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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西西裏的美麗傳說?

2018-11-02影視

人物有多美,人性就有多醜

據說,有人說這是每個男人都該看的「性啟蒙」之作。

據說,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因為覺得世界上沒有那麽美的女人做主角,所以一度覺得這部電影無法被拍出來。

據說,電影中有很多裸露鏡頭。

據說的事情很多,但是,眼見為實的是,女主確實很美。

所以,無怪電影一開場就是一群半大小子排著隊等著看女主瑪蓮娜路過,無論她穿得是保守還是開放,無論她是濃妝還是淡抹,都無法阻止那些男孩本能的性沖動。

不光是男孩們帶著性意味去看她,那些已婚的男人們,無論青年、中年還是老年,一樣對他性致勃勃——只是,很多時候礙於妻子在場或者擔心自己的形象,而不敢像男孩們表現得那麽露骨。

但是,女人們,那些為人妻的女人們,自然明白自己的丈夫在想什麽,所以,她們就像動物界爭奪交配權和領地的母獸一樣,對瑪蓮娜亮出了利爪和獠牙。一開始是風言風語,再之後是當面辱罵,接著是當眾羞辱——扯爛她的衣服,剪掉她的頭發,讓她衣不蔽體地倒在地上,倒在無數人面前。

所以,這是一部關於什麽的電影呢?

一個美麗女人的美貌,一群男孩的性啟蒙,一群老女人的嫉妒,一群老男人的欲望,一個動蕩社會下的惡的放縱,一個得不到就毀掉的集體陰謀,一個關於人性的集體諷刺。

首先說性啟蒙。

男主小男孩雷納多一開始並不知道夥伴們興奮地等著看什麽,但是當瑪蓮娜只是隨隨便便地走過地時候,他的眼睛也直了,身體的另一個部位也直了,就像網絡上曾經流行過的那句話一樣——微微一硬,以示尊敬。雷納多用實際行動表現了自己對於美女的尊敬。

雷納多自此開始了對瑪蓮娜的性幻想以及情不自禁地跟蹤,除了被性沖動的本能驅使,他與其他男孩以及男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是真的想保護瑪蓮娜,是真的相信瑪蓮娜是個美麗的好女人——美麗,好女人。這兩個詞在其他人心中是不可能共存的。美女必須淫蕩,只有這樣,男人才有機會染指,其他女人才有理由嫉妒。

雷納多偷了瑪蓮娜的蕾絲內褲,套在頭上睡覺,唉,小小年紀就沈迷原味兒……

結果被他爹發現給燒了,雷納多絕食抗議。最後父母沒辦法,只好給放風了。得到自由的雷納多,又可以看瑪蓮娜了,於是整個人又堅挺了。

可惜,當他看到影史名場面時,情不自禁地暈了。

他媽抱著他去讓神父驅魔,然而,他爹直接大罵可恥,並說出了真相——他是一個男人了,他想女人。

然後,給出了對癥下藥的藥方——帶他去了溫柔鄉。

果然,藥到病除——雖然雷納多看著每個妓女都像瑪蓮娜,但是,就算不是,也可以是有效的藥。

在雷納多的角度,他被瑪蓮娜喚醒了性意識,於是陷入朝思暮想之中,但是,他的性意識的覺醒,以及對性的懵懂地需求,基本上都是本能的驅使,沒有主觀的惡意,在幻想能夠與瑪蓮娜劈裏啪啦的同時,他一直希望能保護瑪蓮娜,希望瑪蓮娜能夠有幸福的生活。

成年的男人們,在瑪蓮娜面前是既是餓狼又是舔狗。在大多數男人都有妻子的背景下,他們依然想與瑪蓮娜劈裏啪啦,但是,與雷納多不同的是,他們都是想先把瑪蓮娜拉下水,然後,大家「共享」她,每個人都背負「罪責」,那麽每個人就都沒有「罪責」。或者,更進一步,是瑪蓮娜「誘惑」了他們,瑪蓮娜是行走在人間的魔鬼,他們被魅惑了,他們被動地犯了錯,他們只需要裝模作樣地在雕塑面前「懺悔」一下,就可以「自我救贖」之後再去用身體「救贖」瑪蓮娜了。

相比於電影中的其他類別的人——這個電影裏的人可以不計較個體,而只計較群體,每個群體都是一個典型類別——這些男人才是真正的既當又立。

半大小子們有性沖動,但是他們不裝。他們在可憐的女主父親的課上就赤裸裸地用淫蕩的話意淫瑪蓮娜——瑪蓮娜的老爹耳背。

而電影中的這些男人最喜歡幹的事就是「騙良家下水,勸妓女從良」,把瑪蓮娜拖下水,讓她「墮落」,是一場明目張膽地合謀。大家心照不宣,大家同心協力,大家精誠合作,這是陽謀,瑪蓮娜怎麽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呢?

所以,她選擇了順從,但她的順從命運卻又並非完全順從男人。當她剪了長發,染成紅色,風情萬種地走向廣場中央,坐在男人群裏的時候,一個個有婦之夫紛紛迫不及待地來當舔狗。

即使是墮落的女神,也是需要供養與膜拜的。

對神像最不虔誠的,是雷納多,畢竟他親手打斷了神的手臂。

但是,對「神」最褻瀆的,反而是這些男人,以及被這些男人環繞的瑪蓮娜。他們一起表演著一場彼此都不相信的戲——救贖與被救贖,懺悔與虔誠。

這與前面的「神父群魔vs妓女療法」一樣,同屬這部電影中絕妙的諷刺。

再說第三個群體,那些嫉妒瑪蓮娜的女人們。

在瑪蓮娜沒有被迫成為妓女之前,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出現在她們面前,她們就聚在一堆向他投射「婊子」「騷貨」「賤人」這樣的「暗箭」。瑪蓮娜知道嗎?她當然知道。她知道每個男人看她時在想什麽,也知道每個女人看她時在說什麽。

女人們對瑪蓮娜的態度夾雜者同性之間的外貌嫉妒與配偶權的爭奪。如果是在動物世界,比如獅群,一頭最漂亮的母獅,所有的公獅都想與之交配繁衍,那麽,這頭母獅就會成為其他母獅的公敵。但是,動物世界裏一般都是雄性之間為了爭奪交配權而廝殺。人類社會中,男女雙方都可以出現這種行為。男性之間一般與動物界一樣,在動蕩的時代會更多的訴諸暴力,而女性,則透過其他較為不那麽暴力行為的手短。表現在這部電影裏,就是造謠、汙蔑、蕩婦羞辱。

現在總有很多人說都是男性在對女性進行蕩婦羞辱,其實,女性之間也存在大量的蕩婦羞辱,一方面,這是打壓對方,降低對方性吸重力的手段,另一方面,這是提升自我的道德優越感、行為正義感的手段。潛台詞是——雖然我沒有你漂亮,但是,我是個好女人。好女人,才配得到男人的關註,才能擁有好的婚姻和生活。

然而,隨著時局越發動蕩,她們發現暴力確實是更有效的方法,於是,她們也「協同」那些男人的陽謀,將瑪蓮娜徹底逼到谷底,把她羞辱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無論是外在的身體上還是內在的靈魂上。

似乎,在那一刻,她們以為她們勝利了。

但是,無論瑪蓮娜是什麽身份,她都擁有站在人群中被無數人註目的榮光,她都有坐在人群裏就有一群人給她點煙的驕傲。

更諷刺的是,片尾瑪蓮娜的老公活著回來了,她變成了「斯科迪亞夫人」,她變回了一個跟她們一樣身份的「某個人的妻子」,而且她的丈夫還是一個少了一條胳膊的廢人,她們覺得,瑪蓮娜跟她們一樣了,不再是一個「散發著性誘惑的淫婦」,而是一個「只是有點好看的廢人的妻子」。

所以,她們開始對她表現「善意」,她們不必刻意爭奪優越感,她們認為自己擁有了理所當然的優越感——對於一個被德軍「糟蹋」過的、老公是殘疾人的女人。

弱小,才配被施與「善意」。當瑪蓮娜的「美麗」不再是對於她們而言的「致命武器」,她們也就願意扮演一個個「善良的鄰居」或「善良的同性」。

最後,核心的諷刺其實是對於當時那個時代,法西斯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意大利先是軸心國又橫跳到同盟國。這部電影裏,西西裏最後被德軍占領,瑪蓮娜於是就成了德軍「共享」的「戰利品」。

這有點像莫泊桑的【羊脂球】,女主也是被迫犧牲了自己,但被她拯救的人,不但不感激她,反而一樣地貶低她、鄙視她。相比之下,【西西裏的美麗傳說】中,瑪蓮娜身邊的人的惡意更大,其諷刺也更深刻、更強烈。

很多人都以為她丈夫死了,所以,當他回來時,那些人,尤其是那些老女人,紛紛覺得「他不如死了會更好」,因為他的妻子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他「應該一輩子擡不起頭做人」。在那些女人以及電影裏所有人的心中,根本沒有「這是為我們而戰的英雄」的想法,他們只有在別人弱小時「好丟臉、好可憐」的想法,在別人美麗時認為別人「好風騷、好淫蕩」的想法,在別人被迫選擇屈辱的生活時產生「好下賤、好無恥」的想法。他們抱團摧毀美好,他們集體表現醜陋——甚至是無意識地、本能地醜陋。

可笑的是,這部電影的名字偏偏叫「西西裏的美麗傳說」,美與醜,如此鮮明且尖銳地對立。

動蕩會讓所有的人命變得不值錢,每個人都有朝不保夕的恐慌,於是,本能的、動物性的競爭會更為殘酷,更為表面化。當秩序回歸時,不管主導政府的是什麽主義、什麽黨派,甚至可以是黑幫,哪怕治理水平嚴苛,只要秩序穩定,那麽,人內心的惡,終究會更好地關在內心的籠子裏。

同樣來自西西裏的另一個著名的電影中,西西裏人反而擁有很多美德,雖然他們其實更不美好——【教父】中那些重情重義、堅持原則的黑幫大佬和成員們。

對比一下,似乎更諷刺。黑幫們表現出了美德,生活在一起的村民、左鄰右舍,卻盡情展現自己的嫉妒和貪婪,去摧毀美好,然後占有美好——先摧毀,然後每個人就都可以分一杯羹了。

假如柯裏昂和帕西諾在當時的西西裏的話,情況會這樣嗎?

秩序,是最重要的。無論是黑幫主持的秩序,還是政府主導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