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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周星驰?

2016-02-05影视

首先,「周星驰」三个字可能就是之前流行文化特别大的IP,他个人经历既有传奇的一面,又有可供哀伤让人情感融入的一面。而他的作品,分为演员与导演两块的贡献,又自行代表了一个门派,几乎供养着之前流行喜剧大量的其他群体,谁敢说没有深受其影响?而他对表演的理解与诠释,的确代表了某种很难再被取代的属性。把神经癫狂羞辱与振奋,结合悲伤自毁和热情结合如此之好,浑然天成,可能当今世上,他的确是「无敌是多么寂寞」。

我觉得早晚要好好写写他的经历或者分析,今天着急更新应该写不完了。所以尽量碎片化延伸开聊一聊他。

首先我们先了解星爷这个人吧。他的人生传奇性在于一个小人物如何成功,又如何落寞,好像掌握了某种制胜的喜剧秘籍,要拿人生幸福来交换,所以情感总好像跟孤独终老为伴,社交障碍又得罪很多人,爱他的人有多狂热,被他轻慢过的人,或者诋毁他的人就有多恶毒。总之是很难消停了。

星爷出生在一个有点像七十二家房客一般香港的那种人口混杂的区域,妈妈当小贩卖东西,还有两个姐姐,这些资料网上一查一堆。父亲是宁波人,据说有黑社会背景(具体不清),总之母亲很刚烈,用星爷的话说很像【西游降魔篇】里的段小姐,夫妻吵架直接分手,母亲一个人把他们全家拉扯他。名字取得很酷,从千古名篇【滕王阁序】找的句子,巨蟹座少年从小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也自得其乐,喜欢观察人群,后来这些观察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群都被他夸张变形放到他的电影里面。

——这也是他的特性,习惯把自己的生活观察结合在电影中,和其他作者导演不同,不是美化怀念,他有点残忍,多数是拿来让主角被别人羞辱给观众提供笑料,笑着笑着,羞辱过度,又让人感觉悲伤,所以他的电影,情感共鸣总是做得特别好。

这些他观察的人和环境都在社会底层,所以星爷后来也拍大爆富无法忍受的【食神】大老板,但多数电影里的人物都来源于底层,非常鲜活生动。

有个坊间像读者文摘的传说,讲他小时候懂事,知道家里穷,妈妈把鸡腿留给他,他吃一口就扔,妈妈骂他。后来成名接受采访他才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妈妈吃鸡腿,母子抱头痛哭。

但这个出处没找到具体的有点像是编造痕迹,总之就是家里很穷,母亲很刚烈,也很爱他,他也明显有恋母情结嘛,用他的话说,他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多数是在拍自己妈妈。

还有个经历是真实的,在柴静采访他时提过,小时候他痴迷武功,狂练铁砂掌,把手浸在铁砂里,一只手练废就下下一只手,幸好及时阻止。他崇拜李小龙,可能也是一样有强烈的情感共鸣,在【功夫】里面疯狂致敬。

他跟自己小学的校长说他可以教大家练功夫,在这之前他成绩平平不受待见,校长听完直接说,给我出去—— 这些都对星爷有很深的影响。和王晶一起他们拍【逃学威龙】系列的时候,把学校描绘得非常邪恶,大概也是有很多内心倾诉。

星爷也没考上大学,先是迷恋李小龙想去教拳,后来不知怎么迷上了表演,当然可能表演和功夫他认为是一体的,当时香港功夫片也是兴盛,他不擅交流,但是很爱宣教一样跟人灌输他的所学,难免被别人当白痴——说起来题外话,我在广东遇到过一个模仿周星驰非常像的演员温超,真人也非常好,一直教我锻炼身体之类,我都叫他师傅。他跟我聊天永远也有一种星爷式热情的精神,包括星爷的影迷和他自己找的演员总或多或少有这种莫名热情的状态,你别说,我都有……

这里又有一个传奇故事了,那就是梁朝伟之前在写给【我是路人甲】宣传文稿上提及的,当时单亲的梁朝伟更闷,在百货商店卖锅,认识了周星驰这种神叨叨的人,俩人一见如故,两个巨蟹,明显相处模式是周星驰叨逼叨说他的见解,梁朝伟不明觉厉听……据说周星驰还组织梁朝伟演过一个在山上的武侠片,戏里周星驰是男主角大侠,梁朝伟是反派被击毙……俩人相约一起去考当时无线的艺人培训班(无数明星从这里出),梁朝伟马上就录取了,周星驰落榜。但是考完周星驰很兴奋,不断告诉梁朝伟我当时给考官看了我的神演技,打电话问梁朝伟录取书收到没,得知收到了说我的怎么回事,邮递员还没寄来……

这两个影史传奇从此人生路不同了,梁朝伟后来是跟刘德华一起成为当红小生,又是金庸戏【鹿鼎记】,又是古龙戏【绝代双骄】,而周星驰再考上,老师也不太待见,他最早演的就是传说中只有一秒镜头的宋兵乙,然后真的很认真跟导演聊这一秒他也是可以传递很不一样的演技,导演直接说滚……

后来成名以后,柴静的节目还真找到了这个镜头,周星驰说他真的觉得有好多种演法……

总之都是不太顺,又去当了好一阵的儿童节目主持人,有点像吴宗宪节目里那种插科打诨的角色。由于他经常要跟小朋友一起玩,不像别的主持人正经,还是大量用跟小孩子闹的方式,这个或多或少也就是后来被称为无厘头表演方式的探索。这种主持方式被报纸的人说是垃圾,周星驰把这张报纸剪下来挂在墙头不断激励自己。

总之抑郁不得志很久,终于有机会演一些有点戏份的角色,当时李修贤提携周星驰,让他演点非常正常的黑帮片里的为老大死掉的小头目,星爷演得也是很认真,慢慢得到一些肯定,好像还得过男配角奖。星爷也算帅气,但不算是帅到可以当当家小生的级别,星路不算顺利。但慢慢地,他的表演方式越来越有自己的特色,就是后来被称为「无厘头」的喜剧表演方法。

好多跟他合作过的艺人都聊到他对于表演的痴狂,不断琢磨,最后终于,他得到了一些更大的机会,更多的赏识,贵人之一就是王晶。王晶当时拍屎尿屁和赌片成名,一下子挖掘到周星驰身上那种神经质但无比好看的表演,俩人深度合作【赌侠】【鹿鼎记】之类,慢慢周星驰终于成为了当之无愧无人不爱的喜剧片王,比一时之间周润发等大明星都无法与他匹敌。

最夸张的90年代,某一年,最卖座电影十部有六七部全是周星驰,成龙等都无法与他相比。毕竟同等情况下,老百姓,热爱商业放松的都爱看周星驰,喜欢看他胡闹,但他又演得很好,他塑造的角色有种饭英雄的小人物气质,有惨也有大幸运,给广大年轻人强烈的集体共鸣——那个年代有如此轰动力的流行文化元素,还有琼瑶和金庸。

拍着拍着,星爷自己不满足于港片的快速生产和粗糙加工,他开始干涉更多的部分,其实已经俨然在做导演工作了,比如拍【唐伯虎点秋香】,基本大家都要问他的意思。他也真的认真在钻研这种风格的表演,越来越深入。当然盛名之下得罪人的事也一直很多,比如李修贤作为恩施让他演戏,但给钱少,后来俩人反目。香港电影人多数承认周星驰的才华,但很多都或多或少认为这个人无法相处道德败坏,也是一种传奇故事。

这里他的人生境遇很精彩还有感情上的「独孤孤独」,先是初恋女友给他很多关爱,那会儿还没当红,俩人错过,后来初恋死,星爷念念不忘。以及由于大家实在太爱【大话西游】这个电影,莫文蔚和朱茵都好像传过是星爷女友。尤其朱茵,因为跟紫霞仙子浑然天成,好多人都传说星爷不得的情爱是跟朱茵。但这些年的报道更多提及,可能星爷念的是初恋美好居多,跟朱茵只是过客。朱茵有幸福的婚姻生活也是挺美好的。而星爷跟莫文蔚一直相处得当。

在柴静采访里面,他说自己应该太老了没机会有很好的婚姻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忙。说是那么说,好像他的感情生活一直是比较扑朔迷离的,之前有过固定女友是帮她打理房产的,后来俩人分手还隐私要打官司最后和解。除了电影人,星爷投资房产很厉害,很早就是隐豪了。当然他好像做电影公司就经常一直赔钱,而且如果签约艺人捧红星女郎多数也会不欢而散,总之他超级热爱电影,也传说很爱钱也算懂赚钱,但如果他自己做电影公司就明显不能正常商业化。

星爷不爱对外聊自己的事,所以关于他的传说一直很多。一阵香港电影人疯狂说他不好,他都不还击,也有评论说因为香港电影是一个整体,大家都互相抱团,但周星驰不太管这个事,他拍电影的时候非常苛刻,完全不在乎别人感受。但又有说法是他其实很关心人,只不过不表达。而他自己也解释过,如果拍片,他真的苛刻的要找最对的表演,有些想早收工的难免得罪人。这个也是让他作为传奇变得更为神秘的一面,但总之星爷的电影,表演的精准永远都是看得出来的,无厘头要演出跳脱,需要非常准确的反复操练找到,目前可能如此精准的也就只他自己能做到。

自他成名爆红以后,他也经常在电影里讲很多自己的事,好像有一个不断被羞辱的小青年的自己,又有一个癫狂的如【食神】里斯蒂芬周一般的他,所以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星爷也经历过一段票房不行的时刻,当时他和刘镇伟合作非常妥帖。但后来星爷自己当导演,刘镇伟则一直吃老本,最终拍得非常垃圾。星爷当导演以后,不再只是爱讲那些纯搞笑的东西,他明显是想讲他自己的思考,以及沉重苦痛的东西。所以他有时候一下子超越了时代,是到后来大家才认为是绝对的经典,比如【喜剧之王】,之前票房很差,现在没人不提。关于喜剧之王的好,杨超导演的视听课认真分析过。网上也能找到他分析那段「我养你」片段的视听处理,他证明了星爷不光演技无敌,作为导演也是一个到艺术家级别的导演。

总之或多或少星爷有经历过一段不卖座的时期,当然事后都被认为独一无二的经典,包括【大内密探凌凌发】和【特务之王凌凌漆】,那种戏谑与黑色幽默巧妙结合的电影,反复看都能让人看到惊艳,但在那段时期大家总觉得他已经江郎才尽烂梗,他也很爱拿这个戏谑自己。

像【大话西游】也是他想和刘镇伟他们讲点爱情,但之前也是票房不好,但赶上了互联网时代,大学生上网想找到自己的语言,所有人反复通过不断看【大话西游】找到集体共鸣,认为周星驰简直了再创了某种文化,一下子被奉为经典。星爷自己是讨厌被叫做「无厘头」的,因为感觉好像很不严肃,他自己就是认真在做喜剧。而被重度解读的【大话西游】跟他设想也未必一样,但几乎在那个时刻,他被封神,那句「我只是一个演员」,让大家感觉把他当成某种像卓别林一般悲伤的喜剧大师角色。

星爷没有沉寂太久,他又自导自演推出了【少林足球】,他找到了特技结合喜剧,一下子票房大卖,在港片不景气的情况下再次创造了奇迹。在04年又拍出了【功夫】,可以说是把他的风格,功夫内容,各种传统都结合得特别好的一部自编自导电影。同年上映的还有冯小刚的【天下无贼】,最初大家可能觉得也就那样。但【功夫】随着时代不断被证明是经典,周星驰再次获得巨大的票房与荣誉,从【少林足球】开始,他也慢慢得到奖项肯定,之前喜剧并没有那么被待见。

随即他又拍了【长江七号】,拍摄地在宁波,讲父子情,据说又有个段子讲他来宁波还跟父亲电话说来到了父亲的家乡——但【长江七号】票房一般,大家还是对他期待更高。他如果一门心思讲自己的私事,大家就觉得不够好。

再然后星爷拍片就越来越慢,但他自己不再演戏。大概【长江七号】还是让他很受伤吧,从此他只导戏,不过周期很慢,因为他是那种内心已经想完所有表演的节奏调性,接近微秒之间的节奏分寸,方便来达到喜剧效果。所以拍起来就很慢。当时文章其实蛮得到他的表演特性的,于是带来的【西游降魔篇】非常成功,给了一种另类的西游。

随即再是出了【美人鱼】,一下子票房到30多亿,有些人说他又过时了,但整体观众还是满意的,证明了星爷的地位和品质。这个票房我也认为是民间票房的一个大的区间,要超过这个电影就意味着是或多或少有「大国」运势了。

接下来星爷算是背了个锅,【西游伏妖篇】他其实只是个监制,徐克才是导演,但拍得不好,风格不搭。结果扑街。但骂名多数是星爷承担,他也没怎么回应,更加消停。随即19年初他带来了【新喜剧之王】,又被说炒冷饭,整体其实还是不错的。但大家对他的期待可不只如此。于是星爷又消停了一点,【美人鱼2】他早已拍完,但不知几时会上。而【功夫2】据说他也准备早日做掉。

目前他的人生大体如此,实在太过精彩,每个点都很值得被传说。我们就不具体展开了,网上有各种资料。

接下来大体聊一下关于电影方面的周星驰。

首先毋庸置疑可以看出星爷对电影的热爱,据说他不爱看自己的电影,但喜欢躲在幕布后面观察人们的反应。

在演员周星驰年代,他未必有绝对的话语权,但表演在不断摸索中已经找到了自己独有的风格,目前无人可以取代。周星驰演技好的地方是他总花非常苛刻的时间找表演的合理性和精确到微毫秒的节奏精准度。所以他很懂得释放笑点,但跟这个人物的精神状态结合,加上他本人那种不擅交流的悲伤感,又毫不留情在故事里尽量让自己被羞辱,尽量不断去摧毁尊严,这个就是深深握住了喜剧的精髓「一个人物认真地去做很蠢的事,越惨观众越爱笑」。

越到后期, 星爷越来越不爱演没营养的纯粹搞笑,他想演深度,也悲伤,演某种戏谑,所以夸张对比用得更加激烈和准确。他的人格里面也融入了那种绝对癫狂的恶意,几乎在他的表演里可以无缝切换,演那种绝对的嘲讽,可以更加克制平静,给观众的震慑更加有后劲。

这些表演随着他当导演被他更苛刻地延伸,在早年不光是周星驰,也是整个香港电影都有某种集体创作的繁荣精神,后来衰败了以后, 星爷成功之处是在他始终牢牢抓的是精准表演这条路。他把之前港片因为赶时间和省钱粗制滥造这一块改了,认真地扣细节。把自己的风格发扬光大。

那么到导演周星驰,我们愈发能看到他其实想表达很多深刻的思考,只是要考虑观众始终是有笑料的。如果问他自己,我觉得他更爱表现悲伤和表现荒谬。但他的法宝又实在厉害,所以二者目前被他的方式可以融汇在一起,其他人做不如他,就是少了 那种专注的执着和真诚。

如果我们仔细去找他的创作法宝,我觉得主要有三块: 一是他对过去深入骨髓的自我底层生活的观察,用夸张变形的方式体现,但这些底层记忆他饱含了热爱,所以在影像里面鲜活而打动人,尽管好像都是玩笑,但仔细琢磨都是苦涩的人间情感和生活,这是他源源不断的创作基底。他始终没有扔掉这些底层小人物的痕迹和环境。

二是他巧妙地懂得其他类型电影,尤其是老港片里面的很多桥段元素,懂得通过依托人物进行再包装推出,构成强烈的戏谑感。都似曾相识,但分外有趣。

三是很懂得不断羞辱人物的尊严,那种发自内心自虐自己的苦涩,让观众牢牢地站在弱者那一面,又表现出主角那种疼之余的执着,这几乎真的就是「成功学」本质,但不是包裹要成功,而是被压抑的人的情感人的渴望,常常有种童话般的让人动容。尤其是表现爱情和成功上,几乎人人都有这些感受,他讲出来,并不断羞辱他,让你自然而然站在他那一头。

从这个角度,我去看他自【功夫】以后的导演作品,我觉得始终他都有一些突破和延伸的,【功夫】更像是他升级以后对过去的总结,对李小龙还有功夫痴迷的回顾,就不讨论了。

【西游降魔篇】讲的是对爱情的总结,但从开头对动作的巧妙处理就可以看出作为导演,他对类型元素使用更为娴熟,也更为残忍——里头好多镜头都非常恐怖,不断刺激感官,越来越像噩梦中的场景,也就是说要不断加料,笑料也要,恐怖也要,满足观众之余,才方便让导演讲自己的话——对失去感情的追忆。所以周星驰拍没有过时感,其他人拍就很油腻,因为周星驰在取悦观众上尽了力。

接着是【美人鱼】,我始终觉得它就是【色戒】的另一个童话嘛。这个电影星爷在讲环保和讲对单纯的热爱,只是包裹了一个爱情故事,但视角全部是在美人鱼上,一些弱者之间的自我抗争和保护。里头也有恐怖的镜头,但更多是那种单纯,在拼尽全力,最后给她一点点温暖的梦。

再是【新喜剧之王】,这个电影其实挺举重若轻的,里头的两个主角,不是做爱情也不是做奋斗,而是做「演技」。他俩之前都认为他们懂表演,其实都不懂,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后突然对表演开窍,讲的是星爷对表演的热爱和对不尊重行业规则的深刻厌恶。开窍了以后会获得成功,星爷始终相信。同时周星驰始终对媒介,也就是戏中戏有非常强烈的敏感和巧妙的表演处置。但这个电影或多或少就偏任性了,可能喜欢的人就没那么多。但我觉得,它还是在讲创作。在讲如何普通人融入创作中。 只有真心和虔诚才可以。

最后我想说星爷其实自己已经在代表某种东方独有的喜剧电影门派,是他多年的总结得来。他始终很尊重文本的绝对经典性,越是简单,越能允许他做那么多加法同时永远尊重观众,不断给观众他的思考和趣味,还有感情。所以这么多年了,虽然造神以后也容易被别人伤害,但被电影滋养过的人,还是会永远爱他。

因为他是周星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