怕!」
白逸辰無奈地看了看我,用手抹去我臉上的淚水,「罷了,反正楚堯那家夥早就爛死了,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起身離開,對身邊的侍從說道,「去姬妃宮裏。」
我看著空蕩蕩房間,陌生又無助,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沖出房間,跑到這座王宮的城墻上。
我立於格薩國的城墻向外望去。
遠處是一座座高高聳立的雪山,隱於虛無飄渺的白雲之間。
這一年以來的經歷,就像夢一樣。
小白兔是妖,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擇手段,他施展妖術,空間轉移,帶我來到格薩國;
楚堯是半妖,因為他的母親是妖,而他的父親是人,他為了找到延續母親生命的方法向小白兔妥協,將我獻給了小白兔;
楚堯中途後悔,想帶我逃走,被小白兔發現後,將我帶了回來,而後小白兔殺了楚堯和他的父母;
而我,是下妖,要靠每日吞食心臟而活,人不人,妖不妖,生不如死。
所以,我不過是他們之間交換的一個工具罷了。
呵,若不是親身經歷,我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場夢。
我覺得自己好像丟了魂一般,整個身體雖然還存在著,但是徒有一個軀幹,身上的魂魄早已被剝離。
我拿起一壺酒隨意地往嘴邊灌,酒過喉嚨,辣辣的,但是我已經感受不到酒的辣勁了,此刻我就是一只飄蕩的幽魂,失去了感覺,不會快樂,不會痛苦,只剩下麻木。我低頭看了看,深不見底,是不是跳下去就可以夢醒了呢?
我暈暈地向前走去,往前邁進一步,是身體騰空的感覺。
可以解脫了~
(十五)
「珍妃!」
「宮中不許妃嬪喝酒,你不知道嗎?」一聲刺耳的女聲傳來,姬妃拉住我的手,一把將我拽了回來。
「你別以為王上寵著你,就為所欲為,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勾引王上!」
姬妃將我拽回來的同時,另一只手重重給了我一耳光。
真好笑啊,現在連一個妃子都可以隨便給我一耳光。
我伏在地上,冷笑了起來,「白逸辰,這就是你說的要保護我!」
「別的不會,裝可憐倒還有一手。」說罷,姬妃揚起手。
「姬妃娘娘!王上正在您宮中等您。」只見一個長相極醜,身材佝僂的宮人在姬妃背後說道。
「算你今天走運!」姬妃扔下這句話,急匆匆地走了。
「娘娘,該喝藥了!」這是白逸辰最近極其喜歡的閹人林公公,他笑瞇瞇地盯著我看,醜陋中透露出一絲惡心。
他將一盤心臟遞到我面前,身子慢慢湊到我耳邊,「想死很容易,活著卻難,沒想到堂堂黎國的公主,也沒比咱們高貴到哪裏,也是這麽脆弱的一個可憐人~這心臟啊,您不吃,可有不少小妖排著隊等著吃呢!」
我看他陰陽怪氣的樣子比眼前的心臟還惡心。我惡狠狠地瞪著他,他的嘴角扯出一絲微笑,眼神從陰陽怪氣慢慢變得柔和起來,我看他的眼神感覺到他有一種深深的渴望等待訴說。
可是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我是黎國的公主,從小父王母後就教我勇敢樂觀,永不放棄,而我剛剛卻想結束自己的生命;父王和母後是白逸辰毒害的,楚堯也是白逸辰殺死的,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可以接近白逸辰,我要報仇,報了仇我才死而無憾。
我看著眼前那碗心臟,吃了。
白逸辰,我要殺了你。
(十六)
「姐姐快來,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
白逸辰手中拿著荔枝爽,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我拔出發簪對準他。
「姐姐?」他瞪著那雙單純的大眼睛疑惑地問道。
若不是知道他幹過什麽,尋常人一定會被他現在單純的眼光打動。
「你要傷我嗎?姐姐?」
我瞪著他,一言不發,只是攥著發簪的手緊了緊。
「姐姐當真下得去手嗎?」他一臉委屈地看著我,身子卻慢慢靠近我。「這把簪子尖銳的很,姐姐你不要傷到自己…啊~」
我用力將發簪插入白逸辰的心臟,鮮血瞬間從他胸前流出。
他低頭看著胸前的發簪,「姐姐我以為你不會傷我。」他擡起頭,留下一行淚水。
「你殺了我父母,白逸辰,我憑什麽不會對你下手?」我咬著牙喊道。
白逸辰微微抖動著手,摸到心臟上的發簪,用力拔出來,他仔細看著手中的發簪,鮮血一滴滴從發簪底端流下。
「姐姐」他突然靠近我,在我耳邊吹著熱氣,「不聽話的人要受到懲罰哦。」
發簪被他扔到木桌上,木桌瞬間裂成兩半。
白逸辰將我關到了一間不見光的屋子中,用鐵鏈綁住我。他離開時,沖我微微一笑,「姐姐,不要整天殺來殺去的,女孩子嘛,就要溫柔一點,會武功能有什麽用呢?你好好哄我,我保證以後沒有任何人能欺你。」
「等你想通這個道理,我會放你出來的。」
他走了,關上了最後一道光。
(十七)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死亡。
這裏真的好冷啊,又黑又冷,沒有一個人,我的心開始絞痛起來,同時不斷地想嘔吐。
我是快死了吧,死了以後就可以看見父皇和母後了吧。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我墜入了深深地冰窟中,所有人,哥哥,慕子安、湘珠、楚堯都冷眼看著我,沒有一個人伸手去救我。
「救我!」我從夢中驚醒。
一股力量將我按了下去。
「躺好!你還很虛弱。」
我睜開朦朧的雙眼,看見一位黑衣女子正在輕輕吹一碗湯藥。
「來,把它喝了。」她扶起我的身子,餵我喝了下去。
「這是什麽?這麽難喝?」
「是用心臟搗碎熬成的藥。」
嘔~
「你一日喝不到心臟,就會渾身難受,若是兩日還未喝到,便會氣竭而死。」
咳咳~「死就死吧,我也沒什麽可掙紮的了。」
「你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殺你父母,把你折磨的人不人妖不妖?」
「你的國家還在,你的親人還在,他們一定在外面想辦法救你,你還有一身武功,你就沒想過要復仇嗎?」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以空空雙手如何應對他那妖術?」
「他有一個致命點。」黑衣女子抓住我的肩膀說道。
「罷了,我不行的。」我扭過頭去,不去看她。
「珍月是吧,你的親人朋友們都在想辦法救你,你怎麽能自己放棄呢!」
「……」
「湘珠已經來了!」
「什麽!湘珠來了,她怎麽到的這裏?」我吃驚地問道。
「如果你今天死在這,湘珠也活不了了。」
「我憑什麽相信你?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相不相信由你,我只不過是一個和你一樣被他騙了的女孩。」黑衣女子放開了我,將湯藥碗放在地上,似乎是極力整理了一下情緒,平穩地說道,「我也曾想過袖手旁觀,但是你和我不一樣,你沒有愛上他,還有很多人在愛你,你還可以從深淵裏爬出來,重見光明。」
(十八)
我向白逸辰服了軟。
白逸辰拉住我的手,緊緊攥起來,「姐姐你能想通就好。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一位女子蹦蹦跳跳地走進來。
「小白兔,你這裏好奢華啊!」湘珠左看看右看看,一把從小白兔手中拉回我,「珍月,我好想你啊。」
「你怎麽來了~」看見珍月的那一刻,我沒有崩住,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白逸辰將我們兩個分開,雙手抱住我,輕輕在我後背拍了拍,「不哭了,姐姐不哭了。」
就在小白兔擁抱我的時候,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胸前的水晶墜的冰涼。我想到了黑衣女子對我說的話:對於白逸辰這種上妖,一出生時就會采下一滴心頭血,只有將這滴心頭血滴在上等寶器上,用這寶器插向白逸辰的心臟,才可以殺了他。而白逸辰的心頭血被他珍藏在水晶水滴中,一直掛在脖子上。
白逸辰抱著我的時候,我感受到了水晶水滴的冰涼感。
夜半
我和湘珠都沒有睡著,等到半夜,屋外的宮人都睡著了。
我們躲在被子裏小聲交談。
「你是怎麽進來的?」
「哥哥發現了小白兔空間轉移的準確位置,怕你害怕,我先進來陪你,他們在想辦法怎麽輸送更多的人進來殺掉白逸辰。」
「聽起來怎麽有點扯呢?」
「現在發生的哪件事不扯?」
「也有點道理。」
我把心頭血的事告訴了湘珠,我把我想到的計劃告訴了湘珠,湘珠聽完哭了起來。
「你這樣不是犧牲自己了嗎?」湘珠小聲抽泣到。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我只有順著白逸辰,才能有機會拿到他的心頭血。」
「都怪我們沒有保護好你。」湘珠抱著我哭了起來。
我嘆了口氣,之前父王和母後一直把我們保護地很好,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父王母後,你們的仇,我一定幫你們報。
「但是現在我們沒有上等寶器。」
「那我試試看能不能聯系上哥哥他們,我進來之前,慕子安給了我這個。」湘珠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瓷碗,晶瑩剔透,「慕子安說有什麽想傳遞的資訊,就寫在紙上,放在這只碗裏燒掉,他就能得到訊息。」
湘珠把我們想傳遞的訊息按照這個方法做了一遍,心裏又擔憂地說,「但是去哪找上等寶器呢?」
我安慰她道,「哥哥一定會有辦法的。」心裏卻不知不覺浮現了楚堯的青玄,我搖了搖頭,楚堯已經死了,不要再去想他了。
窗外的月光灑進屋子,給身在深淵的人打亮一束光,有什麽意義嗎?
(十九)
我順從了白逸辰,當我躺在他的懷裏時,我能感受到那滴心頭血就在我的臉龐。就快了,我一定能拿到他!
「小白兔~」我溫柔地叫道。「能不能過把這個墜子拿掉啊,一直在我臉邊碰來碰去,涼涼的。」
「姐姐怕涼?」白逸辰擔憂地問道。
「這女子哪有不忌生涼的,你真是一點也不在意我們女子。」我嗔怪道,假裝用手輕輕錘他的胸膛。
「好好好!」白逸辰摘下了脖子上的水晶墜,放到了一個盒子裏。
就在白逸辰準備關上盒子時,我看見他拿刀劃傷了自己,將自己的血滴在盒子上,盒子上瞬間出現一個舌頭,將血舔幹凈了,還叫道,「好喝好喝,多來點!」
我吃了一驚,「這是什麽東西?」
白逸辰拍了拍盒子的頭,舌頭立刻消失不見,「這是一個看管東西的小妖,只有給他喝了血,他才會好好看管。」
「是我見識短淺了。」我訕訕道,心裏卻在盤算著一會怎麽取出水晶墜。
白逸辰在我旁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悄悄爬下床,來到盒子前。
我按照白逸辰的方法拍了拍盒子。
「誰啊,大晚上的打擾我睡覺?」
「盒子大哥,我把我的血給你,你能不能把盒子裏的東西給我?」我輕聲問道。
「那你先讓我嘗嘗!」
我拿刀劃手掌,將手中的血滴到盒子上,盒子立刻伸出舌頭將血一掃而光。
「求你了,把盒子裏的東西給我吧。」
「不好喝,你的血一點也不好喝!你就是想偷東西,小偷!我要叫人了!」
「別別別,我可以再給你點血,你別叫。」
「那你再來點,嘿嘿!」
我轉身看了看白逸辰,還在睡著,拿起刀,劃到我的左手掌,這時一只手按住了我。
(二十)
「你別給它血喝,我們就是要偷東西,你這個喝人血的臟東西!你喊啊,看看有沒有會管你?」是那日的黑衣女子,但是待我看輕她的臉時,我才發現那黑衣女子竟是姬妃。
「臟東西,你竟敢叫我臟東西,我的主人可是誇群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盒子,你竟然叫我臟東西!」
那盒子聽了之後生氣起來,大舌頭轉來轉去,張開自己的盒子嘴,準備大喊起來。
我心道不好!
姬妃卻在此時眼疾手快地拿走了水晶墜,同時從身上摸出一個一模一樣地放進盒子裏。
她用手按住盒子,輕蔑地說道,「現在是你保管不當,把東西弄丟了,但是如果你不說,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你把這東西你弄丟了;如果你說了,我大可以說是為了測試你才做了今天這一出,眼前的人你也知道,是大王的新寵,大王現在正在興頭上,你覺得大王是會遷怒於你還是遷怒於她?」
那盒子生氣地來回磨盒蓋,嘴裏發出哼哼聲,但是沒過一會,它就老實了起來,「只要你不出賣我,我不會出賣你的。」說完,收回舌頭安靜了下來。
姬妃把水晶墜放到我的手上,她攥著我的手堅定地說,「做你想做的事。」
(二十一)
哥哥把上等寶器送到了湘珠手裏,湘珠興奮地向我展示時,我卻發現,這把寶劍是楚堯的那把,青玄的劍柄掛了一根綠色的劍穗,格外刺眼。
「珍月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湘珠推了我一把,把我從記憶中推醒。
「沒有。」我回了神,「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湘珠我們商量商量,怎麽把白逸辰約出來。」
中秋之夜,我約白逸辰賞月。
我借著月色正好,接連灌了他好幾杯酒。
白逸辰喝的昏昏沈沈的,我示意湘珠可以行動了,我背過白逸辰將水晶墜裏的心頭血倒在手上,轉身笑盈盈地對白逸辰說,「臣妾最近練了一支舞,想趁著今日給大王展示。」
「好~好~好~」白逸辰像個小孩子一般抱著酒杯,臉色微紅,「我最喜歡看姐姐跳舞啦!」
我接過湘珠遞過來的寶劍,偷偷把血抹在劍身上,裝模作樣地一招一式扭起來。
我舞的很不美觀,白逸辰卻看得很開心,一杯一杯地喝著美酒,還拉著宮人問,「你看,我姐姐美吧!」
美嗎?再開心我就一劍刺穿你的心臟。
我漸漸靠近白逸辰,在他身邊轉起圈來,一圈,又一圈,就是這時,我看準他的心臟,一劍刺上去。
有人用手硬生生夾住了我的劍,又用巧力一下子奪走了。
是林公公。
他拿著劍微微一頷首,「失禮了,娘娘!」
我驚慌地看著白逸辰和林公公,白逸辰不緊不慢地邊倒酒邊說,「姐姐真覺得自己能這麽輕易就拿到我的心頭血嗎?那只不過是我掉包了以後的假貨罷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狠狠扔在地上,站起身來按住我的肩膀吼道,「我不就是想要你的一點愛嗎?我就是想讓你施舍給我一點愛而已,我什麽都不要;為什麽你連愛都不給我?」
愛,可不是隨便一個垃圾就能有的?
我看著白逸辰慢慢笑起來,既然都到這一步了,輸贏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我拔下頭上的發簪,放在手裏看了看,是楚堯那天留給我的。
我將發簪拿在手上晃了晃,「這就是愛啊,這是我對他的愛,你永遠也得不到!」
說完,我將發簪又一次插進了白逸辰的心臟,這最後一次,算是為楚堯報仇了。
白逸辰揚手將我掀翻在地,湘珠擋在我面前,「你想殺了珍月,得先殺了我!」
白逸辰揚起了手,湘珠將我護在身下。
從遠處傳來了馬蹄的聲音,慕子安策馬揮鞭,喊著湘珠的名字,從火光中來。
白逸辰這一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施展妖術,只見他身子一點點向前傾,慢慢往地上倒去,就在他馬上要摔破臉時,姬妃趕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而他的後背插著青玄。
「怎麽會?」白逸辰難以置信地問道。
姬妃卻輕輕蓋住他的眼睛,將他摟住懷中,柔聲說道,「你壞事做盡,終有遭報應的那一天,別害怕,我會陪你一起的。」
慕子安飛奔而來和湘珠相擁而泣。
哥哥在慕子安身後,他拉住我的手話音輕顫地說道,「珍月,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們一起回家吧。」
(二十二)
我沒有和哥哥回家,而是開始了浪跡天涯的生活。
我這麽人不人妖不妖的樣子,也沒有辦法存在於正常人的生活中,光是吃心臟就夠惡心人的了,而且這一切皆因我而起,如果我沒有愛上楚堯,一切都不會開始吧。
更讓我難過的是,我還是忘不了楚堯。
其實他給我的都不算是愛,而我卻總是在傻傻的期待。
我現在過得很好,仗劍走天涯,行俠仗義。凡不義之人,我就順手解決了,也算做了好事。恰好,往往在兩天之內,我會遇到一個賊人或者山匪,倒是一時半會死不了。姬妃曾和我說過,如果我靠自己的力量吃夠108顆心臟,就可以成為上妖,有修煉成仙的資格,不用再幹這種吃別人心臟的惡心活。
馬上,就剩最後一個了。
我早就聽見不遠處有小孩子的哭聲,悄悄靠近觀察,是一個山匪打劫一對夫妻,正拿刀對著他們的小兒威脅。
就是他了。
我將劍刺入他的心臟,這山匪卻笑了,笑容很淡,但是我能察覺到,我疑惑地看著他,他仍然只是看著我淡淡地笑。
我看著面前人的笑意有些害怕,這是我殺的第108個人,只要再吃掉他的心臟,我就可以成為上妖,有修煉成仙的資格,不用再幹這種吃別人心臟的惡心活。
我把劍抽出來,他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我蹲下來伸手想去掏他的心臟,卻發現他全身在戰栗,我安慰他道,「不用緊張,我掏心臟很快的,不會有太多痛苦的。」可是我的手卻不自覺地將他的臉移到我面前,他還是淡淡地笑,口中好像在顫抖地微微說著什麽,我湊了過去,只聽他不斷在重復,「忘了我吧,忘了我……再……」
後記—【楚堯的信】
珍月,我是楚堯。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希望你正在開開心心地生活,賞人間美景,品各色美食,自由自在地行走於你想去的地方。
首先,我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是我一時的貪念與私欲將你卷了進去。你本應該是一個快樂又自由的公主,無憂無慮。而我,無恥地利用了你的愛,將你帶進了團團烈火之中,無情地傷害你。
我是妖,我母親也是妖,當我的母親奄奄一息時,小白兔告訴我他有一種辦法能救我的母親,我和他合作了。對不起,我現在恨不得在你面前說一千次一萬次對不起,我竟然想把你當工具,獻給小白兔,盡管我中途後悔,但是也沒能保護住你,而後發生的一切都是我沒有預想到的。真的對不起。是我的自私、懦弱與無能,將你推向了無盡深淵。
但是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也於事無補了。我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默默守護你。
其實我一直在你身邊。對啊,就是那個令你十分討厭的太監,為了有十足的把握殺掉小白兔,我還設計讓你去偷心頭血,而我在小白兔懷疑你時,偷偷拿到了真的心頭血。
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你的愛。
你給我的平安符我一直有好好帶在身上,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在你四處流浪的時候,我偷偷跟在你身後,變成不同的人餵心臟給你吃。
嘿嘿,我是妖,只要我的心頭血還在,我就死不掉,但是你每吃一次我的心臟,我的心頭血都會少一點。但是我已經算好了,在你吃掉第108顆心臟的時候,是最後一滴少的時候。
你問我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你?
有,大概是在你突然出現要和我切磋的時候,在看到你摔倒在我面前的時候,在我扶住你四目相對的時候,在西山的星空下我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
喜歡的人,開始是你,最後也是你。
但是我在自己最無能為力的時候喜歡上了你,在自己需要權衡的時候喜歡上了你,在自己最想保護你卻保護不了的時候喜歡上了你。
我們之間的美好記憶,就像煙花一般,絢爛卻短暫。
而我想守護你生生世世,卻只能隨著煙火,瞬間消失。
我只是一場煙花,忘了我吧,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