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倆月和離,
和離後不久,相公的表妹高雲登堂入室。
聽說她去看雜耍,
有個人牽著一頭黑熊,這頭黑熊雖然不會說話,但是頗通人性。
不止會作揖行禮,甚至還會拿毛筆寫字!
高雲對這個黑熊頗為喜愛。
羅應龍想讓這個狗熊給她表演,
請雜耍的人去家裏,
結果雜耍的人吃壞了肚子,一直去茅廁。
狗熊遂對著高雲不斷作揖,磕頭謝恩。
但是還沒等高雲高興一會兒,狗熊看到了羅應龍的娘,頓時跑的飛快!而且在衙門前不斷磕頭,
知縣老爺聽說這頭狗熊會寫字,拿來筆墨,
這個狗熊寫道:「我本是人,被拐十載,拐子沒變,千萬救之!」
1、
正月裏一直都在下雪,
縣城的生活和在村裏的冬天並沒有區別,
足不出戶,但是手上不停,為家人做衣裳鞋襪。
羅家人倒是不多,
公公婆婆,一個奶奶跟著三叔過日子。
三叔是個鰥夫家就在隔壁,
平日裏做了什麽好吃的,婆婆都會端兩碗過去給老太太和小叔子送。
我真的以為這是個和睦的好人家。
直到大年初十,
我給奶奶做了一雙厚厚的羊毛襪,羅家真的比我娘家富裕多了,以前我都沒見過這麽溫暖的料子。
起來收拾完想趁著奶奶起床前給她送去,
可是一出門,我看到一排腳印已經去了三叔家,
看樣子是婆婆的。
看著被雪埋沒的高度,已經去了好久?
看看天色,現在也才辰時,
我一看這個情況,不由的多想了,
尤其我現在又是新媳婦,
還沒等我想到什麽好主意,
就看到三叔家門吱呀開了,我躲在門口的大柳樹後面。
看到三叔和婆婆駕著一輛超大的黑色馬車,出了門。
馬車很輕。
我第一反應是倆人私奔了?
接下來聽見奶奶的囑咐:「做事利索點兒,別心慈手軟的,開張就能吃一年,用點子心。」
2、
羅應龍挺老實也勤快。
我回來後趕緊把自己腳印掃了。
「婆婆今日不在家?」
「三嬸娘家人在京裏有個當官的親戚,娘和三叔每年都去給人拜年,然後帶著一車禮物回來。」羅應龍接過來我手裏的掃把。
「你快去洗洗臉,我給你倒好熱水了。」
「怎麽只有娘和三叔去?」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爹不會說話,三叔是個男人,所以奶奶就讓娘每年跟著三叔去。」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正月十六逛廟會,
兩個婦人在小攤子旁邊嘰嘰喳喳的聊天。
一個說:「我姐姐村子上有個長得好看的孩子被拐子拐走了。」
另一個趕緊問原因,
我正好在看攤主繡的鞋面兒,聞言也支起來耳朵聽,
我都不知道我們附近竟然還有拐子。
「那財主家有錢,聽說縣城有花燈,初八就一家人來縣裏住著,說是等著看花燈,但是不知道怎地初九晚上家裏的小少爺就不見了。」
「那財主以為小少爺跟著下人回村裏了,前一天就鬧著回去,說想自家的狗,直到元宵節去村裏接孩子,才知道孩子沒回去,那小廝怕出事兒早跑了。」
「小少爺長得好,財主和主母都愛惜的很,結果偏偏人不見了,從昨天夜裏就開始找,後來抓到小廝說見過小少爺跟一個手裏抱著小奶貓的男人說話。」
我心裏一動,
想起來初十那天早晨掃雪的時候掃到那只已經凍死的小東西。
3、
羅應龍去給我買糖葫蘆了,
我回頭問那個婦人:「咱們縣裏經常有拐子嗎?」
攤主在旁邊嘆氣:「可不是,年年看花燈都有丟孩子的,還都是那長得賊好看的娃娃。」
「也不是每年都有,」那婦人說。
「最近這三年每年都有,前幾年還不是這樣。我相公說這些年丟了十來個了,那孩子長得普通的還好,長得好一點就被拐子盯上。」
「都看好自己家孩子吧,不知道把孩子給弄哪裏去,這麽些年了一個找回來的都沒有,論理說都不是兩三歲的,也有五六歲的孩子,沒有一個找回來的。」那婦人的相公知道的還挺多。
吃著羅應龍給買的糖葫蘆,
我想起來三叔和婆婆趕著去京城那一輛超大的馬車。
「相公,三嬸在京城的親戚還挺念舊的,三嬸都沒了還年年給咱們回禮。」
我不得不懷疑,這種事情也太巧了。
「恩,那家人挺有錢的,我小時候跟著三叔三嬸去了一趟,吃了不少好吃的,後來三嬸再不讓我去了。」
「他們是做什麽官兒的?」
「好像是管黃冊的一個小官,不過油水豐厚。」
聽到這裏我愈發確定,
一邊走一邊啃著糖葫蘆來壓制內心的恐慌。
後面那婦人還在說著,拐子真可恨,要是抓住了就被判磔刑!其余家人都是流放三千裏!
4、
怎麽樣才能和離?
哪怕被休也行。
我第一反應是趕緊離開羅家。
晚上燒飯的時候魂不守舍,
把飯湯都燒糊了。
好在公公出去喝酒,家中只有我和羅應龍。
「俊香,咱們家有的是米,再煮一鍋就好了,怎麽還喝這糊的?」
「明日舅舅來咱們家,可不興再給客人做糊了。」
我趕緊點頭,
「舅舅來家需要準備什麽?」
「舅舅以前都帶著表妹表弟過來,今天我已經買好了酒菜,明日你就在廚房把菜燒好就行,還有就是,表妹高雲她性子頑劣,以前舅母有意撮合我倆......」他說著說著然後看我。
「你怎麽沒有和表妹成親?」我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個突破口。
「母親覺得雲兒她性子頑劣,為此舅母很是和母親生了一場氣。」他看到我沒有生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第二日公公和羅應龍都沒有出門,
表妹高雲一進門來,就對著我用鼻子出氣。
表弟高傑看著倒是有理有據,頗有點兒知書達理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他也不過是從小被爹娘送去念了幾天書,眼高手低什麽也幹不了的人而已。
我今日穿的也是新衣,跟在羅應龍身後,一副眼裏只有他的樣子。
「俊香,舅舅和表弟表妹,你帶著表妹去玩一會。」
我低眉順眼的應了。
5、
「我還以為你叫薛大妮呢,原來也是有名字啊,知道你名字怎麽寫的不?」
「表妹坐一坐,我去廚房忙去。」我不接招,
等著看她能怎麽辦。
看著我流水般的端出來的酒菜,
舅舅倒是忍不住誇了一句:「應龍媳婦挺能幹的,一點兒看不出來是農村丫頭。」
高雲更是不忿,
「這些我也會做!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看了一眼羅應龍,
他低頭笑而不語,大概也感覺本來就沒什麽了不起的。
「表妹肯定是比我強,不如表妹跟著我住幾天,我帶表妹在縣裏玩一玩,你表哥每天都很忙,也沒人陪我。」
我笑著問高雲。
她一臉驚喜的看向她爹,
「你表嫂誠心留你,你就住幾天,反正都不是外人。」
她鼻子一揚,
「行,那我就住幾天。」
於是高雲很快就被留了下來。
家中並無多余房屋,但是高雲也不想去隔壁和奶奶做伴兒,
我做主讓羅應龍和公公睡,
我和高雲睡在我們屋裏。
高雲巴不得我倆不在一起,
很高興的答應了。
6、
白天我借口帶著高雲出去逛著玩一玩的名義不在家,
晚上哄著高雲和我睡一起,
我是打定主意要離開羅家了,
雖然羅應龍在床上很棒,讓我很開心,可是我也不想再睡他了。
冷心冷肺說的就是我。
雪雖然還在下著,可是擋不住過年的熱情。
「表妹,聽說城東來了個耍猴的,帶了一頭特別通人性的黑熊,咱們去看看?」我小心翼翼的哄著這個表妹,
高雲眼裏的我,
又懦弱,又巴結她,
當著我的面兒就給羅應龍穿衣、夾菜。
羅應龍也不拒絕,
「表嫂別介意啊,我和表哥從小就這麽過來的,平日裏都是我幫他整理。」高雲笑著對我說。
我懂她什麽意思,
宣示主權呢。
很好。
我們來到城東,
耍猴的攤位這裏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那個比人還高的黑熊人立而起,不停地對著周圍的人作揖行禮。
大家發出一陣陣哄笑。
7、
「竟然真的會作揖!」
「真好玩,真好玩!」
小孩子對這種事情是最喜歡的,
可是我心裏不得勁,
別說是狗熊了,那麽聰明的猴子能訓練到這麽聽話的程度肯定挨了不少鞭子!
狗熊主人在旁邊舉著鞭子,
鞭子上滿是暗色倒鉤。
「有錢的捧個錢場,我讓狗熊給大家表演個絕活兒!」
小孩兒們大概剛過了年,手裏有闊綽的,
就連高雲都拿出來十幾枚銅錢扔給主人,
我沒有拿錢,還被主人鄙視了好幾眼。
那狗熊長滿了黑毛的爪子抓起來主人放旁邊的毛筆,顫巍巍的挪著小步子走到了紙張旁邊。
我仔細看了看那狗熊臉,
全是黑毛,
但是鼻尖並不像狗一樣黑,
它寫了一個大大的福字。
圍觀的眾人大聲喝彩!
那主人用鐵鏈鎖著它脖子,牽著來找人討錢。
我不信有這麽聰明的狗熊。
不過也沒有和高雲爭辯,
回家後我在廚房做飯,聽著她不停的和羅應龍說著那個狗熊的通人性,可愛。
8、
今日我在藥房裏拿了些藥材,
我本就是村子裏長大的,
有采藥的本領,自然也知道一些淺顯的藥理。
晚上等高雲睡下了,
我穿上衣服去了茅房,
等了一會兒,看到羅應龍去了我們屋。
他本來就熱衷於此,這幾天我和高雲在一起躲著他,他想是必然的,
更何況還下了藥,
今夜足夠他折騰的。
爬樹翻墻出門。
正月裏沒有宵禁,我還是很小心的躲避著人群,
來到白天看雜耍的地方。
那黑熊被用鐵鏈子栓在橛子上,主人在裏面喝酒劃拳。
「你不是黑熊對嗎?」我極小聲的問他。
他頓時一楞,扭過臉來呆楞楞的看著我。
用手指頭在雪地上寫了個字。
「我雖然不識字,但是我明天會去問識字的人,你在這裏多留一段時間,我會想辦法幫你。」再冷心冷肺的人,
看到另一個人被鐵鏈子拴著,手腕和腳腕上都拴著,也會有那麽一丟丟惻隱之心。
9、
等我回去,
胡亂在長凳上對付了一會兒天就亮了。
我臉色難看的走向我屋。
「表嫂,你幹嘛去了?」高雲身上紅紅點點,能看得出昨夜的激烈。
「別提了,這腸胃不好,吃不得什麽好東西,昨夜拉肚拉了一夜。」
早飯的時候倆人就像是突破了什麽枷鎖一樣,
眉眼含情,雙眼含笑。
情難自禁。
我裝作看不見,想著那黑狗熊的事情。
縣裏的讀書人不少,
但是肯告訴我的人估計不多。
「我今日去藥鋪看看,總是拉肚也不好。」找個借口離開,任憑倆人在屋裏胡鬧去。
眼不見心不煩,
男女之間這層窗戶紙一旦捅開了,就會不停的捅來捅去。
現在他們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一定要在婆婆回來前把和離書拿到手!
10、
我拿著從藥鋪買來的山楂丸,
在私塾門口叫賣,
竟然掙了十幾文錢,
後來我就不收錢,讓小孩兒教我識字,
問了好幾個孩子,才弄懂黑狗熊說的什麽。
幸虧我記憶力好。
他寫的字分別是「人」「拐」「二十天」「梁」
大概是告訴我,他原本是人,被拐走的,還能在這裏二十天,他姓梁。
「應龍,大夫說我這個沒什麽事兒,我今天也好了,想回娘家一趟。」我得把場子留給他們倆。
「我陪你回去?」他看著高雲撅起來嘴。
「不用,家裏還有客呢,你好好待客,我回去住兩天再回來,要辛苦你待客了。」
我開始收拾東西。
「表嫂,不用擔心,廚房裏東西我都知道在哪裏,安心在家住幾天。」高雲的嘴角都壓不下去。
看的出來她使勁兒控制了,可惜還是太高興了。
「想著給奶奶送吃的。」我不再理會兩人,回屋從壁櫥裏拿出來羅應龍存放的十兩銀子裝在包袱裏。
在私塾對面租了一個小小的鋪子。
花了我二兩銀子。
一邊做山楂丸,一邊做糖葫蘆,這幫來讀書的少爺們,都有錢。
11、
娘家就算了,
能把我嫁到羅家,聽羅應龍的意思,收了十幾兩的彩禮,
但是就花了兩錢銀子給我做了兩身衣服,
其他連一件像樣的嫁妝都沒有,也沒有什麽指望的。
我打算的是找廟會上那個婦人。
只有十來天的時間,
既要保證能和離,還要救出來梁小公子。
這兩天這個黑狗熊特別火,簡直是火遍了縣城,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我遇到了曾姐姐,
她手裏拿著一雙男靴,官靴,匆匆的從我店門路過。
「姐姐!姐姐!」我對著她招手。
她疑惑的看著我,
「姐姐,這個靴子是在哪裏買的?我也想給我相公買一雙。」我借口和她攀談起來。
果然,
曾姐姐的相公是在衙門當差,
「走了很多地方找孩子,可是就是找不到,這鞋子都走破了,我來不及給他重新做,只能又買了一雙。」
我告訴她,我是羅家兒媳,不過婆婆不在家,娘家靠不住,
相公的表妹有意為難我,聽得她氣憤不已。
我找她探聽有沒有姓梁的人家丟了孩子的。
「羅家兒媳婦?羅家我知道,人家有京裏當官的親戚接濟,日子過得還不錯。」
「從十二年前開始,咱們這裏就聽說有丟孩子的,最早的那一家好像是姓梁。等我回去問問我相公。」
12、
確實是有一家姓梁的丟過孩子,
十二年前,梁家小兒子,梁人傑元宵節被拐不見,
「只不過,那梁小公子的長相一般,比普通人還不如,不知道薛姑娘你怎麽會問起來?」曾姐姐的相公李頭兒跟著她一起來。
「曾姐姐,李頭兒,跟我回家說吧,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今天依舊是小雪飄飄,
這個時辰,公公應該在外面喝酒,
羅應龍和高雲應該在家甜蜜著。
李頭兒滿臉納悶,但是還是聽媳婦的話,跟著我一起回羅家。
果然,
還沒進屋,從院裏就聽見了羅應龍的喘息聲。
曾姐姐和我對視一眼,
我快速的進屋掀開門簾。
「相公!表妹!你們倆,怎麽,怎麽......」
倆人都赤條條的,
看到我進來俱是一驚。
「俊香!表妹才是我真心愛慕的人,如果不是娘非要讓我娶你,我早就和表妹成親了!」
羅應龍一邊說一邊提褲子。
高雲把紅肚兜拉高到臉上似乎這樣我就不知道她偷情一樣。
「咳咳」
李頭兒在外面不自在的咳嗽。
13、
曾姐姐竟然認得高雲,
這可把高雲羞的不行,
曾姐姐知道我的處境,有心幫我,於是抓著李頭兒一起進屋來。
「那個羅太太,你家既然有事,那就先處理,梁小公子的事情你處理完就去找我。」他雖然進來了還是想走。
曾姐姐不願意,
「既然來了,碰上了,我還是給薛妹妹做個主吧,高雲,你弟弟高人傑還在我娘家鋪子裏當賬房呢,你這當姐姐的竟然勾搭我薛妹妹的男人!」
「我不是,我沒有!」她反駁的聲音還挺大。
「我和表哥才是真心相愛的,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我才應該嫁給表哥,她一個農村來的傻丫頭知道什麽!」
高雲氣憤的衣服都穿不好了。
「真心相愛他咋不娶你?」曾姐姐說了我想說的話。
高雲一下子哭了,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表妹別哭了,快別哭了,我肯定娶你!」
「俊香,娶你本來就不是我本意,都是我娘非要我這麽做的,現在我和表妹也生米做熟飯了,你要打要罵隨便你。」他這時候看起來竟然還算有擔當。
「那我要和離。」
14、
拿到了和離書,
我都沒想到這麽順利,
於是我請倆人到酒樓。
「小香,你本來就是想讓我們幫忙拿到和離書吧,梁公子這事兒是不是根本沒有影子?」
李頭兒陰陽怪氣的對我說。
我苦笑,
「李大哥,曾姐姐,我不怪你們這麽想我,本來我也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梁公子這個事情確有其事。」
於是我把我觀察到黑狗熊的事情和倆人說,
並且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個梁字。
「我不識字,但是能記住,第二天我去私塾門口賣山楂丸,請識字的小少爺教的這個字。」
李頭兒站起來按著自己的佩刀就要走,
「李大哥,先聽我說。」
「說啥呀,我先去把那個耍猴的逮起來。」
曾姐姐一巴掌打他背上了,
「急啥急,你不能聽小香說一說!
佩刀男人委委屈屈坐下了。
「李大哥,我想著這個事兒沒那麽簡單。」
「那個雜耍的人頂多算是個買家,還得要抓住拐子才能把娃娃都知道下落,這個梁公子肯定是被人毒藥毒啞了,不能說出來誰是拐子。」
「就算買家供出來人家不承認怎麽辦?怎麽能知道別的孩子下落?」
15、
李頭兒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
「是我莽撞了,小香考慮的對。」
「只不過小香你是沒有見那丟孩子的人家。梁家老太太十年前就哭瞎了雙眼。杜家現在全靠二小撐著,不然他娘得瘋了,看見五六歲的孩子就想摸人家孩子.....」
這個佩刀男人滿臉是不忍心,滿臉是痛苦。
「就因為這個,更應該聽小香的主意,不然還是一直有丟孩子的。」
曾姐姐看我的眼神越發和善。
「小香,我也不瞞你,你租下來的那個鋪子是我娘家陪嫁,一直都是讓掌櫃的給我打理了,收了你這二兩銀子,我租給你三年。」
「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人,想好怎麽做就告訴我,最好是能一下子抓住拐子的。」
曾姐姐看不出來竟然是這麽有錢的人。
「我覺得梁小公子肯定也認識拐子,他在別的地方賣藝可不會寫毛筆字,偏偏就在白鶴縣會寫了?」
「雖然那個雜耍的人不肯交代,但是我想著那個梁公子肯定能想辦法指出來誰是拐子。」
「那雜耍的人說他們從京城裏來的,要是梁公子想火,在京城肯定就火爆了。曾姐姐家既然是有錢人,不妨也請他表演一次,想辦法支開雜耍的人,和梁公子交流一下。」
「這個主意好!」李大哥一拍桌子,嚇我一跳。
「我爹爹六十大壽,我請他去表演。」曾姐姐也覺得好主意。
16、
曾姐姐出高價請狗熊去表演的事兒很快就傳開了,
雖然已經出去了正月,
但是出錢排隊請狗熊表演的有錢的老爺們還是挺多的。
我去看過羅家,
羅應龍的三叔和娘高氏都回來了,
帶著滿滿一車的禮物,
高雲已經會家待嫁了,
聽說羅應龍給了我一張和離書,高氏氣的要命,
無奈兒子鐵了心,
氣的高氏斷了羅應龍爹的酒,嫌棄他喝酒誤事。
哥哥又找上門讓羅應龍對高雲負責,
無奈之下高氏從京城裏帶回來的禮物一大半給了哥哥當聘禮。
高人傑是曾姐姐家一個店鋪賬房,這些事情都是曾姐姐說與我聽的,
我只覺得雲淡風輕。
「小香,你這麽聰明是不是猜到了什麽才跟羅家和離的?」她問我。
「初十那天一早,我去給羅應龍的奶奶送棉襪,看到羅應龍的三叔和娘趕著一輛大馬車出門,我問了羅應龍才知道,自從他三叔娶了三嬸,每年初十都要去京城拜年。」
「有時候一個月回來,有時候二十多天就回來,反正都會帶來一大車東西說是京裏親戚送的。我覺得不會有人這麽傻。」
「初十那天早晨我怕他們看到我去三叔家的腳印,就自己掃雪,看到他家墻根下有個凍死的小奶貓。」
17、
我對著曾姐姐說了出來。
壓在我心底好沈重。
「我從那時候就想著趕緊跑,正好高雲來了,非要住下,我當然要如她的意了。晚上我爬樹溜出去看那個黑狗熊。他四肢都被鐵鏈子鎖著,身上能看見的皮,一塊一塊的傷疤。」
「我那時候還覺得先把自己摘出來最重要,所以想辦法認識了你,還有李大哥,李大哥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利用了你們。」我擺弄著手裏的糖葫蘆,遞給已經聽傻了的曾姐姐一眼。
「按照現在這個樣子,羅應龍娶高雲是板上釘釘了,等他們娶的那一天如果羅應龍不請黑狗熊去表演,我也要私底下請他們去的。」
糖葫蘆全部做好了,
我把他們插好。
「小香,你李大哥那天回家以後就說你肯定知道誰是拐子,我還不信,和他打賭來,說你肯定不知道。」
「結果他說沒見過那個新媳婦這麽心急要和離的,肯定是羅家有什麽大問題,他從那天就懷疑羅家了。這幾天也一直有衙門的人盯著。」
「拐子被抓住是要被判磔刑的,你李大哥說磔刑是一種酷刑,割肉離骨,斷肢體,最後再割斷喉嚨。就是大卸八塊!辛虧你想辦法和離了!不然你也得跟著流放三千裏。」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拍胸脯,
我也後怕的滿身都是冷汗。
幸虧我抽身早。
18、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高雲和羅應龍吹吹打打的成親了。
成親之前高雲打聽到了我的鋪子,
帶著一群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站在我糖葫蘆稻草靶子前。
「薛姐姐,哎呦,你咋做這些小孩子吃的東西,是不是沒錢吃飯?聽表哥說你其實算是羅家買來的媳婦吧,和離連一件嫁妝都沒有。」
「我可和你不一樣,未來婆婆是我姑母,表哥疼我愛我,就算我可憐可憐你,你那沒吃過油水的腸胃明日可不要再吃壞了!」
趾高氣揚的帶著人走了,
一群小姑娘捂著嘴兒看著我笑,
真是傻子,這個火坑她是跳的真快。
明明她姑母不讓她跳的,
她不聽,非要自己跳進去。
我和曾姐姐說好了,明日確實得去。
因為我也想確認這個羅家拐子到底有幾個,
三叔和高氏肯定是拐子,
那已經去了的三嬸呢?都說她死了,不一定真死,不然京城哪裏這麽順利?肯定還有別的賣家。
那奶奶肯定也知道,從那句話我就知道。
天天喝酒的羅應龍的爹,還有羅應龍夠嗆是知情人。
19、
黑狗熊確實是梁公子,
只不過這兩年梁家早就死的死去的去,
他哥哥帶家人離開了這裏,
家裏只剩下一個老仆人。
今日高雲和羅應龍成親,高氏忙的很,我低眉順眼的坐在曾姐姐旁邊,一邊吃一邊等著看好戲。
給雜耍的人喝的水裏有巴豆。
狗熊還沒表演完作揖行禮,他就受不了,要去茅廁,讓周圍人給他牽著狗熊。
狗熊一直在逗新娘子高興,
然後高氏出現了,
狗熊嚇得一哆嗦,不顧有人牽著鐵鏈子拼命掙紮著往外跑。
幫忙的人也被嚇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拉鐵鏈子,我伸腳絆倒了他,黑狗熊趕緊跑了帶著一身鐵鏈子。
李大哥早就安排了人給他指路,
於是黑狗熊一路跑到了縣衙,
知縣老爺聽說有只黑狗熊在衙門口不斷扣頭也很驚奇,
下令趕緊帶上來。
「聽說你還會寫字?」知縣老爺聽說過這個火爆的熊。
黑狗熊點頭,
「你有什麽冤情,寫來。」拿來筆墨紙硯,
那黑狗熊哆嗦著手寫下來:我本是人,被拐十載,拐子沒變,千萬救之!
20、
知縣大人頓時臉色大變,
這拐子一事影響他仕途甚久,久到他心中恨不得把拐子扒皮抽筋,
趕緊讓李頭兒組織人先把雜耍的、看見的人都抓了來。
我和紅姐在烏壓壓的衙門口,
有人給我倆留了一道縫,讓我們看的更清楚。
那雜耍的人被壓來的時候正趕上巴豆起作用的當口,
味道直接把人群熏開了一條縫,
羅家包括新娘子也一並帶來了。
知縣老爺精神振奮,
讓雜耍的交待,
他嚇得實實在在的屁滾尿流,一五一十的交待說黑狗熊是在京城裏買的孩子,因為長得不好看沒選上陪達官貴人,所以讓他撿了個漏。
至於孩子變成黑狗熊,他交待說是先用毒藥把孩子毒啞巴了,然後先割開臉上的皮膚粘上一塊黑狗毛,
等皮膚結痂後,繼續割開孩子的別的皮膚,種上狗毛。
.......
此言一出,
梁小公子在公堂上淚流不止,那梁家老仆已然氣絕!
知縣大人,還有圍觀的老百姓個個氣的義憤填膺,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
21、
把雜耍的人關起來後,
知縣老爺看著堂下的羅家一眾,
高氏聽到那人說在京城買的孩子以後就開始哆嗦,
羅三叔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羅慶玉,梁小公子指認是你當初拐走了他,可有此事?」
羅三叔猛烈喊冤。
倒是高氏抖如篩糠、汗如雨下。
李頭兒拿出來刑具後,高氏趕緊交待:「都是我們家老太太指使的!羅慶玉的媳婦教給我的!」
羅三叔回頭瞪著高氏,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衙門的人打了他兩耳光,把他的頭摁在地上。
高氏開始哆哆嗦嗦的交待,
說羅三叔當年娶得女人就是個拐子,
她家在京城雨花巷子住,專門拐好看的小男孩小女孩,小男孩送到有特殊癖好的大人身邊,時刻都有人跟著。
小女孩要是能高價賣出去就賣,賣不出去的就賣到青樓還能多掙幾兩,尤其是長得模樣周正的孩子。
那羅三嬸拐走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梁小公子,
可惜京城裏的大人物都看不上這個小男孩,於是便宜賣了。
結果梁小公子來到這裏恢復了記憶。
後來羅三嬸成功拐了兩個好看的小孩兒,羅家就發家了。
羅三嬸有了自己的孩子,
於是帶著孩子回到京城,讓羅家人繼續給她輸送孩子,不然就一輩子不讓羅三叔見到自己兒子。
22、
「你是說那個女人還活著?」知縣老爺聽得很清楚。
「還活著,在,在京裏享受榮華富貴呢。」
周圍人聽得那叫一個生氣,
沒聽她說完,都開始往裏扔石頭、臭雞蛋。
李頭兒又去把羅家老太太帶來,結果有人說羅家老太太已經上吊了。
知縣老爺仔仔細細問清楚了羅三嬸的名字、地址、就回去寫奏折了。
秋後羅三叔、高氏,都是磔刑,
其余眾人流放三千裏。
高雲還在牢裏,牢頭說她已經有身孕了,
梁小公子給老仆埋葬好以後,對著縣衙磕頭,然後準備去山林生活。
被李頭兒攔下了,
「梁寬,反正你會寫字,不如在縣衙裏幫忙,我們也找神醫給你看看,能恢復多少就恢復多少,你知道還有很多孩子沒找回來,也需要你幫忙。」
李頭兒是好心,
大家夥也都沒有人說梁寬,只是心下憐憫,平日裏對他格外的友善。
23、
行刑之前,
李頭兒說知縣老爺收到了聖旨,特許朝廷養著梁寬,不拘束他幹任何事情,並且來了一位老禦醫為他看病。
羅三嬸在京裏直接被抓,
那些透過她買良家子的人家,愛好小男孩的官員也在逐步清理,
這羅三嬸還在別的地方成了家,其他人也有給她送孩子的,
一下子解救出來十多個孩童。
白鶴縣就有三個。
羅三叔和高氏磔刑的時候很多人都來看,
雖然我不敢看,但是還是在人群中,看著那些群情激奮的人,還有那幾個被找回來的孩子,都看著來人行刑。
羅老爹和羅應龍已經流放了,只剩下高雲也是生下來孩子就要走的。
曾姐姐使勁兒抓著我的手,問我:「死了嗎?死了嗎?」
我一看,她緊閉雙眼的站在我旁邊,
「死了,這該死的人都死了,睜開眼就是朗朗乾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