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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動漫裏很少出現子女與父母的矛盾嗎?

2022-02-11動漫

雖然都在東亞,但日本完成工業化已經過去150年了,很多東西其實早已變得不一樣,其中就包括家庭。日本傳統家庭關系早就被一再解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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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題主的直覺相反,日漫中子女和父母的矛盾不是不存在,而是自然而言的滲透在每一部作品,成為不特意去關註就不會發現的透明如空氣般的存在。是幾乎所有作品,除了一些刻意忽視家庭方面資訊的作品外的全部。

日本人的觀念是,人與人的關系並不會因為血緣而天然變得親密。人降臨於在這個世間,出生在那個家庭,生出怎麽樣的孩子,對雙方而言都是沒得選的,親子並不構成親密關系天然要素,同樣關系的構建本身也不需要某種特別的連結點,父母和兒女都是獨立且平等的個體,親情是可選的,是需要後天培養的,是需要時常主動維護的關系。

當櫻因為無法和母親建立正常母女關系而感到痛苦時,小女友是這樣安慰她的。

『我不認為父母跟子女可以單靠這層關系,就輕松了解彼此的心意。想要增進跟某個人之間的感情,就必須付出相對的努力跟苦心,費盡心思去培養感情 這是我最近領悟到的,而且再回想一些往事,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安達跟母親之間沒有半點交流,也是很理所當然。』

『但是,沒有建立感情的基礎條件,也不一定只有壞處。舉例來說~我跟安達不就沒有那種基礎條件嗎?我們只是高中同學,也不是說住得很近,更不是從前世就認識了……前世應該是不認識吧。我自己要提到前世還講得不確定也是有點怪啦。總之,你不覺得如果一段關系的起點一定要存在某種特別的連結,我跟安達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深交了嗎?』

[安達離家]

我在這個從小住到大的家,也即將不再是家的地方吃的最後一餐,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吃。

母親一大早就準備好早餐,坐在我對面的位子上。我跟母親之間在道過一句「早安」以後,就一直保持沈默,只是單純坐在餐桌前,沒有任何話題。母親也顯得很不知所措。但是她還是伸出了手說:「快吃吧。」

母親手以手托腮,要我快點開動。我回應一聲「嗯」,拿起吐司。

她看到我咬下吐司的一角後,也開始吃起跟我一樣的早餐。母親用筷子夾起沙拉,不發一語地放進嘴裏。她完全沒有表現出覺得哪一道菜色很好吃的樣子,我想,我在旁人眼裏也是像她一樣,只是毫無感情地動著嘴巴進食吧。

我吃的速度比平常還要慢。

待在母親面前,食物就會變得很難下咽──而她大概也跟我一樣。

一開始還很契合的零件,會在時間的流逝下變質,變得無法咬合。而雙方都很懶得耗費心力制造新零件,直接擱置這個問題。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修復這個問題了。等吃完這份早餐,我就會離開這個家。

雖然跟失去一個依靠是不一樣的感覺──但我心裏有種仿佛身體失去了一小部份的不安。

周遭因為滿溢室內的陽光,變得非常明亮。我用太過刺眼當作借口,撇開了視線。

我感覺到母親現在也一樣沒有在看著我。明明無法跟她對上眼,我卻感覺得到這個事實。

母親很平淡地吃完早餐,先行離開餐桌前。她立刻開始洗起盤子,背對著我。我們沒有說上半句話,這樣真的有一起吃早餐的意義嗎?不對,只是碰巧變成一起吃而已……應該不可能是碰巧。她到底是抱著什麽想法坐到餐桌前面的?

我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什麽。畢竟我一直以來都不怎麽跟她說話……對,所以只要老實提出自己的疑問就好。既然是因為不懂造成的,那只要弄懂,就可以解決問題。

我擡起頭,打算趁現在問清楚。我看見母親的背影。她離我不遠,感覺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卻又好像一旦碰到她,就會像老舊的墻壁表面一樣,掉下許多剝落的碎屑。

我的身體跟意識拒絕往前走,就好像有人用手指抵住我的喉嚨。

雖然是第一次嘗試交流,卻也同時是最後一次。我在周遭尋找最後一次的機會。我找不到任何開口的機會,只是默默看著麵包一點一滴地變少。我在把麵包全吞下肚以後,才終於發現到一件事。

原來不只有少少一兩件事已經是最後一次,而是我眼前的一切都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用這麽平淡的心情看待這些最後一次的我,一定不會有任何感覺。

「……我吃飽了。」

脫口而出的不是提問,而是一聲招呼。只是一段立刻畫下句點的簡單話語。

「好。」

母親的回應也極為簡短,連結起我們的這一條線也就這麽斷開。

我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跟機會,已經徹底消失無蹤。

我刷完牙,洗過臉,化好妝。我一如往常地處理好每一個步驟後,走往玄關。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我多做停留了。

「……我出門……」

我回過頭,話只講到一半。

這段話吹過半空,卷走嘴巴附近的所有空氣。

就算有人在家,或沒人在家,我都一定會在出門的時候打聲招呼。

我一直以來都會對這個家打招呼。

不過──

「我出門了」是對還會再回來的地方說的話。我應該找其他的詞……改用其他的詞代替……

我想不到除了「再見」以外的詞匯。

我默默走到玄關,穿上留下的唯一一雙鞋。我試著回想這雙鞋是什麽時候買的,在隨之失焦的視線下穿起鞋子。我的腳──這雙準備帶領自己前往幸福的重要雙腳。

島村曾經開玩笑幫我按摩過腳部,但我因為當下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當時的情景。被過去沒有任何余裕的自己逗笑以後,我感覺心情輕松了一點,身體也不再那麽沈重。心裏湧上了踏出步伐的勇氣。

出發吧。出發去見島村。

走吧。跟島村一起走向未來。

「櫻。」

我不知道有多久沒被直接叫名字了。我感覺到手指發麻,並回過頭。

母親一手扠著腰,雙眼看著我。她還沒有化妝,而且臉部因為低著頭,變得有點陰暗。母親比我記憶中的模樣還要年長許多。感覺好像還停留在需要擡頭仰望母親時的記憶,迅速追上了現實。母親抓了抓額頭。

「櫻……」

母親瞇起眼睛,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只能小聲回答一聲「嗯」,等她願意開口。我以前甚至不會回答一聲冷淡的「嗯」,算是多少有點成長了嗎?脖子上有某種冰冷的感覺,仿佛有不可能出現在脖子上的朝露劃過。

接著,母親閉上雙眼,大大吐了一口氣,抹去原本的表情。

隨後只看見母親擺出一如往常的神情,語氣平淡地送我離開。

「慢走。」

想必她是在猶豫了許久以後,才決定選擇這個說法。

她用這句話,表達了在島村家應該會是「記得偶爾回來 」的道別。

「嗯。」

我穿好鞋子。註意力集中在腳跟,用力挪動踩著地板的雙腳。

就這麽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家。

身體搶在腳步聲前頭,率先前行。「噠噠噠」的聲音如影隨形,輕撫著後方的發梢。肌膚還沒感受到春天的溫暖。前進的步伐,把許多事物也拋在了腦後。

我的內心相當平靜,要走到哪裏都不成問題。

就像放空腦袋,騎著腳踏車去打工的時候一樣。

結果,我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我不論是在這個家,還是這個城鎮的每一個地方,都找不出半點感傷。

這讓我體會到,原來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後悔,或是舍不得的情緒。

自覺到這一點之後,我突然覺得有點想哭。

我不討厭她。但一直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她。

真要說的話,她在我心目中就只是這樣的人。

我猜她對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我想要對她說。

我──

我的聲音跟思緒在這時候中斷,化成碎片,要花上很多時間來找出接續的答案。

而我也在這段時間內不斷邁步向前,愈走愈遠。我這雙沒有理由停下的腳,走起來毫不留情。我感覺自己就這樣走了一輩子分量的路途,並像是在最後突破了某種障礙,回到這座城鎮當中。

我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心裏亮起一道火光。一股重力壓在肩頭,開始聞到陌生的氣味。

接著感覺到春天拂過臉頰,本來快要泛出的淚水,早就縮了回去。

走過這麽遙遠的路途,我才終於整理好自己想告訴她的話。

這樣不會太慢,也不會為時已晚。

因為,我終究沒辦法面對面跟她說出這番話。

我們就是這樣犯下了非常大的錯誤。

但我還是想說──

媽媽。

我打算得到幸福。

我會用不和你聯絡,不和你見面,完全不依靠你。

還有不和你面對面交談的未來──

用我人生的每分每秒,告訴你我是幸福的。

摘錄的幾段,第一句,安慰她不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認為父母跟子女可以單靠這層關系,就輕松了解彼此的心意。想要增進跟某個人之間的感情,就必須付出相對的努力跟苦心,費盡心思去培養感情),再安慰她即使現在已經失去了特定的連結,也能獲得親密關系(你不覺得如果一段關系的起點一定要存在某種特別的連結,我跟安達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深交了嗎)。

島村這是在引導櫻和母親和解,不要執拗迷失於已有的淡泊親子關系包袱,重新開始,重建親子關系,但只得到了我有你就夠了的超重力式回答,島村也就切斷了這個話題。當然,可能這就是為什麽她有小女友的原因。

最終結果就是櫻離家後花了十年時間,才慢慢和母親達成和解,重新建立了親子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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