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说他重生了，我看着他，半天憋出一句
「你可是病未好全？」
1.
顾秋是我的驸马，五官清秀，又好打仗，年少入伍，从一个无名小卒拼搏成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更有战无不胜的传说
这次，他又为皇上征得一块领地
龙颜大悦的下场就是将我许配于他
皇上儿臣众多，但是不巧，只有我和三皇子是适婚年龄
三皇子由于性别问题，痛失高质量配偶
某天清晨，我睡醒，接了一道旨，顾秋便成了我的驸马
人人都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人人
人人都知道我爱慕他，他也知道
但他从不正眼看我，宫廷宴会上，官吏举办的家宴上，诗赋会上，他都未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亦或是看我一眼
他心心念念的，是齐国公的小女儿——齐思云
知道赐婚后的第二天，他又出征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问小花
「他是不是在躲我」
小花自小便入宫，陪我一同长大，我总是和她讲顾秋哪般哪般好，她也一直知道我对顾秋的情感
小花义正言辞的安慰我
「殿下，肯定不是这样的，您这么漂亮，娶了您，是他三生有幸」
「顾将军肯定是想征得更多领土，感谢皇恩」
我在小花的鼓励之下，便也自信起来
「没错！」
但我很快泄了气，「可是…人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齐思云…」
小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殿下！你可是公主！」
我的眼神有些暗淡，自言自语
「公主又如何……他哪里在意这些…」
「殿下，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日久定生情」小花吧啦吧啦讲了很多，我也觉得有理
2.
这几日我都在筹备我的嫁妆，因为女红一直不太好，还请来宫中手最巧的嬷嬷教我缝制香囊，想赠予他
可是，我没有等到他
大殿传来的消息，不到半刻，整个后宫也都知道了
顾秋死了
他被敌军围住，不愿被俘，跳入了山崖
我的手不自主的颤抖，从手到肩，再到全身，都在发抖
我蹲在地上，感觉有东西碎了，从心底开始发冷
我没有意识到我在哭
是小花蹲下来给我擦眼泪，一直喊我
我喘不过气，想要站起来看看我的香囊缝到哪里了，却只觉眼前一黑——
3.
我叫顾秋
是战功显赫的将军，是皇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是一直默默守护齐思云的影子……是…赵瑛儿的准夫君
我不爱赵瑛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她似乎全然不知
她总是在一旁偷偷看我，可我从不会回望她
不该有的念想，别有
不该发芽的种子，别浇水
齐思云真的很漂亮
虽然没有赵瑛儿小巧玲珑，却比她大气
有自己的主见，不受束缚的样子真的让我越看越喜欢
那日齐思云将她的翡翠配饰赠予我，我在出征的时候，也为她用木头削了一个福娃娃
我本想用功名换取与她一纸婚书
不曾想龙颜大悦，把赵瑛儿许配于我
那日我去找齐思云，想告诉她我的心意从未变过，想让她等我，我会去同皇上说清楚
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她府中的下人说，齐思云伤心欲绝，说事已至此，请我回去
当晚我便决定出征
说白了，我想躲掉这门亲事，若能再征得一片疆域，说不定可以退婚
我暗做打算
不曾想，百战百胜的我，也有失手的一次
我转身望向身后的山崖，四周很暗，面前敌军的火光越来越近，我知道，除了跳下去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
身为将军，战死是光耀门楣之事
现在，连婚都不用去退了
无牵无挂，一身轻松
……
4.
我或许是死了
原来，魂魄真是透明的
我在山崖底下打坐了好一会，还是决定离开
离我掉入山崖已经三天，不出意外，我的死讯应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齐思云会难过吗……
我想去见她，又不敢去见她
怕这一缕魂魄，擦不去人间泪
但我还是去了，如果不见她，我必定会后悔
……
5.
齐思云没有哭，甚至和平常无异
我在她的闺房待了一整天，有人，没人的时候，她都没有情绪上的悲痛
我却很难过
「不会的，她可能还不知道我的死讯这件事」
我想起那天她从人群中悄悄把我叫走，她一身草绿色，衬得她更白，她将一块翡翠配饰放在我手心，模样认真又洒脱，她说，将军，我可是交付真心予你了
……
齐国公府人丁兴旺，齐思云的小娘是戏子出身
她说，常常有人看不起她的身份，家里人也看不起她小娘
她读书识字，努力成为女眷中最拔尖的那一个
齐思云说，她只是想让父亲多看她母亲一眼，多看她一眼，她想让大家瞧着，庶出的也定能比嫡出有出息
当初她说的时候，眼睛湿润，却紧握拳头，没有流下眼泪的样子，我着实心疼了好久
「待我战功赫赫，我娶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我越发坚定，她一定是还不知晓我的情况
6.
我父母离世的早，我在流浪的时候，因太过饥饿晕倒了，被一个老翁救起后，老翁收养了我
老翁待我很好，教我读书识字，知晓我喜欢军械，又送我去军营
可惜未能享福，便离世了
我在人间，已无亲人
在我一心征战，决定一生孤身的时候，齐思云却出现了，她在我淋着雨的时候，举着伞朝我跑来
她说她心疼我，还告诉我，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
我没有哭，但她却哭了
与她无关的事情，她却哭成泪人
7.
齐思云……
我睁开眼睛，原来鬼魂也会睡觉
齐思云依旧和平常无异，没有难过，也没有格外欣喜
我在她的房门口待了两天了，心中暗想
今天若再无，便也就罢了
其实我只不过是怕她难过，她如今不痛不痒，倒是顺了我的意的
但心里依旧五味杂陈，脑海中总是浮现与她有关的画面，她是不是也会梦见我，想到这些事呢
罢了……
我刚打算离开，却见她的贴身侍女喜滋滋的快步走进她的房里
我有些好奇，紧跟其后
「姑娘！姑娘！李公子设了桃花宴，邀你一同前往」
说罢，侍女把请帖递了上去
李公子？难道是李国公的独子李乘？
齐思云看着请帖，笑了出来
「太好了，我翻身的机会来了」
侍女却小声提醒
「姑娘……那顾将军？…诸多官吏子女都听闻姑娘曾与顾将军芳心暗许……如今顾将军…」
齐思云似乎在想什么，但是立刻打断了侍女的话
「有什么办法呢？我本以为这个顾将军是个可依傍的，结果圣上将赵瑛儿许配于他
现如今，他又死了，我又怎么去依傍一个死者？」
侍女灵机一动
「对啊，我们可以说，是顾将军先弃姑娘，姑娘才弃之的」
齐思云笑了，如同第一次听了我作诗时的表情
可是看着她，我只觉得陌生，还有心被撕碎的声音
齐思云……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8.
原来失望的尽头是失语，我一言不发的看着齐思云和她的侍女谋划着后日的大好事
她每一句话都像在嘲笑着只有我交予了真心
「可怜那个痴情的五公主」侍女似乎想到什么
齐思云满不在乎的挑着衣服
「可怜？我看是可笑
顾秋从来就没看过她一眼，她自己甘当痴情人，
……
指不准婚书还是她求来的呢」
齐思云越过我，走向小庭院，
她俯身摘花，将花别在她的耳边，笑容明媚
「听说五公主还晕过去了呢」
我心中一惊
赵瑛儿？晕了？
因为我吗？
9.
皇宫依旧是皇宫，皇上下旨，就算是尸首，也要将我带回去
我终于有些笑容
是啊，因为皇上重情义，我才愿意追随他的
我在皇宫里来来回回的走，一些宫女都在低声议论
不想去听，没有兴趣
走到那个只去过两次的宫殿
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是皇上带着我一起去的
皇上儿臣众多，但他说三皇子和五公主年龄与我相仿，又更知书达礼，让我同他们多交流，多相处
那年我15岁，赵瑛儿13岁，但她比同龄的女孩子瘦小很多，没有公主的架子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却不与我对视
很白，而且脸蛋有点圆，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很像一个雪团
第二次是去年冬天，我例行公事的时候路过她的宫殿，她蹲在地上，像是在搓雪团子
撇到我的时候似乎惊了她一跳，我才注意到我的身上还沾着血迹，就算是衣裳是黑色的，还是能隐约看出腥红
她愣了一会，却还是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冲我行礼
我没有回礼便匆匆离开了
心中想着她愣住的样子，可能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赶紧走的好
10.
我在宫殿门口徘徊，依旧拿不准主意
该进去吗？还是不进去？
以什么身份进去都有些不妥当，但如今我已是一缕魂魄，哪里来的身份束缚
看到赵瑛儿的时候，我愧疚难当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紧紧皱着眉头，脸也苍白的很，像是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她露在被子外的手里紧攥着一个香囊
上面工工整整，绣着我的姓氏
「赵瑛儿
对不起」
其实我本来就不该来的
11.
游荡了几天，我回到了悬崖底下
多亏悬崖边上的树很多，掉下来的时候缓解了冲击，我的死相不至于太难看，至少没有落得粉身碎骨
我打着坐，等待着宫里的人来为我收尸
……
这几日，每每想起赵瑛儿，都会觉得愧疚难捱
顺手摸到那块翡翠配饰，我又失了神
齐思云，她当真只把我当做步入高门的工具而已吗
我想起齐思云曾经小心地拉着我的手问我
「若是迎娶我，是否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我反握住她的手
「必然」
那个时候的她，是因为真心心悦与我，想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仅仅在确认我是否会娶她为正室呢
我已经看不懂了
12.
宫里的人终于来了
我站在一旁，安静的看他们替我收尸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我上前，想同自己道别
但是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吸了进去
痛，浑身都觉得很痛
感觉胸口有一种灼烧感，难道是二次死亡？
我吐出了一口血
士兵们吓了一跳，全都往后退，好一会才醒悟过来
其中一个士兵上前，声音颤抖地问
「顾，顾将军？」
嗯？他怎么看得到我？
我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的眼睛
「顾将军还活着！顾将军还活着！」前头的士兵大声喊着，其他人也跟着喊
而我却有些傻了
我？活了？
13.
我的头很沉痛，吃的也少
后来没有力气拿勺子，小花便总是边哭边喂我
每日睁开眼，总是看到小花愁眉不展的脸
母妃常常来看我，但大都是在哭
母妃娘家势单力薄，在朝中人言甚微，但母妃样貌好，又知书达礼，父皇在当初的选妃中一眼看上母妃
母妃嗓子好，但是却少给父皇唱过，擅长古筝，却在之前的宴席上说自己在闺阁中从未习过乐理
后宫里容貌姣好又能歌善舞的妃嫔多的是，久而久之，母妃便不受宠了
小时候我依偎在母妃怀里，我总会问「父皇今日为何也不来」
母妃搂着我，手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她说「你父皇太忙了，没有空闲」
我抬头看母妃，记不清她当时的表情了，只记得我还傻傻的问「那为何父皇有空去看三皇兄」
母妃没有回答我，只是给我唱歌，唱着唱着，我就睡着了
……
听小花说父皇也来过一两次，恰巧都在我睡着的时候，他也没让小花她们把我喊醒，只是叮嘱她们小心伺候我，便匆匆离开了
小花同母妃说父皇来过的时候，母妃的语气也总是不冷不热
她怪父皇的，怪父皇将我的婚姻大事同物件一般，当做赏赐送给别人
但她说，她没有能力怪，她谨言慎行活了一辈子，想着父皇将我也淡忘，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为我谋一个不高不低的好夫婿，让我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日子
未曾想父皇赏识顾秋，竟将我许配于他
顾秋虽无父母，但他性子冷，如今又位高权重，大臣们都说父皇视顾秋为左膀右臂，但伴君如伴虎，如若父皇有一天开始忌惮顾秋的势力，那我嫁与他，必定是日日担惊受怕
14.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今日不会太冷，应该下床走动走动
喊小花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响应
另一个侍女走了进来，面带喜色，刚要开口，小花急匆匆跑进来了
「殿下！好消息！好消息！」
「顾将军没死！现在正在府中救治！」
我几乎是爬起来的，又怕这个消息是小花为了我的身体骗我的
我看向身旁那个侍女，只见她点着头，附和道
「顾将军福大命大，将来必有更大的福气在等着顾将军」
小花打趣道「那福气定是殿下了」
我依旧在不敢相信中，但却也先笑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死，太好了
15.
几个月后，听说顾秋已经能下床习武了
我在听闻他还活着以后，也渐渐恢复了精气神
「今天天气可真好」小花站在我身后，看着御花园的景感叹
是啊，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是放了晴
而且今日，顾秋入朝拜见了
小花略带惋惜的问我「殿下，当真不去乾明宫前看看？」
乾明宫是去大殿的必经之路，必然可以见到他
「真不去」我摇着手里的扇子，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小花同我讲，她听负责采买的张嬷嬷手下的小侍女说在一条巷子里碰到了齐思云和顾秋
说是齐思云上了顾秋的马车，不过没多久齐思云就出来了
想来他病好了第一件事也是去见齐思云，我还有什么好去见他的
我吃味地把玩手中的团扇，忽而听到脚步声，随即身后的小花突然行礼道
「顾将军」
我条件反射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又有些局促地撇开头
我起身规规矩矩给他行了个礼，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16.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好一会，他终于开口，却是「你先下去吧」
小花应声，然后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更觉得气氛尴尬
「你身体可好？」我和他同时问出了声
他偏过头，过了一会，他才回我「好多了，谢公主挂念」
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到微微的风声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坐在我的对面，偏着头看着景，可能是大病初愈，他的脸更加削瘦，眼睛注视着前方，不知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他突然转过来，似乎很艰难的开口「公主，你相信重生吗」
我有那么一刻的傻愣，「什，什么？」
「……我重生了」
……
「顾将军，你可是病未好全？」
「……」
17.
顾秋走了之后，我有点恍神，想起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走的时候，回过头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歉意
为什么呢？是因为他喜欢的是齐思云而对我感到抱歉吗？
我想的入神，完全没注意小花已经走了过来，她轻声问道「殿下？」
我一惊，这才回过神，「啊？」
「殿下，顾将军跟您讲了什么呀」小花有些八卦
我想到他的那些话，陷入思考
「小花…你说，重生，是什么」
18.
这几日，我都在苦思冥想顾秋说的话，想的太入迷，连母妃来了都不知道
小花轻咳一声，「娘娘」
我错愕的抬头，发现母妃正担心的望着我
「瑛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扶着母妃坐下，依偎在她的怀里
「母妃，我没事」
母妃搂着我，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同殿下说说体己话」
侍女们都下去，小花也应声退了下去
「瑛儿，你当真喜欢顾秋？」
我依旧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母妃，我是真心喜欢的」
母妃却似乎不太信
「你是仰慕人家，还是爱慕人家，你当真分的清楚吗」
我撇撇嘴，在母妃眼中，我似乎永远也长不大，永远不懂人情世故
「我真心喜欢顾将军」
我重复了一遍，并且语气更加坚定了
母妃叹了口气
「我最怕的，就是你会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