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说他重生了,被我捉奸在床的时候。
他又哭又跪,说他与那婢女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是被人陷害的。
我表示:?我看起来很像傻子?
1
原初景被我捉奸在床。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主的尊严被践踏的屈辱,被背叛的愤怒,还有莫名的心痛。
痛,太痛了。
我是大厉最受宠最尊贵的九公主,犯了什么错,所有人都会哄着我,我不曾受过这种委屈。
他跪在地上,红着眼反反复复说他重生了,他和那婢女什么都没发生。这是有人陷害他,目的就是想让我和他反目。
「原初景,别哭哭啼啼的在这儿犯红眼病,你觉得我的脑袋是摆设是吧?」
我没有信他的话,只当他在找借口。
还是很荒唐的借口。
我听得火大,命人将他丢出府。
原初景要是说他酒后把持不住我都能信。
我铁了心要和他和离。虽然他没碰过我,他也不会碰我,但我无法忍受一个脏男人待在我身边。
而且是如此毫不遮掩,堂而皇之地挑战我的底线。
就在公主府内,我出去逛个街的功夫,他和府内婢女上了床。
一纸休书,我又恢复了独身。
2
我和原初景年少相识,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他小时候是个花心小萝卜,长大了就是花心大萝卜。
一双凤眼看谁都带着含情脉脉的意味,在街上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撩了许多妹子,也没见他正经喜欢过哪个。
他说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行,就他清高。
我本来想嫁的是拓跋炽。
拓跋炽虽是金人,但自小在京城长大,温和有礼,很爱笑。
笑起来像春风一般,可天生的野性又若隐若现地从眼神中透出来,矛盾得很。
但就是这种无法抗拒的矛盾,总让我忍不住亲近。
父皇也知道我心悦拓跋炽,但他大概是始终觉得金人低贱,配不上他最宠爱的女儿。
于是我的驸马就成了原初景。
3
我并非一开始就是受宠的九公主。
小时候母妃不受父皇待见,连着我也是个拖油瓶。
是母妃得宠后,我也跟着鸡犬升天罢了。
那时世家子弟中身份显赫的,吃穿哪样都能比我好。
我经常去冷宫附近晃荡,我想远离一切热闹的地方。
有天我在冷宫附近的小道发现个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在自残。
我想都没想就跑去夺了他的刀。
少年一身西域打扮,眼神狠戾,小脸脏兮兮的,却难掩其光华。
他是那个金人送来的世子,拓跋炽。
「你吃过枣泥糕吗?」我冷不丁来一句。
他根本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狠戾的目光变得懵懵的,轻轻摇头。
「那你吃过片皮鸭吗?」
他摇头。
「糖醋鱼呢?」
他依然摇头。
……
我替他感到惋惜,「这么多中原美食没吃过,就想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我向他伸出手。
他半信半疑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缓缓握住我的手。
我带他偷偷潜入御膳房偷吃的。我拿一点,他拿一点,边拿边吃。待拿的差不多了,我们两翻窗而逃。
「怎么样,中原的东西可还吃得惯?」我笑得很狡黠。
他沉默地点点头。
「如意糕。吃了就能事事如意。我不开心时,总会偷拿几个吃。」我将糕塞进他嘴里。
他嚼着糕,含糊不清地问:「一国公主想吃糕点,也需要偷?」
「不受宠嘛。说不定贵人们养的猫猫狗狗都比我命贵。」我明明笑着说话,眼泪却禁不住流下来。
他眼里似有心疼之色,把手里的吃食全放进我怀里。
「你还要死吗?」我又分了他几块饼。
「不想了。」
我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那你明天再和我去偷吃的。别担心,有我罩着你。」
少年温柔地偏头看我,他左耳有一枚银色耳钉,闪的叫我眼疼。
4
七公主的玛瑙手链丢了,熹妃娘娘戳着她的脑袋训斥她不长脑子。
我恰巧路过,结果成了背锅的。
熹妃娘娘冷笑一声,「九公主又去偷吃?」
熹妃身边得宠的嬷嬷不怕我,跟着起哄:「九公主偷盗成性,七公主的手链没准儿是她偷的。」
熹妃娘娘走过来搜我的身,真搜出了一串玛瑙手链。
「不,不是我偷的……」
那明明是父皇赏赐给每个公主的手链,大家都有。
但我那时不知道,熹妃只想找个借口安抚七公主罢了,至于我的清白,我的心情,她根本不在乎。
因为「偷窃」,我被嬷嬷打了几鞭子。
我坐在冷宫前抹眼泪,拓跋炽走过来,在我手里放了块如意糕。
我没食欲。
「你被打了?」他注意到我的异常,想触摸我的背,却被我躲开。
但我越躲,他就越要看。
我力气不敌他,如砧板上的鱼任他处理伤口。
「在我们这里,男子若是看了女子的身体,可是要负责的。」我嘟囔着,脸红透了。
「那我长大后娶你吧。」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几乎是下意识回过头亲上他的脸颊。
「亲亲未来夫君的脸……没问题吧……」我捂着嘴巴,嘴角不停上扬。
「嗯。」身后传来一声闷笑,「小九倒是比我们大金的女子还放得开。」
隔日,我听说熹妃娘娘狼狈落水,像落汤鸡似的从池子里被打捞出来时,简直笑疯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是拓跋炽干的。他在熹妃娘娘赏荷时用弹弓射她,熹妃一受惊,自己跳水里了。
拓跋炽受到了惩罚,被关在小黑屋一个月,一天只能吃一顿饭。
我太知道宫里的人什么德性,欺软怕硬。拓跋炽在宫中无依无靠,没准连一天一顿饭都很难保证。
我去御膳房偷东西的次数变多了,三餐都准时给他送饭。
他一见到我就往我手里塞了一串东西。
那串惹出祸端的玛瑙手链。
我快哭出来了:「不过一串破手链,怎么值得你去做这么多?」
其实我是在气我自己。我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不值得他这样帮我报仇。
拓跋炽小心翼翼地拭去我的泪珠:「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小黑屋里只有白天才从狭小的窗户中照进来一束光线,空气潮湿,还有老鼠。
我怕他孤单,每次送饭都陪他待很久。
有一次给他送饭的两个太监粗鲁地将饭盒扔进来,还没走远不加掩饰地说,「金人的贱冢,就是见不得光。」
「哼,是啊,送过来求和的罢了,还以为自己真是世子呢?」
……
第一个太监刚说前半句,我就反应极快地捂住拓跋炽的耳朵。
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额头与我的额头相抵,几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我和拓跋炽在宫里都是被排挤捉弄的对象。
我们只有对方。
5
我一个人到藤月阁买醉。
好想回到小时候,和兄弟姐妹无忧无虑地玩耍。
拓跋光明正大地偏爱我,只让我骑在他背上捅枣子。
原初景经常逗我,但远远没有如今这般让人生厌。
我抱着一坛酒,迷迷瞪瞪地走出酒楼,一不小心撞到人了。
撞到的是两三个纨绔公子哥模样的人。
他们对我来了兴趣,觉得我是主动招惹他们:「小美人儿,这是什么新的搭讪伎俩?」
「知道我是谁吗?」我甩开他们的咸猪手,酒坛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原初景在我眼里,就跟这几个混蛋一模一样。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祸不单行是有道理的,貌合神离的婚姻破裂了,出来喝口酒都能倒霉。
其中一个吸溜着口水按住我的腰,我恶心至极。
「下次再看见你,本世子就剁了你的手。」
原本放在我腰间的手咔咔两声,估计脱臼了。
看到拓跋炽,我心里瞬间平静了许多。
他向来温和,我鲜少见他发这样大的脾气。
此刻的他,眸子如野兽般锐利,像草原最高傲的狼,不可侵犯。
一个纨绔不屑一顾:「呵,世子,不就是……。」
他的同伴捂住了他的嘴,几人落荒而逃。
我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落泪:「阿炽,我好委屈。」
「别哭,谁欺负小九,阿炽都不会放过他。」
从我有记忆起,我受了委屈,受了欺负,第一个冲上去的永远是拓跋炽。
6
拓跋炽和我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忽的开口:「小九,我想娶你。」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你不能娶我,你要想做我夫君,得上门做我的驸马爷。在我们这里,这叫倒插门,要被耻笑的哦。」
「我从不在乎耻笑。」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可我是和离过的女人了啊。
我心里有顾虑,还想再劝说他:「阿炽……可是我……」
拓跋炽勾住我的小拇指,「我不想再和小九错过了。」
我心一软,应下了。
拓跋炽送我到公主府门前,我瞧见原初景立在那儿,应该是在等我。
拓跋炽将我护在身后,两个男人的眼神和气场都很奇怪。
尤其是原初景……他看拓跋炽的眼神像在看隔着血海深仇的仇敌,像要生吞活剥了他,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我记得此前这两人明明还是关系不错的好兄弟来着。
他说:「世子,我想和小九单独谈谈。」
拓跋炽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走。
原初景随我进了府,他几乎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
「小九,事到如今,我不要你理解,也不要你原谅。只求你信我一件事。」
「远离拓跋炽,别信他说的一个字。」
原初景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你厌我恨我,但小九,你听我一回,一回就好。」
我不曾见过他这副卑微的模样。
他可以是自负骄傲的贵族公子,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却唯独不可能卑微如泥土。
我冷笑着将他推出府门,「原初景,下半身你是管不住,挑拨离间倒是一把好手啊。」
7
那样骄傲的原初景,现在再次跪在我面前,求我收了他。
收他当仆从,脚夫,苦力……什么都可以,只要能陪在我左右。
我觉得他有病,想叫人把他扔出去,结果他掏出了一把匕首。
他不会是想不开,要和我同归于尽吧?
但是他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决绝:「若你不答应,我就自我了结。」
?
还有人上赶着让人使唤的?
这货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从来没发现??
看上去原初景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太稳定,我怕他在我公主府出事,也怕我死在他手上。
所以为了安抚他,我先应下了他的请求。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但是既然你留下来了,那你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初景愿为九公主效犬马之劳。」
呵,男人,嘴巴是很会说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付诸行动。
8
接下来的几日,都不用我吩咐,原初景自觉为我做好一切。
端茶倒水已经是最基本的操作了。
晚上我睡前习惯泡脚,他早早烧好水,将洗脚盆搬到我脚边,伺候我洗脚。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陷入了回忆。
我不知道我和原初景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分明我们小时候关系也曾那么亲密过。
在遇见拓跋炽之前,我就认识了原初景。
在原初景之前,没有男生愿意靠近我。因为我那时候又难看又无趣,脾气又怪。
那天我蹲在桃花树下看蚂蚁搬家,有朵桃花落在我的头上,原初景恰好打马经过,夸我:「人面桃花相映红。」
少年坐在马上,意气风发,自成一幅古画,一双凤目夺人心魄,通身是贵胄之气派。
「油嘴滑舌。」我白眼翻上了天,却有些心动。
他也不恼。
「九公主莫不是想学前人葬花?」他似在打趣我。
「没有。我是个脱离了高级情趣的人,所以我在看蚂蚁搬家。」我看着他略略皲裂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你也要看吗?」
没想到他真的蹲下来和我一起看,还扔了块糖。
于是我们俩就这样看蚂蚁搬糖看了一下午。
原初景抬起我的脚,轻轻擦拭,我恍然回过神。
给人擦脚,这像他会干出来的事,但不像他会对我做的事。
9
原初景在此之前从来没给我做过饭。
但是他现在做了,我才发现,他做的菜都特别合我胃口。
「你不是不喜辣味吗?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么多辣菜?」扒了一口爆炒肥肠,我忍不住问他。
「之前追过一个女孩子,她喜欢吃,就偷偷去学着做了。」他倒是有问必答。
果不其然,又是一笔风流债。
我专心干饭,没再理会他。
不知不觉,原初景已经在公主府赖了半个月之久。我有意叫他去做一些脏活累活,他也不推脱。
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已经被他喂胖了好几斤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他已经和离了,这样黏在一起真有点奇怪。
于是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一趟。
他牵来了马车,我却迟迟不动。
「本公主腿短,上不去。」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马上会意,竟真的趴下来,弓着腰,让我踩着他的背上车。
那一刻我觉得他疯了。
我假设的情况是,他必定认为我在羞辱他,恼羞成怒而离去。
他不该这样的。
我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一路狂奔回我的房间,关死门窗。
「原初景,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还是阴谋。如果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他盯着地板,不敢看我。
我只好再次重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有什么想解释的现在就说,过了这次我可没耐心了。」
10
他咬着嘴唇,一副扭捏的样子让我更加困惑。
他是要解释与婢女私通的事情么?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原初景就算再想要女人,也不至于急切到蠢到在公主府就下手。
你说寻个刺激吧,去柴房不比在他房间更刺激?
终于,他开了口。
「你想死吗?」
「不想。」
他画了一张女子上吊的简笔画。
「你想看着拓跋炽死吗?」
我没过脑子就答:「不想。」
他又画了一张简笔画,我接过来,画中的人被五马分尸了。
「那你想看着我死吗?」
我犹疑片刻,逐渐严肃:「不想。」
他画了第三张画给我,画中人被另一个男人杀死了。
「为什么第三个问题你犹豫了两秒?我哪里比不上拓跋炽?」他愤愤不平,眼中似乎带着泪花。
我讪笑:「我这不是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吗,多思考了两秒而已。」
正当我疑惑他为什么故弄玄虚,他叹了口气:「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不能说出口,你自己琢磨琢磨。」
原初景平静下来,笔杆在他指尖转动:
「小九,你知道拓跋炽的母族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当年我们对大金做了什么吗?」
我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只知道当年大厉和大金打了一场,据说大金输的很惨,沦为了大厉的附属国,并将二王子拓跋炽送至大厉。
事情过去十多年了,我当时还小,而且这么多年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情,包括拓跋炽自己,所以我也不甚了解。
可原初景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汗毛倒立。
他将当年的情况娓娓道来:
「当时大金的正统王室基本被大金屠光,包括拓跋炽的父母,兄长,叔伯弟兄。他的姊妹姑嫂等女流,被厉军……被厉军侮辱。有的被先女干后杀,有的不堪受辱自尽而死。
「拓跋炽表面上是世子,可真正是质子。他是正统王室唯一的血脉,有他在,大金不敢乱来。
「小九,我没有在挑拨离间。如果可以,你去问皇上,问你的兄长,他们一定都有所了解。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你与拓跋炽其实隔着他的灭族之仇,他……会真心待你吗?」
我第一次如此详细的知道当年战争的细节,浑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无法动弹。
11
理智告诉我,我要相信原初景。他说的一切应该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
拓跋炽亲眼见证了家族衰落,父兄惨死,姊妹被侮辱,可他这么多年隐忍不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与他几乎朝夕相处,他甚至都没对我提过一句当年的惨象,为的是什么?
他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真实的他就是如此吗?
他前不久说他要娶我,是因为儿时的戏言,还是另有所图?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可毕竟是十多年的相知之情,从感情上,我一时无法接受,我和拓跋炽隔着血海深仇的事实。
我的父亲派兵出征大金,我的兄弟我的将士残杀他的手足和百姓。
「小九,我此前也将他当兄弟看待,从来未加防备。可我重生一次才知道,那婢女是他……」
「不可能。」我的脑子已经快疼炸了,我没有力气再对他的话做更多的思考,但嘴却跑得比脑子快。
原初景突然提高声音,失了理智般的按住我的肩膀吼道:
「厉云澜,你真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吗?你我相识在拓跋炽之前,可你又了解我多少?你一直觉得我和那些风流浪子毫无区别,可你知道我从始至终真正在意的都只有一人吗?!」
我被他吓得无意识地掉眼泪,他察觉了自己的冒犯,颓然地放开我:「对不起,是我失控了。」
他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头轻靠着我的小腿,嘴里叨叨:
「小九,我没疯。我重生了一回。我们上辈子各自的结局,我已经画出来了。如果你相信我,你愿意……陪我赌一次吗?
不管是为他,为我,还是为你自己,都尽力避开最差的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直到理智回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原初景,重生之事太过荒诞。我不是不信,但是你得证明给我看。」
他沉吟一会儿,「你遇见拓跋炽的时候,他想自杀。你阻止了他,还带他去御膳房偷东西吃。」
?!
这件事只有我和拓跋炽两个当事人知道。
他又补充:「你把之前说过拓跋炽坏话的那几个太监痛打一顿,赶出宫去了。」
??!!!
这件事是我私底下做的,更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见我的表情过于震惊,他被我逗笑了,无奈解释:
「上辈子你告诉我的。」
我相信他确实重生了。
我问:「我该做什么?」
他答:「三日后,推掉拓跋炽的求婚。」
12
三日后,拓跋炽果真亲自上门求亲。
我对原初景的话又信了三分。
拓跋炽见了我,嘴角弯起,满眼期待的看着我。
「阿炽,你回去吧。」
我不敢正眼看他,我一看他,就不忍心拒绝他。
「为什么?小九,为什么?」他仿佛遭了晴天霹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威胁你吗?还是……」
「都不是。是我不想要你了,仅此而已。」
我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维持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余光瞥见了他想触碰我的手臂,最终无力垂下的指尖。
当年我的母妃通过一些手段得宠后,我的地位也慢慢上去了,但拓跋炽还是不受人待见。
我和拓跋炽的身份有了细微的差距。他怕我也看不起他,怕我丢下他。这些他没说,但是我能感受到。
我对他承诺过:「阿炽,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那时的笑容我现在都记得。干净清澈,是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我毫不怀疑那一刻他是发自肺腑的喜悦。
我觉得此刻的我和那种恶毒的玩弄感情的负心汉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也没办法信任他了。
不全是因为原初景的重生之说。
而是因为我发现,原来拓跋炽之前骗过我很多次。
13
我与原初景交谈后的那晚,彻夜难眠。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七公主。
我问她关于那串玛瑙手链的事。
「小九,你还记得这件事呀?那手链后来原初景不是从我这儿讨走还给你了吗?」她表示奇怪。
「七姐,你说……你的手链是原初景讨走的?」
「正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又去找了三哥。
三哥与拓跋炽关系还算不错。
随意寒暄几句后,我状似无意地问:「三哥,拓跋炽射击技术如何?」
「甚好。我到目前为止还未见过能胜过他的人。」三哥一拍脑袋,「记得之前有一次他戏弄大内侍卫,拿弹弓把人家帽子都打掉了,那侍卫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哈哈……」
回忆起童年往事,三哥笑得很畅快,我的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我回到公主府后很疲惫,原初景为我洗净了手,关切问我:
「小九,怎么了?」
「这串手链,是你向七公主讨回的?」我撩起袖子,一串手链安静挂在我的手臂上。
「嗯。」
「为何不亲手给我?」
他眯着眼睛努力回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想想……那时刚好碰上拓跋炽,他知道我拿回了手链,说可以顺手转交给你,我就给他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又是一宿没睡好。
连大内侍卫都发现不了拓跋炽的恶作剧,熹妃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玛瑙手链是他代原初景转交给我的,可他一句没提,让我默认是他替我拿回的。
冷宫的小道是我的秘密基地,外人鲜少知道。可他为何就偏偏选择在那里「自杀」?
这究竟是上天赐予的巧合,还是精心策划的相遇?
……
让我疑惑的远远不止这几件事。从前未曾注意的细节,现在都变成了疑点。
没错,我如今是风光无限的九公主。
但我小时候有相当一段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宠爱。这段特殊的时光让我缺乏安全感,自卑阴暗,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相信有人会全心全意对我好。
拓跋炽刚出现时,我常常审视自己是否配得上他的好,也常常怀疑他的用心。
是时间磨平了我的疑虑。
可现在,那种不安和多疑又纠缠着我。
怀疑一旦产生,便永无止境。
阿炽,你有真心待过我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14
拓跋炽来找了我几次,我都闭门不出。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原初景赖在公主府不走,美其名曰怕我想不开,他得陪着我。
「我没有想到你会处理的这么干脆。」他坦言,「本来还以为你会舍不得。」
我是很舍不得,即使知道拓跋炽隐瞒了我一些事情。
但是那张五马分尸的简笔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已经是我的噩梦了。
五马分尸是我大厉的极刑,专门用于叛乱者。
如果原初景那幅画是真的,那么上辈子,阿炽他……
「我拒绝了拓跋炽的求婚,结局会好起来吗?」我问。
原初景双手一摊:「我不知道。」
我握紧拳头,作势要往他脸上挥,他这才多解释几句:
「上辈子我们和离后,拓跋炽趁虚而入与你成婚,后来才发生了一系列变故。
现在他与你成婚这个关键点消失了,我们所有人后面的命运轨迹肯定也会变化。至于会怎么变,我也不能确定。
虽然我重生了一次,但不是变成了预言家。」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看上去只能如此了。」他看似不经意的样子,我却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沉重。
「跟我说说吧,我们上辈子到底为什么死的那么惨?」
他张口说了几个字,我却什么都听不见,这才想起来他说过,他不能透露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那你画给我看看呗。」我主动递上纸和笔。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自己的瓜,有点小激动。
若如他所说,我上辈子似乎是被拓跋炽利用了。
但万一原初景说的是假话,我岂不是被他利用了?
这么想想我还挺心疼自己的,不管怎么样都是被人骗。
若是骗局,那他编造的也太过缜密。
次日,原初景给了我一大摞简笔画,应该就是我们上辈子所经历的事情了。
由于太过抽象,我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只能暂时收起来,每天看一点,没准儿哪天就顿悟了呢。
15
父皇的赐婚圣旨传下来时,我正在美美睡午觉。
是原初景把我拍醒的。
对没错,他还待在公主府里当苦力呢。
我一股子起床气喷涌而出:「别吵我!」
「皇上给七公主和拓跋炽赐婚了。」他靠近我的耳边说。
我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什……什么?!!」我的嘴巴张的不能再大。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我迅速换好了衣服。
「你去哪?」他拉住我的手。
「去找阿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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