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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三體火了以後幾乎所有太空歌劇在中國都受到了嘲諷和批判?

2024-05-10科學

國內大量所謂的「科幻愛好者」對待科幻作品有一個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評判標準:作品描寫的科技越發達,說明這部科幻越好。

基於這種奇怪的標準,他們總喜歡貶低太空歌劇,或者把本不是太空歌劇的作品打成太空歌劇然後再開始貶低,同時把他們認為的「硬科幻」捧上唯一的神壇。

這種詭異的現象放在其他圈子裏是完全不存在的。奇幻圈裏沒有人覺得高魔比低魔高人一等,看歷史片的也沒有人把電影對史實的反映嚴不嚴謹當作首要評價標準。世界觀、情節、文學性、「點子」……如何評判一部科幻作品是好是壞有很多標準,科幻圈內也沒有什麽共識,但唯獨越硬越好是沒有道理的,只能說是一種欣賞偏好,但本身不具有任何普適性。

很多回答說國外科幻圈也看不起太空歌劇,但這兩種「看不起」性質完全不一樣。前者是「硬科幻」愛好者和太空歌劇愛好者之間的爭論,類似於兩個足球俱樂部間球迷的爭論或英雄聯盟和DOTA玩家之間的爭論,雙方勢均力敵,核心是口味不同,而後者則是普遍性的把一方打成賤民,仿佛不是類別、陣營之爭而是涇渭分明的敵我之爭一樣,「太空歌劇也配叫‘科幻’!?」,堅決劃清界限不能讓這種東西玷汙科幻高貴的「神聖性」「純潔性」,這是國內獨有的。

進一步講,總愛貶低太空歌劇的這類「科幻愛好者」所喜好的「硬科幻」本身也是要打引號的,因為真正硬核的科幻他們也不看。他們最喜歡的,甚至認為唯一的科幻是他們覺得很「硬」的半硬不軟的科幻,必須要滿足:科技足夠發達;符合他們的「唯物史觀;「格局」很大,不能有「小家子氣」;有一定的「重工業」色彩等要素。

這種指向性極明確的偏好可能主要是由兩點原因導致的。其一是中國的近現代史與發展歷程導致國內主流思潮一直帶有濃厚的技術崇拜氣息,其二是一部三體三部曲一部【流浪地球】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以至於總有人覺得科幻就應該這樣,只應該這樣。這也是為什麽盡管三體裏二相箔、歸零者之類的情節也談不上硬核,流浪地球更是絕對的軟科幻,但仍能被當作硬科幻代表拿來拉踩幾乎一切其他科幻:因為我們就好這口,而且某種程度上講,國內對科幻的審美就是它們塑造起來的。

我不否認三體和流浪地球本身很優秀,但他們優秀是因為情節足夠吸引人,是因為有很好的科幻點子,而不是因為他們硬核,他們的故事裏人類和外星人科技都很發達,或者他們「唯物」、他們「格局」大。

有如此多的「科幻愛好者」不能接受科幻作品裏描繪的世界是科技發展畸形的,是社會形態落後的,因而就開除沙丘的科幻籍,對沙丘極為優秀的世界觀建構以及對厄拉科斯真正硬核的生態系設定視而不見(這點還是劉慈欣本人相當贊賞的);更有甚者打靶打到了阿西莫夫,海因萊因頭上,滑稽荒唐。

還有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是,在某些「科幻愛好者」眼中科幻應當是脫離於一切其他故事講述與藝術形態的,甚至能大言不慚說出「把科幻概念都替換掉故事還能成立的就不是好科幻」這種神論,動不動指責西方科幻是「換皮宗教故事」「換皮羅馬帝國」「換皮中世紀」,所以不行,這也是毫無道理的。三體的故事有沒有一股面對強大外敵救亡圖存的中國近代史色彩?太空漫遊系列的宗教味都溢位螢幕了,克拉克自己說「一切足夠先進的科技都與魔法無異」,不妨礙他是劉慈欣最喜歡的科幻作家。科幻沒有必要,也不可能超越於、割裂於其他題材的故事。

更好笑的是,這底下有不少回答拿各種他們認為的「太空歌劇」舉例子,結果拉出來的竟然是漫威、星際大戰、阿凡達這種和嚴肅科幻本就完全不在一個賽道上的商業電影,乃至【月球叛軍】之類不僅在科幻圈,而是在影視界都處於「你寄吧誰」地位的爛片,和三體或者別的什麽科幻有什麽好比的?「科幻大片」的根本價值不在於「科幻」,而在於「大片」,在於觀眾真的喜歡看星際戰艦貼臉對轟或者武士在異星奇形怪狀的環境裏決鬥,而不在乎這些故事從科幻的角度上有沒有槽點,正如看特工片的觀眾也沒有興趣了解現代情報部門的運作機制,而只喜歡看主角跳車爬樓拯救世界一樣。

光有三體和流浪地球還不夠,中國需要有自己的星際大戰、阿凡達這樣的科幻爆米花IP,我也不知道是該讓今天動不動踩一腳星際大戰的人到時候一視同仁,還是希望他們別以自己對科幻的狹隘偏見扼殺國產大片的未來了。

那些說「沒有人嘲諷批判太空歌劇,只是現在有太多太空歌劇不優秀」的回答,這種觀點本身倒是正確的,只可惜並不是事實:有太多人嘲諷批判太空歌劇本身了。他們談科幻必談三體,結果自己就是「生存的障礙」的代表——傲慢。

好多回答裏把他們認為的「硬科幻」比作飯,把「太空歌劇」比作「糠」,然後表示「吃過了飯為什麽還要吃糠」。

然而即使是對一部星際穿越,有一部份批評太空歌劇的人把它視作為數不多的好萊塢做出的「飯」,又有一部份人把它打成好萊塢產出的「糠」的代表。喻體指代的本體不明的比喻是無意義的。

即使拋開他們對「硬科幻」和「太空歌劇」含義的誤解,這個比方本身也不恰當。更恰當的比方是:硬科幻類似高檔餐廳,太空歌劇類似麥當勞,而從某個角度上講,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家米其林能比肩麥當勞之於餐飲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