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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一代宗師】?

2014-08-16影視

【一代宗師】每一句台詞都不白給。時間是插敘的手法。所以需要多擼幾遍。



先捋捋時間線

宮二第一次和葉問交手, 是在葉問和老爺子宮保森搭手(葉問成為南方武學領袖)之後,搭了手,給葉問見見六十四手。為武藝,也為面子。

交手後,宮二告訴葉問:「給你看六十四手,是讓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葉問回「葉底是否能夠藏花,我們有機會再驗證」。宮二說「你來,我等著」——可惜,葉問來晚了,六十四手永不復現。


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葉問計劃北上,衣服都做好了,卻因為戰爭沒有成行。

十三年後(1950年)的除夕夜,葉問在香港告訴宮二這一段沒機會實作的旅程。葉問說我來,是想再見一次六十四手,宮二話鋒一轉,卻說你知道十年前(1940年)的除夕夜我在做什麽嗎?

——十年前(1940)的除夕夜,宮二在火車站大戰馬三,奪回宮保森衣缽,身受重傷。


在1950年的這段對話中,宮二說了「武藝再高高不過天,資質再厚厚不過地,人生無常,沒什麽可惜的,這扣子你拿回去,咱們要見什麽不見什麽,以後再慢慢說。」

葉問準備走,福星叫住他說宮家武藝不是無源之水,宮家還有人,暗示他去找宮保森的師兄李存義,也說了「六十四手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暗指李存義可能不願意露手。

果然,李存義見到葉問說「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說自己隱退,給葉問點煙,兩人過了內功,說葉問是個大材,只可惜太晚了,自己過河脫鞋,不是面子,而是裏子了。


葉問在拜訪宮二的時候給了她一顆扣子,是1937年他北上行裝上偷偷扯下來的扣子,是個念想。這扣子的意象有兩層。

一層是模糊的情愛——那個年代的人表達情感會比較含蓄。最後宮二直白說我心裏有過你,也是臨終之言才會這樣。

第二層,葉問和宮二雖然一南一北境遇各異,但是二人在武學世界裏惺惺相惜、誌同道合,是高山流水的知音。

葉問再次來看六十四手,宮二玩笑說你輸過我,要不是打著看病的幌子,要見我,得唱【殺四門】,拒絕露手。葉問說宮家的武功是高山,不能隨隨便便煙消雲散(深知宮二的心,苦勸傳藝)。宮二說煙消雲散的事多了,憑什麽宮家不能絕,拒絕+1。


這條暗線是很悲壯的。宮二奉道不能傳藝,這是她的人生遺憾,這個遺憾要比不能嫁人大多了——若非如此,她當初也不會奉道,只為宮家正衣缽。葉問來再看六十四手,是一種比較隱晦的傳藝,不是明傳(師徒相傳)而是暗傳(偷師)。這種做法,是保留宮家火種的一個法子,兩個人都不明說,卻都明白。福星追出來跟葉問說「宮家還有人」,暗示他去找李存義,也是為保住宮家火種,三個人都有此念,但是宮二拒絕再現六十四手,一為奉道,二為認命,或者說,二而一,奉道時候業已認命——武學千年,煙消雲散的事情多了,憑什麽宮家不能絕。宮二最後一次見葉問,跟他說武學三種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說自己沒有機會見眾生,也是在說不能傳藝的遺憾。


老猿掛印回首望,關隘不在掛印,在回頭。


這句話,馬三沒聽懂,宮二也不懂。


老爺子格局之大,令人嘆為觀止,只可惜剛柔兩路的衣缽——馬三、宮二都不明白「回頭」。


馬三當了漢奸,老爺子叫他回來,傳絕活——老猿掛印,說關隘不在掛印,而在回頭。三層意思,一是武功招數,二是勸馬三莫做漢奸,三是說天道無常,除了眼前路,還有身後身。馬三只聽懂第二層,說「回不了頭了」,老爺子推面一招,親自演示了老猿掛印,馬三也沒看懂,以為是老爺子手慢了。老猿掛印,就是攻中有防,看似是掛印(攻),實則關隘是回頭(防),只顧著掛印,就顧不上回頭,老爺子用自己的命演示的,既為了點醒馬三,也為宮家留了地步,只可惜,宮二懂了第一層,馬三懂了第二層,都不懂第三層。大戰火車站,兩個人都身受重傷,剛柔兩路都絕了。


老爺子在南方搞所謂引退儀式,就是要選擇南方武學的宗師繼承者,和誰搭手就由誰接第一把交椅。「入廟拜佛,得先進山門」,可是打了半天,連一個能進山門的都沒有。老爺子和師兄說「保森不是想當英雄,是想造時勢,現在爐子裏需要這顆新柴」。宮保森是想找一個能把武學傳承下去的人,要等爐子裏容得下新柴(承認新領袖),他才走。他趕走馬三,也是為了這一顆新柴。但是師兄李存義的格局沒有這麽大,還是在說門派的臉面問題,說和晚輩掄拳頭揮胳膊的事就別幹了,你一輩子名聲不容易。這與1905年他自己引退、後來拒絕向葉問再現六十四手的理由其實是一樣的,有些人成了裏子,有些人成了面子,他的使命就是做好這裏子,保住面子。算是另外一種偉大吧。


宮保森在引退儀式上跟葉問說的話,就是他傳給葉問的一個使命——武學分南北,國家分南北麽?刀為什麽有鞘,因為武學的核心不在殺,在藏。不在戰,在和。老爺子一輩子三件大事,都是在「和」上。


為什麽葉問能接得住老爺子的衣缽,成為真正的一代宗師,就是因為這一層,宮二、馬三,都沒懂。包括老爺子臨終留的話「不問恩仇」,是心疼姑娘,也是一以貫之的智慧。恩仇不重要,重要的是回頭、要留地步、要留身後身。葉問1950年去找宮二和李存義,想再見六十四手,是貫徹了老爺子「回頭」的智慧。這個「回頭」意思很多、很深。除了與對手和,也要與自己和,是中庸、是變通、是承載。


宮二武功走的是柔的路子,心卻是一根筋,對自己、對別人都是剛猛霸道——馬三背叛師門,就舍命去清理門戶,給爹爹報仇;奉了道,就認準了,不傳藝、不嫁人、不留後,說一不二。宮二雖是弱女子,身上卻是一股豪傑之氣。只可惜,她自己也說中了,她成不了她爹那樣一世豪傑,她只圖一時。


葉問收徒弟,無瓦遮頭不收、舞龍舞獅不收,為什麽?就是要避免讓武學成為鬥狠爭利的工具,他說這樣有失斯文。「有失斯文」這四個字怎麽樣?重不重?武功也要斯文。斯文是什麽?是和。關竅在精神、在回頭、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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