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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大陸演員很難演出香港黑幫片中的那種骨子裏的江湖氣?

2021-08-19影視

補充一些內容。(所有括弧內容,都是為了防杠,以示我沒有絕對化的意思)。

(本回答內容「大陸」一詞是沿用題主使用的詞匯,正確用法,大陸對應的是台灣島,內地才是對應香港。)

一方面,表演體系不一樣,拍攝風格也不一樣。大陸演員(這裏指正兒八經的演員,不包括流量明星)更註重內心戲、用表情進行細微的情感表達,而香港由於觀眾的生活節奏也很快,為了適應市場,拍攝的影視劇也節奏很快,表演時更註重用直白的台詞,大振幅的動作來表達情感,在動作戲、黑幫戲中尤其如此(我不是說他們沒有細微的表情變化哦)。

香港黑幫片和大陸掃黑題材影視劇,演員表演出的「江湖氣」差別很大,是因為兩邊的黑幫本身風格不一樣。如果在大陸背景下照搬香港影視劇裏那種「江湖氣」,拍出來要不就是喜劇要不就是爛劇。大陸有大陸的現實,有大陸的風格。

香港黑社會執行時間很長,很多人都聽說過香港黑幫的歷史向上可以追溯到清朝的天地會紅花會,傳承歷史悠久,所以香港黑幫的很多規矩就帶有非常濃厚的封建特色,比如說,入會儀式、拜關公、幫規、幫主信物、開香堂,分堂口……等等。在長久執行的過程中,幫派成員的行為也逐漸形成一些潛規則的,什麽時候該大小聲,什麽時候該道歉,如何應對警察盤問,如何放狠話,做小弟的怎麽給老大撐場面,做老大的怎麽管理小弟,其實都已經形成潛在的行為規範了了。由於組織性強,香港黑幫很難被打散,老大入獄,下面的人會按一定規則自動上位,成為新的老大,所以這些東西可以一直傳承下去,形成 一種黑幫文化。像這種儀式感、這種嚴密的組織性、這種黑幫文化、這種江湖規矩,就是題主所說的「香港黑幫骨子裏的江湖氣」。

無論黑幫再怎麽喊打喊殺,其實最終目的還是求財,沒有人喜歡丟命,黑社會也不喜歡,他們只是表現出更願意舍命而已。香港黑社會透過這些從歷史中總結出的江湖規矩,發展出了不同黑幫之間互相妥協、談判、試探底線的一些方法,比如擺酒談判、請退休大佬出面調停、讓小弟撐場子,嚇阻對方,甚至投票選舉。只有談判破裂,矛盾無法調和的時候,才會火並。很多幫派字頭冠一個「和」字,就是和氣生財的意思。

而大陸的幫派普遍維持時間不長,組織性也很低,大多只是以幫派頭子為首,以個人親朋關系為紐帶發展。不同幫派之間關系不深,聯系不強,沒有香港那套精密復雜的「江湖規矩」,組織行為模式還處於低階原始的階段,是不怎麽信奉和氣生財的,更相信暴力威脅。但也因為組織性低,通常只要核心成員被捕,這個幫派就覆滅,和香港那種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不是一個路數。===========================================

如果大陸的演員照著香港影視劇那樣演黑幫,拍出來會很假,會被觀眾diss。大陸的幫派組織和香港的本身就不一樣,又怎麽能照著他們的樣子拍片。大陸演員演黑社會,演得好的也會是劉華強那種風格,而不是古惑仔那種風格。

雖然實際情況肯定會有偏差,但至少從影視劇反映的情況來說,香港黑社會有很強的組織性和向心力,對黑幫成員的生活是有兜底的,這導致他們「江湖義氣」很重,反過來,幫派成員越講義氣,幫派的存續就越長久。江湖義氣和黑幫就形成了正向迴圈,江湖義氣越重,幫衍生命力越強,而幫衍生命力越強,就越能吸引人去講江湖義氣。

比如說,一個幫派老大犯事了,下面小弟講義氣幫他坐牢,小弟的家屬可以拿到一筆安家費,而幫派會對小弟家屬有一定照顧,家屬可以安心等小弟刑滿出獄;對於幫派成員來說,這就意味著講義氣是不會吃虧的,因為幫派也講義氣。如果幫派裏已經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哪怕後來結束江湖,江湖中人也得給他點面子,哪怕自己死了,後事也有人安排。香港黑社會能做到這一點,一是傳承悠久,已經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潛規則,如果老大不遵循這個規則,那麽小弟也不服,會投身其他黑幫;二是組織龐大,有足夠的實力;三是資金充足,經濟來源穩定;四是營運平穩,不會一夕之間就被警察掃蕩一空,總能東山再起,最後最重要的一點是,總有源源不斷的底層人員能補充進來,香港又沒有死刑,被抓了最多是進監獄,說不定監獄裏還有同幫的兄弟,如果有錢請大律師,還可能提前出獄或者無罪釋放,所有這些,都是黑社會生存的土壤,有這些基礎,才能講「江湖義氣」。

大陸的黑幫,從49年以後,經歷剿匪、打擊會道門,舊有的幫派組織早被掃蕩一空,斷了傳承。在80年代以前,政府對基層的控制力在城市直達街道,在農村直達生產隊,根本沒有黑社會生存的空間,別說黑社會,連邪教號稱要自己建國的,都能被派出所所長帶著三個民警剿滅。改開以後逐漸產生一些黑社會性質的組織,和此前的黑幫(比如青幫之類),沒有任何傳承關系,都是自發形成的小團伙,所以也就沒有長期形成的江湖規矩,比起香港的黑幫,簡直就是還在原始社會。大陸的這些幫派成員基本只是逐利而生,自己野蠻生長的,不想長遠。撈一筆就跑已經算是有長遠眼光了,很多人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誰也不指望誰能給他兜底,講江湖義氣對他們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利益。有些幫派看了些港台影視劇,模仿他們的行為定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規矩,但由於組織本身也不穩定,這些所謂規矩也根本無法得到執行,再加上大陸是真的有死刑,講江湖義氣的收益減小而風險極大,幫人頂罪或者被抓後拒不交待同夥,那可不是蹲幾年的問題,而是墳頭啥時候長草的問題。

所以大陸的黑社會性質組織團伙,不是說沒有江湖氣,而是沒有香港黑幫的那種江湖氣,因為原本就不是同一型別的組織,生存模式就不一樣。90年代早期的黑社會團伙,類似劉華強那樣的,他也只對自己親弟弟、老婆講義氣,他表現出來的江湖氣更多的是一種原始的莽,有今天沒明天,梭哈一把爽完就死,而不是香港黑幫那種甚至是形成文化的江湖義氣。

大陸的黑社會組織性質的幫派,核心成員十幾二十人就算是大幫派了,內部也沒什麽組織性,很松散,老大一被捕就樹倒猢猻散的不在少數。而香港黑幫的組織性就很強,有老大,有二當家,有護法,有軍師,有長老,有總部有分社,還聘有長期合作的律師,甚至有選舉制度。小弟跟著哪個老大混,那些人做什麽工作,地盤劃分很清楚,這種組織嚴密的幫派在大陸根本就不存在。香港影視劇裏,老大出街,十幾個馬仔跟在身後撐場面,老大出殯,幾百人到場全體黑西裝黑皮鞋燒香的那種盛況,大陸也不可能有,光在排場上就差著檔次。大陸倒有老大庭審,小弟到場旁聽然後讓警察逮個正著的。還有老大出獄,小弟在門口放鞭炮慶祝,結果又被警察抓回去的。所以即便大陸演員、影視劇模仿香港黑幫片去拍黑幫題材,去拍出這種場景,也會被觀眾說拍得太假。

香港由於地土狹小,人口不多,加上行政相對獨立,警察基本上從本地招募,而且沒有經歷大的社會變革,舊有的人際關系始終影響到現在,讓黑幫和警察有了長期共存的條件,而且很難根除。像是無間道那種劇情,大陸就拍不出來,拍出來也得撲街。大陸沒有哪個黑老大有耐心花十幾二十年時間,從警校時期開始培養一個臥底警察,說不定警校還沒畢業,老大被槍斃了。警方也還不至於走投無路到需要派警校生去黑幫臥底,說不定等你三年三年又三年終於打進內部,老大已經被槍斃兩輪了。大陸的黑社會性質組織,最多就是收買一些警察或者官員做保護傘,而且無法保密。由於大陸的行政制度對基層有很強的控制力,所以一旦一個黑老大行事囂張到一定程度,那麽即便是路邊攤賣茶葉蛋的老頭也能猜到他肯定是有保護傘,而且最起碼公安局長絕對難辭其咎。如果懷疑本地警界有人腐敗,大陸有廣大的地域和充足的人手,完全可以直接從外省調集警察過來犁庭掃穴,在香港,就算跨區調集警察,誰也無法保證情報不會泄底。而且大陸是真的有死刑,供出同夥這種減刑機會,就算有一兩個頭鐵的不把握,也有的是人會把握。玩臥底是屁用沒有的,住得離機場近點都比培養臥底保險。(有人在評論裏舉了山西燕子幫的例子,燕子幫總共存續不足10年,主要還是依靠收買的上級保護傘,直到燕子幫覆滅,其培養出的警校生要不還沒畢業要不才剛成為基層警察,他們的身份也並不保密,實際上更多的作用是提供暴力輸出。燕子幫最終就是被異地用警異地關押封閉辦案弄掉的,是真的臥底沒畢業老大被槍斃了)

從看片的角度來說,當然是雙方有來有往,勢均力敵,劇情才好看,香港的幫派勢力強大,以至於警方要長期設定一個部門,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專門對付黑幫犯罪。法律體系又保證了抓起來也最多坐牢,沒法從根本(肉體)上消滅老大,他始終有卷土重來的機會,甚至有錢請個好律師,還有機會打脫官司,叫政府賠你一筆錢,這樣的現實基礎,才讓港片裏那種江湖氣有存在的空間,互相對壘的過程有足夠的戲劇沖突,戲才好看。大陸不存在這樣的社會基礎,自然也拍不出「香港式」的黑幫片,只能拍【征服】那種風格的,即便拍出個大陸古惑仔大陸無間道,也會被人嫌棄不好看不現實。

大陸的幫派還有一個特點,涉毒團伙和一般性幫派是分開的,涉毒的就只管涉毒。一般的幫派,經濟來源有看場子或者收保護費或者勒索,或者壟斷一些暴利行業(劉華強的原型,就是做貨運站的),但不去牽涉毒品(有小弟自己吸毒或者對場子裏有人販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但這和自己下場販毒不一樣)。因為涉毒,那死刑率就太高了,一個團伙一旦涉毒,那什麽看場子收保護費之類的收益,都算辛苦錢了,頂著死刑的腦袋去幹這些,收益太低,一旦涉毒,就會專心販毒。所以上面講的基本上不涉及緝毒片。而緝毒題材,大陸和香港的風格差異也很大,因為現實基礎本身就差很大。像【門徒】裏,騙人去新加坡販毒讓他死刑這種操作,在大陸就沒必要,判一個毒販子死刑,我還犯得著把你弄去新加坡?在本地就可以槍斃了。像【湄公河行動】這種片子,雖然導演是香港導演,但內核不是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