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把我跟初戀女友在麗江的旅行經歷講出來,十有八九你會懷疑——這特麽是麗江麽?
年頭有點久遠了——95年寒假時候的事,那一年老非大三,女朋友跟我同班。
我們都是建築學的學生,當時決定去雲南的麗江寫生。
因為麗江的納西族民居,是中國山地民居的代表。
好吧,那時別說酒吧了,整個麗江連一個三星級的酒店都沒有。
當時我們在麗江寫生,不止一次出現過以下畫風。
就是在人家老宅的院子裏畫速寫,畫著畫著院子裏就空無一人了,門也虛掩著沒有上鎖。
很多次,身後會被靜悄悄地擺上一張竹凳,上面有一杯大碗茶,竹凳旁邊還放著胖乎乎的暖水壺,拎起來沈甸甸的。
畫完畫喝完茶,等一等也不見有人返回。
我就會從速寫本上撕下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寫上「謝謝您的茶」,壓在茶碗的下面。
所以整個麗江寫生下來,速寫本一大半畫了畫,一小半撕下來寫「謝謝」。
那個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簡單、信任、溫暖,都是很自然的事。
那個時候,你能感受到目的地人們無處不在的樸實,人家對我們這樣苦哈哈的學生娃子,有尊重,也有共情。
那個時候,麗江古城裏的納西族人,身披七星的民族裝扮是自然而然的——人家穿著這個賣菜賣雞、穿著這個做過橋米線,穿著這個唱歌聊天,而不是為了給遊客們做表演。
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張笑臉。
很多年以後,老非我自駕滇藏線,又一次到了麗江。
在麗江轉了三天,回憶過往,再看當下,不由得感嘆——麗江經歷了三次不笑的傷害。
第一次傷害,是人禍。
麗江原本是個了不起的所在——它一直是新老城分建的模式,這從根本上不但高明,而且對古城充滿了尊重。
玉龍雪山常年融匯的溪水從黑龍潭流出,在古城前分為三支,流經古城時又被分成無數條溝渠。
於是大街小巷、千家萬戶便泮水而居——有的人家引水入院,甚至將廚房直接建在溪流之上。
這就真正有了「高原上的江南」的神韻。
早期的麗江古城,連孩子們都知道,可以用瓢從一條溝渠裏面直接取水喝,如果沒有喝完,只可以傾倒在另外一條溝渠裏面。
前者是可以直接喝的飲用水,後者是洗滌用水。不管是上遊還是下遊,古城的人們都牢牢遵守著這條規則。
記得我在麗江寫生時,一位上了歲數的納西族老翁,一邊看我畫畫一邊說,早先我們麗江,有巧奪天工的排水系統。入夜,有專司其職的人在古城邊的溪流下遊關閘蓄水,讓溪水漸漸漫上街道尺余;然後進出水平衡,絕不會淹過任何一家的門檻。天剛擦亮便提閘放水,全古城一天的汙垢便蕩然無存;加上麗江古城路面中央均為五彩石鋪砌,蕩滌之後,太陽一照,五彩繽紛,清亮爽目......
老翁嘆息了一句:現在看不見這個景了,WG時期排水系統被徹底破壞了,如今怎麽也恢復不了嘍。
這個我沒有求證過,不知道是不是果真如此。
第二次傷害,是天災。
就在我們去麗江寫生的一年後,96年麗江地震,20%的房屋倒塌,其中破壞最嚴重的是民族土木結構房屋。
導致當年我們畫過的老民居,有一些都不復存在了。
第三次傷害,是急功近利的人禍。
簡單說來,就是一個原本非常獨特的麗江,被各種塗脂抹粉,進而徹底被拉入同質化的佇列。
這還不算完——旅遊業的巨大紅利,關聯部門的毫無作為,再加上人們的急功近利,合夥把麗江徹底弄成了商業化、庸俗化、且負面新聞一度有很多的古城。
這麽好的一個麗江,在我看來,就有點被毀了的意思。
雖然我不是麗江本地人,但對此老非我是有點痛心的。
畢竟大學時的麗江之旅,安放過我的一段青春愛情。
看到麗江這兩個字,我就會聯想起一點故事。
隨便講一個吧——
臨近寒假時,我靠給廣告公司畫圖攢了一筆錢,我算過,省著點用,夠我去雲南的大理、喜洲和麗江寫生一次。
得知我的計劃後,女朋友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為難地說:可我掙的錢,只夠一個人開銷。
她笑了:AA制。
套用現在的說法,其實她算得上是一個富二代。
那時候也沒高鐵,從北京坐火車到昆明,時間太長了。
因為女朋友的加入,我把原計劃的硬座調整為臥鋪。
我們去西直門售票處,發現票很難買到,很多人已經在大廳裏排隊,準備排一個通宵,以便趕上第二天的首批放票。
我說:你回學校吧,我在這兒排一晚,明天咱們就有票了。
她點了點頭,走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要不別排了,剛才我問了票販子,他們手上有票,翻一倍的價錢而已。
我苦笑:銀子不夠啊。
她欲言又止。
其實我知道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她沒再堅持,走了。
然後,她又回來了,手裏拿著兩個租來的小馬紮,笑嘻嘻地說:我陪你排隊,你一個人排通宵,無聊的緊。
那一刻,我能感受到被愛的幸福。
我們一起排了個通宵,第二天買到了臥鋪票。
我是老非,一個愛旅行的人,一個堅定不移的背包客。
關註我,咱們線上一起玩。
或者,雙擊一下螢幕,也是可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