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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药」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2023-04-13健康

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药,突然有一天,却被通知不用再吃了。

同时也收到了我哥哥的死讯。

「大将军已战死沙场,望贵妃娘娘节哀。」

来传信的是我哥哥在宫里为我安排的春公公。

我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爱妃,地上凉,快起来!」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忙着过来扶我。

我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兀自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

「我哥哥死了,这下你安心了是吗?」

皇帝也不恼,「柔儿,这下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你高兴吗?」

1.

我是世袭将军府的小女儿,从我祖父那一代起,便是有着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靖王朝建朝七十余年以来,每一次开疆拓土,守卫边疆,战场上都流着我将军府男儿的血。

每次凯旋归来,当朝皇帝总是大手一挥地赏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官位也是一升再升,在这个文官当道的时代,竟然位至宰相,也是靖王朝独一份的武将宰相。

到了我哥哥这一代,更是发扬光大,短短十余年内,竟将邻国梁王朝吞并了二分之一。

虽然官运亨通,战场得意,但却有一件事是我们全家的心头病,那就是我。

我是我们家这三代以来唯一的嫡女,自出生的那天起,便被全家人如珠如宝地捧为手心上。

我自小伶俐乖巧,深得长辈们的喜欢,按理来说,在将军府的庇护下,我会觅得一良人,不求他荣华富贵,一生顺遂。

好景不长,我临及笄那年生了场大病,遍访名医,寻药未果,我的病却愈发重了起来,将近油尽灯枯。

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来了名江湖道士递名帖拜访。

家人们不肯放弃一丝希望,打算唤进来替我看一看。这些年来,骗子来得也不少,每次都是恭恭敬敬请回来,却又失望而归。

我不想治了。

我怕看到慕名而来的名医术士眼神怜悯,我怕见到家人眼里希望破碎的光影,我怕我每况愈下的身子在最后的阶段还要遭受药石荼毒。

要是注定这是我生命的最后阶段,我想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段人生,坐着看看天。

家人无奈,却不愿拂了我的心愿,差人打发那名道士走。

谁知那名术士竟没走,托人送了张纸条进来,祖父一看见,又将人请了进来。

纸上写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那名术士来了之后,我的身子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渐渐地,我可以慢慢地下床走动,在仆人的搀扶下,也能在屋外立上一时半刻。

总算好起来了,我的心中充斥着大病初愈的欣喜。正好再过几日便是我的及笄礼,彼时,祖父会在过府拜访的世家贵胄中,为我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我是将军府嫡女,我的一生顺遂,不会这么轻易就断送的。

2.

临近我的及笄礼,府里越来越热闹了,祖母和母亲张罗着为我添新衣。

「我家柔儿,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标致。」

母亲变得特别爱夸我,我被夸得脸发红,搂着母亲咯咯笑个不停。

日子真的越来越好了,每日看着府里上下为我忙碌的人,我不禁感叹道。

眨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夜,也是我的生辰。

与前几日不同的热闹不同的是,今日的府邸格外安静,我一早醒来竟一个人也没见到。

诧异着唤了声我的丫鬟桃枝,却没得到回应。

我心里没由得慌了起来,顾不上穿好外衣,套了个披风就往母亲屋里去,反常的,父亲母亲不在,便转身往堂屋去。

堂屋只有祖父在,他端坐在主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祖父,我母亲她们人呢?」

「柔儿。」祖父避开了我的问题,「家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能明白吗?」

「前些日子你生了场大病,药石罔医。祖父得一高人指点,你命格柔弱,唯有匹配这世间上权势最盛者,才能为你挡住这凶煞。」

「世间命格最硬者便是当朝太子,原本还应再拖几时,但刚刚前朝传消息来,先皇驾崩,新帝即位。你的封诏已经在路上了。」

我愣愣地听祖父说完这一席话。

我家世代簪缨,战功显赫,一为求官途坦荡,二为求自保,数十年来,无一位儿郎迎娶皇室女,亦未有一位女娘嫁予皇室子。

现下如果把我这位将军府嫡女嫁入宫中,无异于表明将军府自愿受皇室掣肘。

我虽不懂朝堂的波谲云诡,但心里也清楚这个做法实属不明智之举。

「祖父,我不愿…」未等我把话说完,祖父便起身打断我。

「好了,柔儿。去准备准备吧,你母亲她们都在后院等你。」

祖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径直出了堂屋。

我丢了魂一般去后院找母亲,一大家子人都在,院子里却静悄悄的,大家都看着我。

「柔儿,」母亲开口唤我,「柔儿是大姑娘了,该嫁人了,得高兴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哥哥姐姐围过来的时候,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圣旨到!」前厅传来宫里公公的传唤。

母亲领着我们往前厅去,这是我第一次接圣旨,一卷圣旨,承载了我这一世的命运。

「贵妃娘娘请起吧。」

我木木地站起来,前一刻我还是将军府嫡女,这一跪一起,我便成了当朝贵妃。

3.

我很快进了宫,正值先皇丧期,皇帝忙着处理政事,连封号都没有来得及给我。我的姓氏便是我的封号了,在我看来,我的姓氏是世上最尊贵的封号。

后宫全是皇后娘娘操持,她给我分了一处静谧的宫殿,地处偏远,离皇帝的永安殿不近。

「高妹妹,你进宫晚,现下多处宫殿还未来得及修缮,一时腾不出来新的宫殿。暂且委屈你住远一点。」皇后娘娘主动拉着我。

我回她一笑,屈身谢了皇后好意。

我明白她的意思,这满后宫都是太子东宫时的旧人,唯独我是先皇丧期唯一一个新进的妃子,一进来就位居贵妃,再加上我显赫的家世,她防着我是应该的。

拜别了皇后,走了许久,才走到我的住所。

「别云间」

这殿的名儿倒是有趣,但牌匾蒙尘,字迹有些涣散,显然已许久无人打理。

推开门,眼前无意外的是一番破败景象,我并不恼,但随我一同入宫的贴身丫鬟桃枝却怄了口气。

「小姐,您在家的时候哪里受过这般对待呀,我看这皇后娘娘明明就是有意打压您,打发咱来这种破地方…」

我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既来之,则安之。我入宫,便不再是将军府高贵的嫡女,而为人妾。既为人妾,首要的就是不能忤逆上意。」

桃枝明显气不过,还想再逞两句口舌之快。我挣了她的手,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桃枝连忙跟上来。

「小姐,我只是替你委屈,在家里被老爷太太如珠如宝地宠着,到这儿来却…」

我有些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劝她。

「桃枝,你真以为把我分到这宫殿里全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再不喜欢我,忌惮着将军府的权势,面子上的功夫总会顾全的,眼下直接将我遣到这院子里来,恐怕也得了旁人的授意。」

桃枝不禁睁圆了双目,但再好奇,仍噤了声,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们口中旁人是不可以妄论的。

只是,不仅桃枝好奇,我也好奇,我祖父仍在朝为官,父叔兄弟仍在为国效力。我哥哥前些时还率着将军府的兵队,逼退了来犯的异族。

这皇帝为何要把我打发到这样一个地方呢?

「啪啪」稀稀落落的拍掌声在我身后响起,我一惊,这地方哪来的人,忙着回头看。

来人不知何时站在宫门口,身姿颀长,气质卓然。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句话,他长得真好看呐,与我父亲兄弟不同,与我所见过的所有王孙公侯不同,剑眉星目,颜丹鬓绿,举手投足间一贯温润公子的做派。

「没想到,将军府的嫡小姐不仅是能吃苦的,还机敏过人。」来人率先开了口。

他既熟知我的身份,又知会在此遇见我,却又不称呼我入宫之后的位份。

我心下了然,略略委身行礼。

「这么快就认出孤来了?你祖父夸你聪慧,果然不是妄言。」

来人走近了些,是当今的皇帝。

往日我只在祖父与父亲的谈话中听过几回他的故事,彼时他还只是太子,但才华出众,高出一众兄弟不知道几个山头,早就是众臣心中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见面,他便是我丈夫了,往后我要厮守一生的人。

4.

「进屋吧,外面凉。」

桃枝战战兢兢地搀着我的手臂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宫门。

与宫外一番破败的景象不同,宫内早已被收拾过了,物件干净利落的摆放,空气中浮动着暗香。

「坐吧,别拘束。」

皇帝率先坐下,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我坐过去。

我未推脱,径直走过去坐下,皇帝却突然抬手遣了桃枝出去。

「孤知道你为什么进宫来」他凑近了我说话。

「你命格孱弱,需要命格硬的人护着。这世上,没有人的命格会比当今皇帝还硬。」

「孤答应了高相准你进后宫,你既已入宫来,孤便不会亏待你。」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我有点痒痒,不自在地别开了头。

「父皇驾崩不久,朝堂未稳,后宫不定,此时把你放到东宫旧人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仅不利于你融入,反而会节外生枝。」

「柔儿,孤知道你要来,早已在此等候,唯愿你能明白孤的一番苦心。」

原本进宫之前,对后宫的明争暗斗,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任他人如何,我自岿然不动。现下,我的心里有些触动。

「好了,累了一天了,你早些休息吧,孤还有些事未处理完,先回永安殿了。」

话罢,未等我起身相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云间」。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脑海中不停浮现白日里的景象。

迎面走来的翩翩郎君,郎君耐心解释时绕在我脖颈上的气息,郎君看着我的眼睛说「孤早已在这里等你。」

直到天光微微亮起,我才沉沉睡去。

但接下来,一连数十日,除了我进宫时的一面,我再也没见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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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皇帝时,是入冬后的第一次宫宴上。

彼时他坐在主位,身旁坐着仪态万方的皇后娘娘,从上往下,依次是各宫的妃子。

我因为宫殿离得太远,宴席快开始时才堪堪赶到,找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下。

也没人在意我险些来迟。

若是说数月前,还有人因我的家世,惶恐我进宫来分走她们的宠爱,而对我多加关注,到现在,已经没人再关注我了。

这几个月,皇帝莫说召见我,都没在人前见过我,人后嘛,就见过那一次。

后宫都传,我进宫是将军府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卖女求荣罢了,谁知押错了砝码,将军府嫡女,不过一个名头好听,实际上,压根没有拢住男人心的本事。

这些话,偶尔传到我耳朵里,我听了总是一笑置之,她们不明白,将军府嫡女,所求不过一生平安顺遂,其余皆是虚妄。

我想得开,次次家书报好,但这些传言竟传进了祖父耳朵里头。哥哥在宫中为我安排的春公公替家人传话,问我是否真的安好。

「柔儿,如果传闻的一切属实,哥哥这就去找皇帝,让他给将军府一个说法!」

我哑笑,任何时候永远想着你的,果然只有家人。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几个月前的午后,我第一次进宫,那个盯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要明白我的苦心的郎君。

心下顿时涩然几分。

我叮嘱春公公,万万要向哥哥说我一切安好,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空穴来风。

「无人敢欺将军府嫡女。」

5.

一曲舞毕,满堂喝彩声起,将我的思绪拉回。

席间其乐融融,我的冷寞有些格格不入,正好饮了几杯酒,便差人告诉皇后娘娘,提前离席。

桃枝搀着我往回走,冬日冷夜,身上的狐裘披风也挡不住这寒意料峭,我的「别云间」实在是太远了。

好容易捱到了殿门口,进屋抱着汤婆子,许久才算有了一丝暖意。

我让桃枝去睡,自己却因喝了酒的缘故,久久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之时,突然感觉被窝一凉,紧接着落入一个怀抱里。

我忍不住惊呼,还未叫出声,便被来人捂住了嘴,我努力着挣脱,但那人却越抱越紧,最后我牢牢被他禁锢在怀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我来不及反应,心下一横,狠狠地咬在那人的胳膊上,他一时吃痛,手下松了劲,我趁机挣脱开来。

我慌忙地摸着枕头底下入宫前哥哥给我的匕首,那时是哥哥让我随身携带,用来自保。

我当时还笑他小题大做,如今真派上了用场。

我没大喊大叫,这里人烟稀少,贸然求救,只怕未等及旁人来救,我已经魂归西天了。

我紧紧攥着匕首,对着黑暗中的来人,月影绰约,我看不清他的脸,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扑哧」

来人却一下子笑出了声,声音有点耳熟。

「柔儿,几月不见,你不认识孤了?」

话罢,点燃了席旁的烛灯,照亮了方前才在宴席上见过的皇帝的脸。

我心下松了口气,但仍不语,冷冷地盯着他。

「柔儿不愧是将军府嫡女,反应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笑着夸我,我却无动于衷,数月不出现的人,此时突然出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察觉到了我的不愿言语,自己凑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躺在我的腿上。

我还未来得及挣开,他已闭上眼,言语起来。

「柔儿莫不是在生孤这几个月没来看你的气吧?」

「柔儿莫要错怪孤了,孤近日可从未留宿哪位妃子的宫殿,这段时间,日日忙着清理父皇留下来的政事,最近总算告一段落。」

「柔儿,孤想做一个好皇帝。大臣们都说孤命格殊异,定是能做出一番功绩的好皇帝。自父皇驾崩之日起,孤焚膏继晷,未敢有一日懈怠。」

「今日,南方水患得解,盐收比往年多出足足两成,孤才觉得自己可以喘口气。」

他边说边用脸上的青茬蹭着我的手,听及这番话,我心中不免触动,反手摸了摸他的胡渣,许久没刮了,有点扎手。

借灯光打量着皇帝的脸,今日在宴席上离得太远没看清,现下细细看来,是比数月前多了些沧桑。

我正凝神听着他说话,他却猛然睁开了眼,对上了我打量的目光。

下一秒,便是一个缱绻绵长的吻。

唇齿间仍残留着酒香,饮时只觉得烈,现下细细品来甜腻得很。我被他带动着,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如梦如幻,羽化登仙。

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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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睡得很沉,第二日直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枕畔的人早已离开。

我摸着身边已经凉透了的被面,恍惚中觉得昨天晚上的一切宛若一场梦。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突然来了。

我只在进宫前他来将军府传旨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贵妃娘娘,皇帝体恤您昨晚侍寝辛苦,特命奴才送来滋补汤。」

手里端着的是一碗还冒着白汽的热汤。

我谢了皇帝好意,接过碗一饮而尽,嘴里充斥着中药的苦味。

李公公盯着我喝完,才接了碗恭恭敬敬地告退。

桃枝一脸欣喜地凑过来「娘娘,皇上昨夜留宿在这儿了吗?」

我微微颔首,一抹红晕腾上脸颊。

桃枝却自顾自地乐着,「我就说皇上不会放着我家娘娘不管的,娘娘不仅长得好还是将军府嫡女,能得到皇上宠爱,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接着想起了什么一样,忿忿道,「这下我看还有谁敢瞧不起我们。」

我没有像桃枝一样想那么多别人的看法,我只觉得欣喜,进宫这么久,那颗漂泊不定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

接下来的日子不再像我之前那般过得无声无息,我开始有了期盼,每日都期盼着皇帝的到来。皇帝时常会来看我,也一直会在我们春宵一夜之后命李公公送来滋补汤。

情到浓处时,皇帝总爱呢喃,「柔儿,快快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给孤生个胖娃娃。」

我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心里却渴望着他的想法成真,可以快快地给他生个胖娃娃。

一晃就到了除夕前夕,各宫嫔妃的娘家母亲,只要是位居三品以上,都可以进宫来觐见皇后娘娘,顺便见见在深宫许久未见的女儿。

春公公早几日便告诉了我母亲要来的消息,我一大早便在门口等待着母亲,我进宫已经快半年了,从小到大,我从未离家这么久过。

母亲来得很早,匆匆拜别了皇后娘娘就往我这儿来了,刚好赶上用午膳。

只是,母亲一进「别云间」,脸色就有些不大好。

我猜到了母亲心里所想的,我住这边,初时虽被皇后娘娘借口暂未有宫殿腾出,后面我却自己不愿意挪动了。这里清净,不用天天见到其他嫔妃,没那么多复杂的关系。

「母亲,是我自己想住在这里的,您别多想。」我环着母亲的手臂跟她撒娇。

「您别看它偏,但平时很清净,您知道的,柔儿最不喜欢应付别人了,现在一个人住这,多自在呀。」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柔儿,就是你这样的性子,母亲才怕你吃亏...」

「母亲快来看,女儿命御膳房准备的,全是您爱吃的。」我截住母亲的话头,生怕这个话题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白白浪费了这次的见面机会。

母亲眉头没舒展开来,但听我的话顺从地坐了下来,我一边碎碎念,一边给母亲夹菜。

很快就到了宫门该落锁的时辰了,我依依不舍地跟母亲道别,母亲直到走时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说了句,过几日数九寒冬,让我记得添衣。

第二日,我便知道母亲为什么没再我面前继续这个话题了,母女两个难得见面,聊这些只会徒增伤心,而问题,只需要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就可以。

皇帝是带着移宫圣旨来的,他把我挪到了离他的「永安宫」最近的「凤泽宫」。

这座殿是前朝孝仁皇后生前居住之所,自从孝仁皇后薨逝之后,先皇下令不再让任何嫔妃入主此宫,荒了数十余年,就连当今皇后,也只是住在「永福宫」,并未有过移宫的想法。

我心下不由得惶恐,皇帝如果想给我移宫,大可以年后挑个宫殿好好修葺,再让我入主,如今赶在年前,还是众人垂涎而又不敢奢望的「凤泽宫」,大抵不是他本意。

应该是祖父......

我进宫前,祖父虽说不需要皇帝废后,只需要让我做个贵妃,安安稳稳度日,但是大将军怎可容忍自己的嫡孙女屈居人下。这么明晃晃地移宫,示威的意味不言而喻。

一则是为了将军府脸面,二则,则是为了试探皇帝的底线。

将军府嫡女即使入宫了,将军府也是靖王朝不可撼动且需攀附的一棵大树。

我心里一紧,生怕会因此事跟皇帝生出嫌隙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打断。

「柔儿,孤早就想给你换得离永安宫近点。前些时候命他们修整凤泽宫,打算年前让你搬过来,还好没拖到年后。」

我不由得有些感动,但仍有些担忧。

「可是臣妾入主凤泽宫,于礼数上是否僭越…」

「有孤在,柔儿自是一切都不用担心。」皇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下令命人移宫。

「皇上,臣妾昨日见了母亲,听她提起祖父身体微恙,最近祖父上朝了吗?」

「柔儿想问什么不妨直说。」皇帝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洞察了我内心的不安。

「高老将军近日告假,几日未上朝了,是因年底骤寒着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

「所以,高老将军并未跟孤说过什么,让你移宫,是孤自己的主意。」

我这才放下了心,想到皇帝能让我入主「凤泽宫」,看来对我是真心的。

原来,我的一生顺遂竟在这深宫内。

7.

移完宫,一切收拾妥当,也正好到了除夕当日。

除夕晚宴仍设在上次宫宴的「飞宇殿」,毗邻「永安宫」,离我的「凤泽宫」不过几步之遥。

我这次并未来迟,但到的时候,各宫主位早已入席,我对上首的皇后娘娘行了礼,也入了席。

皇帝还没来,众人正其乐融融地磕着瓜子听小曲儿,昆曲悠悠,正在唱【游园惊梦】。

与今日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但「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倒是应了景。

在宫中,我并未有相熟的嫔妃,生性也不必热闹,凝神听着曲。

「哟,贵妃妹妹今日来得竟这样早。」开口的是皇帝在东宫时的侍妾,皇帝即位之后,封了她做裕嫔。

我跟她并无交集,一时不知她何意。

「入宫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妹妹几面,想着等妹妹移宫过来,定要跟妹妹好好聊聊。没想到,原来一直没移宫,是在修整凤泽宫,还是妹妹面子大呀。」

三言两语,裕嫔就露了底牌,这是在阴阳怪气呢。

「是的,裕嫔姐姐。妾入宫这么久,没移宫,住得远,一直没有正式见过各位姐姐,今日是个好机会,好好熟悉一下。」

「贵妃是将军府嫡女,跟您称姐妹,我是没这个能耐的。」

呵,又来一个,这次是林妃,也是东宫旧人,出口就是语气不善。

「妾既入了宫,就是皇帝的妃子,与在座的都是姐妹,各位不必纠结臣妾出阁前的身份。」

一道冷笑起,说话的是皇帝之前的宠妃,舒妃,早在皇帝是太子的时候,就很是得宠,也是皇长子的母妃。

「能直接入主凤泽宫,将军府嫡女也是能耐的呀,不然寻常嫔妃能有这个待遇吗?」

「同样是皇上嫔妃,出身就决定了地位,贵妃妹妹还是莫要过谦的好。」

我脸上八风不动,心想着今日竟是场鸿门宴,全是来刁难我的。

我正欲开口,上首的皇后娘娘开口了。

「既然都是皇帝妃子,那就是自家姐妹。自家姐妹,不必拘礼。好久没聚聚了,正好借此时好好说说话。」

我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她也朝我笑笑,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端庄得体。

直至快开席,皇帝才姗姗来迟。

刚入座,便招手让我坐过去。我刚经历了一场刁难,自然不愿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愣是忽视了皇帝的示意。

皇帝有些懵,不知道我在闹什么,但摁了情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众嫔妃们喝起了酒。

我不胜酒力,上次是心烦意乱饮多了,但这次是心里高兴,不小心喝多了。

我让桃枝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打算提前离席,去外边醒醒酒。

可谁知,皇帝竟朝我走过来,牵着我径直离开了飞宇殿。

宴席尚且未过半,皇帝却带着我提前离席,我仅存几份清明的灵台不禁哀嚎,这下我更成为各嫔妃的肉中刺,眼中钉了。

夜晚的「凤泽宫」比白日的「凤泽宫」更漂亮,白日的美是大气直接的,夜幕笼罩下多了几分神秘。

皇帝牵着我进了殿,屋内点着一盏灯,风摇烛曳,夜色如水中我分辨不清他下颌角的弧度。他的瞳孔映着烛火和洒进来的点点星光,聚成一个小小的我,那个我,对着他,娇娇地笑。

他的面孔在我眼前突然放大,一瞬间我竟忘了如何呼吸,差点呛到自己。

皇帝无奈笑,不断指引我,我无力思考,只能顺着他的节奏,一时忘我,不由得溢出几分轻喘,却无疑给了对方鼓励,攻城略地,毫不留情。

月光透过窗棂,笼住了满室旖旎春光。

第二日我没能醒酒,堪堪睡过头,差点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去皇后那里之前,李公公早就在殿外等候,依旧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

看着我喝完,才退下。

紧赶慢赶,总算及时赶到了皇后宫内。

裕嫔见我过来,走过来拉着我,带我坐到我的位置上。

各宫嫔妃都入座后,皇后已经在操持月中的元宵了,问问各位都有什么看法。

「这不得问问贵妃妹妹吗?需不需要她再跟她的祖父说说,再让各宫姐妹的家眷进来探望。」

牙尖嘴利,果然又是舒妃。

「舒妃姐姐,妾既已入宫,所行之事皆听皇后娘娘安排,怎可逾矩?」

「怎可逾矩?」舒妃冷笑一声。

「你抢了皇后娘娘的凤泽宫,还敢在这里说怎可逾矩?在这里,逾矩最甚的就是你。」

「只不过,不知道你是以皇上贵妃的身份还是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入主的。」

我刚想辩驳,却发现竟无言以对,大家都以为,我是靠着将军府嫡女才能入主「凤泽宫」,说什么她们也听不进去的。

「还有你裕嫔,本身就是侍妾而已,蒙圣恩做了嫔,不要乱站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舒妃越说越过分,皇后娘娘也恼了,让她住了嘴,又转过来安抚我。

「好了贵妃妹妹,舒妃妹妹一时失言,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颔首,但心里却仍盘旋着舒妃的那句话,「在这里,逾矩最甚的就是你」。

散了之后,我立刻去了「永安宫」找皇帝。

皇帝很惊讶我的到来,放下手里的奏折,走过来搂住我。

我埋在皇帝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皇上,凤泽宫真是一开始你就想给臣妾的吗?」

「柔儿怎么会这么问?」

「凤泽宫一直是一朝皇后居住的,我住进来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皇帝掰正我的身体,直直地盯着我。

见我不语,叹了口气。

「孤只想把最好的给你,却让你无端生了这么多烦恼,都怪孤考虑不周。」

「自从父皇下令不准任何人入主凤泽宫,孤没有过让谁入主的念头。直到遇见你。」

「柔儿,正妻的名分孤给不了你,孤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旁人孤对你的在意。」

我对着他的眼睛,眼底一片澄澈,心中信了他的话,生出了一圈毛茸茸的欣喜,又伸手搂住了他。

「柔儿…」

皇帝在我耳边轻轻叫着我。

我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了舒妃的那句话。

「不知你是以皇上贵妃的身份还是将军府嫡女入主的。」

对皇帝来说,他的柔儿究竟是他的贵妃,还是将军府嫡女呢。

12.7更新

8.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入了春。

往年春日,便是踏青好时节,母亲总会领着我去郊外的寺庙替家人祈福。

阳春三月,游人如织,母亲这时也会格外宽容,放我与桃枝去放风筝,我的风筝总是放的最高的那个。

而今年,我却只能在这方小小的御花园里,赏花喂鱼。

除夕过后,皇帝变得格外忙,偶来留宿,一大早便赶着上朝,根本打不到照面。细细算来,这几月来,温存的时光竟是数得过来的。

连皇后娘娘除了每月十五循着先帝留下来的惯例能见到皇帝,其余时间也是难得一见,更遑论其他妃嫔。

几日的光景还好说,时间一久,倒是容易生出事端的。

这日午后,我正伏在榻上小憩,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哭闹声,起初还听不分明,由远而近,似乎是舒妃的哭喊,夹杂着人声,未待我听清,又渐渐远去。

我刚睡醒,忽闻此声,心头蓦得一紧,急急从榻上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好便往外走。

桃枝刚巧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桃羹,还忙不迭上来搀着我,「娘娘,你这是去哪里?」

我立马抓住桃枝的手臂,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桃枝刚从小厨房出来,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

我愈发好奇,急着出去一探究竟,桃枝扶着我跟着我一起往外走,生怕我一个不小心绊倒。

拦住门口的一个小宫女,才得知,舒妃失态是因为皇长子不知道被谁带走了。

皇长子寅时一刻便去了上书房,未时三刻还未下学,舒妃差人去问,才得知今日夫子告假,并未开课,但皇长子却迟迟未归。

戒备森严的皇宫,竟出现了皇子失踪的事情,这是闻所未闻的。

舒妃一向看重她的宝贝儿子,平时看得如珠如宝,如今突然失了这个眼珠子,自然是方寸大乱,一路上哭嚎不止,直接去了「永安宫」找皇帝。

皇长子是皇帝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出生的,皇帝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皇长子的地位不言而喻。这一失踪,宫内怕是要变天了。

我暗自思忖,究竟是谁人敢在天子眼皮底下惹事,惹的还是人家的宝贝儿子,转身打算回宫。

正好碰上了正要去找皇帝的皇后娘娘,我福身行礼,皇后颔下首便略过我匆匆而过。

回了宫,直到天黑,外面还是毫无动静。我唤桃枝出去打探消息却什么都没问到。我心中有些担忧,不知道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更衣洗漱,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天还未曾亮,李公公却领人来了。

「贵妃娘娘,皇上有请,跟奴才走一趟吧。」

话罢,没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让桃枝扶着我出门。

我本身就是懵的,直接就跟着走,直到「永安宫」门口,我才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如今皇长子失踪的节骨眼上,不急着找人,天不亮召见我做什么。

一进殿内,我便感受到了低气压,皇帝坐在上首,知道我进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坐在一旁的舒妃,大抵是哭累了,上半身柔柔弱弱地攀在皇帝身上。

「柔贵妃,今日孤召见你来,你可知所为何事?」皇帝沉声开口道。

柔贵妃?我入宫这么久,皇帝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

我心下瞬间了然,怕是有人拿皇长子失踪一事想在我身上做文章。

「臣妾不知,还望皇上明示。」我恭敬地跪着。事到如今,上来就抵死不认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贵妃妹妹,我唤你一生妹妹原是我高攀了。是,我先前是对你多有冒犯,你家世好,人又生得我见犹怜,谁人能不艳羡呢?只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为何偏偏要对付我的煜儿呢?」舒妃一时情急,竟呛住了,咳嗽不止。

我无语凝噎,看来今日是一场硬仗了。「臣妾不知舒妃姐姐在说什么,煜皇子怎么了?」

「你…你竟还抵死不认!非要我跪下来求你不成吗?你圣眷正浓,你往后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就这么容不下臣妾的煜儿吗?」舒妃挣扎着站起来,话语间便要给我下跪。

「舒妃姐姐无凭无据怎可空口白牙地污蔑臣妾…」

「够了!」皇帝喝住了眼前的这场闹剧,我的话头被截住,抬眼望着他。

皇帝也抬眼看着我,眼睛里却是我看不懂的神色,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相对无言,皇帝忽然出声,「下去吧。」

舒妃一脸讶异,还未来得及切换悲伤的神色,站起来便要拉住我。

我本就没打算动,这一拉,竟被她拉了个措手不及,重心不稳,朝着凳脚直直磕了下去。

还没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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