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逐渐被血腥味蔓延,泪水沿着我的脸庞不断涌下。
我抬起将近无力的手,手臂上的淤青已经被新的伤口代替。我顾不上此刻浑身的疼痛,只紧紧捧住眼前少年身上不断涌出的新鲜血液。
「小霖……你还好吗……你别晕过去,我害怕」我不停用刚捂过他伤口的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生怕眼泪不小心流进他的伤口。却又使得我的脸上胡乱沾染着血液和泪痕。
耳边被一声响亮的声音打断,我知道那是药箱。每次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时候就总会被送过来的。
接着一双带有陈年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噤声呆立住,一股恶寒瞬间布满了全身上下。
「你看看你,我本来也不打算伤了你的,多漂亮一小女孩。都说了我打你弟的时候你别凑上来为什么非是不听呢?」
我不吭声,大气不敢出一口,小霖也装昏过去。要知道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身后的男人狠狠抓了两把我的脸,又嫌弃地将刚碰到过的血液胡乱蹭到我的衣服上,生怕带走什么脏东西。
随机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用力拍了拍小霖的脸庞,然后将几块面包扔到他身上。听到我弟疼的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才起身离开。
我松了口,这几天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随即我赶紧打开药箱给小霖喂下消炎药,熟练地给他消毒包扎。又逼着小霖将面包吃下去,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
但是在这里我们又有什么话语权呢。被囚禁在这个阴暗寂静的小房间里,我似乎都数不清已经有多少个日夜没见过阳光了。
这是那个男人家里的地下室,我知道的。也逃不出,从来就没成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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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吃到了好吃的面包,我竟然久违做了个好梦。
梦里我坐在家里后花园的摇椅上,看着小霖在旁边逗蟋蟀傻笑。
我的手臂和大腿上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别人拳脚踢打出那么多淤青,我弟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身上全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我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高高抱起。我爸到了中年仍旧剑眉星目,见得年轻时的帅气。
我被他抱起来转圈圈,开心地合不拢嘴。他笑着说「我们笙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一梦惊醒。
我无法平复此刻的心情,比起久梦亲人的欢喜,更多的是不得意志的惆怅伤感。
我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不敢惊动在一旁睡觉的小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环顾四周,正前方灯泡时不时闪烁着的微弱光。这个地下室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牢笼,平时甚至连一只老鼠都进不来。
除了两张床垫,一个连接房间的小卫生间。一个小清洁角,里面放着一些清洁用具。这个空间空的出奇。
我大概是什么时候被绑到这里来的呢。
我翻开床垫一角,用墙边扒拉下来的石灰块毅然写着,「218」
今天已经是第218天了。
我有时候会苦笑,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也真是蠢,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的房子底下被他老公藏了两个旧情人的孩子。
那个把我们囚禁这个地方来的男人叫梁洞,入赘到梁家的。他老婆梁嘉维是如今张氏财团的执行官,妥妥的豪门入赘戏码。
只不过梁嘉维对梁洞没有半点感情,久久回一次家也只不过给他们十岁的儿子一点面子而已。
张嘉维真正藏在心底里的人,是青梅竹马的我爸。
我和我弟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一眼。似乎冷漠的把所有事情都踩在脚底,只不过脱下墨镜淡淡看了我们一眼后又无所谓地继续打着电话。
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梁洞。
他狗腿子似的往他老婆身边凑,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冰美式插上吸管递给她。只不过我瞧见他怀有恶露的眼神轻蔑地扫过我们,随即更是恶狠狠地瞪着身后的我爸。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原来那么早以前他就对我们动了杀心。
只当一年前我爸车祸身亡,他便迫不及待将我和小霖绑架到他这个小牢笼里,开始肆无忌惮地虐待毒打。
你说,这种狗血戏码也真挺搞笑的,只因这无耻可笑的三角恋,两个弱小无助的孩子竟然被卷入其中并被肆意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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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哥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梁洞又醉酒熏熏地找来。
他手里一手拿着皮鞭,一手拿着啤酒瓶,然后熟练地将我和小霖的手脚捆了起来。
这间阴暗的房间似乎成了他永久的宣泄口,他肆意抽打着眼前的少年,直到皮肉绽开,直到鲜血四溅。
小霖似乎也早已无力承受这一切,被抽到了两下就已经爬倒在地。
他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小霖已经昏迷过去,便放下皮鞭拉起他的衣领大力拽了起来。
「梁嘉维你这个臭婊子!老子有这么不中用吗!啊!不就是个破项目吗!你不把项目给我,看老子怎么打你那臭情人的儿子!」
他用力拽着小霖的头发,似乎是要用尽全力把头发从他头皮全部薅下来。
可即使这样,我哥依旧没有醒。
他似乎是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似乎是仅存的一点良知告诉他不能杀人。就没再纠缠我哥,随后转头朝我走过来。
他刚准备拿起皮鞭朝我挥过来,便对上了我泪眼婆娑的双眼。
我睁大双眼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他似乎不知怎么被我刺激到了,随即便扔下皮鞭向我扑过来。
他那双大手胡乱扯着我衣服上的扣子。
我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毕竟他之前从来只是嘴上对我调侃两句说我漂亮,从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
很浓烈的酒气充斥着我的鼻腔,我才明白过来他是真醉了,冲动起来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胡乱大叫着,不断挣扎。尖叫声在他要将我衣服撕破时达到最大。
「你叫,你叫也没用,老子当时建这地下室的时候就搞好了,你怎么叫外面都听不到的。你还是祈祷你那废物老哥醒过来救你吧。」
我还是不停挣扎,我才17岁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手腕和脚腕处早就已经被麻绳摩擦出了血。可许是没捆牢固,也许是我强烈的求生意识爆发出来的勇气,脚上的绳居然散开了。
顾不得多想,强烈的恶心与不甘充斥着全身。
我一用力,一脚踹上梁洞的裆部。
他刺痛地连连往后退,反应过来后又恶狠狠地瞪着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麻绳。
「你这小婊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我嗤笑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对我做那种事了。死了总比清白被毁了强,我缓缓闭上眼,死咬着唇等待他一鞭子抽上来。
真是奇怪,无数天的殴打与绝望好像早已让我忘记了期待,忘记期待着是否会有人来拯救我们,忘记在绝望面前我能获得生机。
原来人真的会变啊,原来的我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被家里上下众人捧在手心里。放在以前我可从来都不会肖像这种画面,想着我会有一天深入泥潭,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任人唾骂,撕打。
我甚至能听到皮鞭大力挥动在空气中的风声,他在试着这皮鞭怎么打好使呢。
「爸爸!爸爸!你在哪啊!爸爸!妈妈的电话打过来啦!」
「爸爸!爸爸!你去哪啦!」
「呜呜呜呜呜妈妈不在爸爸也不要我了!爸爸!你在哪啊!」
我听见眼前的男人大声唾骂了一句。
又听到辫子落地的声音。
门被关上了 ,
门被锁上了。
我似是如释重负,无力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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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受什么实际性的伤,虽然精神没有一时间能缓过来,但我顾不上我自己了。
好在梁洞这次真的醉的不轻,所以绑着的绳子也是乱成一团。经过我刚才的挣扎手上的绳已经解了大半了,我稍稍用力就解开了。
我大步跑到小霖面前,将他小心扶到床上坐好,又去洗了个毛巾擦拭他身上的血迹。
看着洗手台上晕满的鲜血,我终于是忍不住大力干呕了起来。
梁洞刚刚恶心的模样就像刻印在我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我不断用水搓着我的皮肤,我的手臂,我的大腿,我的脖颈,我的脸颊。
原本鲜嫩皙白的皮肤被我搓地红地不像话,我无助地抽泣着,洗水台的水流不断不断往下冲洗着我的手臂。
「够了……够了姐姐……把水关了……你忘了水用太多被他发现又会被打的……」
我继续抽泣着,却没有动手关水龙头。
「我说够了!关水!你想被打死吗!」
小霖的怒吼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头。
我不明白,
永无止境的撕打,受伤,昏迷,甚至是强暴。
无法阻止,无法逃离,无法反抗。
却因为一个十岁小男孩的几声哭喊,等待我的处刑就能被缓刑,能暂停。
我费尽心思都永远无法逃离的悲剧,却因为一个小男孩轻轻松松的几声叫喊,就被轻易阻止了。
命运总是爱捉弄苦命的人。
我们身在一片漆黑之中,因为长期的欺压,从未能够见到黑暗,却因此居然放弃了光明。因为见不得光,见不得前方。
因为用太多水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要是有风险,就会被梁洞毒打。
我不再矫情了,乖乖听我的话,将水龙头关上。
我们是身处漆黑中见不得亮的阴沟老鼠,就要遵守这片世界的规则。
反抗没用。
小霖面如死灰的看着我
「只有苟存下去才能找到重见光亮的方法」
我冲他笑,看着他嘴角还未被我擦拭干净的血迹。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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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过了很久,大概有一个星期吧,我才听到门锁被撬开的声音。
我苦笑,微微坐直,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
这次梁洞没有喝酒,看起来精神还算正常,应该只是进来给我们送吃的。
他对上小霖那警惕又幽恨的目光。
「小子,我这次可没打算对你们干什么,别这么看老子。老子心情正好着呢!也不怕你们说!外面那臭婊子还真把那项目给老子做了,老子说老子的儿子还真是天才哈哈!居然这都能说服他妈。他可比你们两个废物好多了。」
「老子这次就不刁难你们两了,你们就乖乖呆在这!今天老子开心,你小子有肉吃!」
随后看了我一眼。
「上次的事老子还没和你算账呢,你这死婆娘,治不了你一次我下次再来治你」
小霖打了个寒颤。
我轻笑了一声。
「何必等下次啊?我说梁爷。要不这样吧,你直接把我接出去吧,怎么样」
梁洞轻笑着看着我「我干嘛要这么做?我又不是饥渴非要要女人不可」
我猜到他是这个反应。
我缓缓将双手插在下巴处,不去理会小霖异样的目光。「你把我接出去,我们生个孩子,不就可以恶心你那老婆了吗。说实话我也可讨厌她了,暗恋我爸还要整天欠她一百万似的。」
「更何况」我嫌弃地看了眼小霖的方向「这小子青春期啊,最近夏天呢,梁爷您又不给我们多用水,这家伙都臭死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我可不想和这小子待在一起。」
梁洞若有所思着看着我「我之前和你在这完事不就行了?在这和在外面不是一样?」
我吓得一震。愣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可不是啊梁爷!您想想让这小孩看到过程也不好吧,有违您的形象」
我心里一阵嘲讽,他都这样虐待我们了,哪管什么形象。只不过是我发现上次踹他那一脚似乎到现在还没好,走路都扭扭捏捏的。
他应该不怎么行吧。
男人最有尊严就是这种事,他肯定不会让小霖也看见的,小霖虽然才14岁也算半个男人了。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但我明白他肯定动摇了。没什么是比这件事更能满足他恶心梁嘉维的恶趣味了。
我明白,只有逃出这个地方我才有一线生机。不管他是带我去哪,不管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需要有武器的地方,需要能够让我把他处理掉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在我起身准备和他走之前,小霖先我一步站了起来。
他大步朝梁洞的方向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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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洞一个没注意被他扑倒了。
小霖胡乱用拳头敲打着梁洞,一拳一拳硬打在梁洞的脸颊和肚皮上。
我愣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魄力,如今却因为我要和他走这样冲上去了。
可小霖早就被梁洞虐瘦了,哪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对手,他很快被一下一下的回击着。
可能是小霖的力量爆发了出来,他死死将梁洞压住,梁洞竟也起不来。
他一声声呐喊着「姐姐是我的,你这个死东西,你别想带走我姐。」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要恰到肉里。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下就踹到他的裆部,然后随即又一起对他拳打脚踢。
一阵喧闹在空荡的房间里此起彼伏回荡着,我甚至不敢去想象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待着我们。
跑吗,跑吧,快跑,跑出去,门没锁上,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一边殴打着,一边看了一眼小霖。
我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几乎是同时,我和小霖撒开了手。趁梁洞还没反应过来我又往他裆部踹了一脚。
一声响亮的叫声回荡在空气中,我和小霖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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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了这关了我们接近三百天的地方,
我们都愣住了。
关着我们的房间仍有些许光亮,可外面却是一盏灯都没有,要不是房间里的微光透出来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前面有路。
梁洞对这里最熟悉,这里全是他设计的,肯定有机关能开灯,可我们却不知道在哪里。
身后传来男人站起来的声响,我们甚至不敢回头,直接一个劲超前冲刺。
跑,跑,跑。求生的意识不断激励着我要冲出这个牢笼。
等待反抗者的有什么?我不敢往下肖想。
可跑到尽头,我愣住了。
……
为什么前面没路?为什么只有一堵墙了?
那梁洞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会想不到呢?保证这个密室没有人能发现,为了保证里面的人不出来,怎么可能可以直接跑出去。
小霖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往上看。
这是一个没有门的地下空间,而唯一能下来这个空间的方法是我头顶上天花板处的这个洞。
而洞口在天花板最上方,很高的位置,我一个女生和小霖一个14岁还没发育完全的初中生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天花板。
而梁洞很高,他平时就可以直接够到洞口外面翻出去。
我彻底陷入绝望了。
突然这个时候,我意识。
刚刚我们出来时没有锁门,因为太慌张,甚至忘记了将梁洞锁在房间里面。
我突然感觉整个心都停止跳动了。
而在这个时候,男人的咒骂声从后面传来,他似是早就料到了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一边嗤笑着我们一边朝我们慢慢悠悠走过来。
小霖整个人都在颤抖,却毅然决然挡在我面前。
梁洞直接一个二话不说,拽着小霖的头往一旁的墙壁砸去
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我无法确定楼上是不是能听见。
对了楼上,楼上?我们离这个洞口那么近,是不是上面能听到声音呢
我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梁洞便一边死死摁住小霖的头一边用手捂住我的嘴。
我拳打脚踢,梁洞却像是早有防备了。他不知道这次那么多力气,死死卡住我们的位置,不然我们可以动弹,并将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了小霖的手。
我知道,他再这样捂住我的口鼻我很快就会晕过去了。
在绝望的时候——
我飘忽的眼神往洞口看了看,对上了一双黝黑深邃的孩童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感受到我的视线,他的目光又从看向男人改为了看向我。
我无法描述这种可怕的感觉,那双眼睛太过于幽深,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甚至是绕有兴致看着这一切,我不禁感到一阵可怕无助。
张艾许,我知道他,他是梁洞和张嘉维的儿子,上次那个救了我的孩子。
可他看到他父亲的暴行,却没有尖叫,也没有大喊,甚至没有露出半点害怕和恐慌。而是面无表情注视着这一切。
小霖此时乱动乱蹦的拼命挣扎,因此梁洞无法捆住他的手脚。我感到捂住嘴巴的手轻了一些,他似乎没有把注意力全部贯在我身上了。
就在此时,我感到一把刀器从上方掉落到了我身上,我伸手接住了它。
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我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象着我能拿刀亲手刺穿梁洞的身体。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不停,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告诉自己,许笙,不管等待你的是什么,但是只要刺进去,你和许霖就永远逃离这个牢笼了。
我用力踹了一脚身前的男人,他感到吃痛便转过身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死婊子,你干什……」
我一刀刺进了梁洞的心口,
感到不解恨,又狠狠多刺了几刀。
感到前面的男人彻底没了动静,我想,我彻底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