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4岁的尾巴,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阿斯伯格综合征。起因是和我的亲姐姐聊天,我跟她说我讨好型人格的困扰,她突然跟我说,你其实共情缺失你知道吗,你压根不在乎别人到底怎么想的,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会做出改变了。从姥爷去世你没有多少悲伤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我可以接受。我沉默了几秒,第一次卸下社交面具,排除掉社会道德的约束,用心思索后告诉她,是的,我是这样的。她的接纳和理解让我真实地面对了自己。
晚上睡觉前,我在小红书搜索共情缺失,一步步搜索到阿斯伯格这个名词,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此前从未了解过它的含义,因为我以为它是自闭症的一种,而我对自闭症的印象停留在影视剧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才少年。我有社交障碍,觉得自己孤僻,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有丰富的情感,但我从未觉得自己自闭。但阿斯伯格不是自闭症,在测试量表里它叫高功能孤独症谱系障碍。我去查看阿斯伯格的种种特点,在一条阿斯伯格女性自述特征的帖子里,我发现自己与她有着众多相似之处:我无法直视别人的眼睛,这会让我感到恐慌,同时我也无法从他人的眼睛里解读出信息;我有社交障碍,在人多的地方,我会无地自容,同时也缺乏交友的技巧;我感官出奇地迟钝,小时候经常被父母说是不知冷热,上一分钟被问说热不热时还回答不热,下一分钟就被摸出来脖子那儿一圈汗;抗拒身体接触,能够挽着手臂的人只有亲姐姐和最好的舍友,其余人挽着我或者拉着我的手我都会身体僵直(包括我妈);身体不协调,无法学会跳舞(笨拙),在涂护肤品或者化妆品时无法双手同时操作,我姐描述说是「手像是借来的」,所以更不会编头发或者系蝴蝶结;异常遵守规则,坚决不会闯红灯,即使是深夜无人的街道,同时厌恶每个违法交规的人,变道一定要打转向灯(但我在苏E开车,所以很痛苦)。情感淡漠,读大学时候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对比舍友每周都要打上几次;性别意识模糊,没有「变美」「打扮」的意识,思维偏理性,会被吐槽说是「直男」;情绪识别困难,感觉自己除了开心和愤怒、崩溃以外,就是一潭死水的平静,没有愉悦这种细致的情感......最核心的问题是共情缺失,我无法感受到别人的悲伤,看到他人悲伤时,理性会指导我去安慰,但我总是不合时宜地想笑,我自己感到痛苦时第一反应也是诡异地想笑......我想我列出了长长的一条清单,都指向了我是阿斯伯格的这个事实。那天晚上我很兴奋,难以入眠,因为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试图混迹在人群里假装正常所做的挣扎撕扯原来本不必要,因为这些所有的不正常都是有原因的,它甚至有个名字,有这样一个群体,那些人都和我相似。成年时认识到自己是阿斯,不是为了干预治疗,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终于可以松口气说,不必再勉强自己的答案。
第二天在青衫上做了量表测试(孤独商成人测试量表),34分,「您非常可能有高功能孤独症谱系障碍」,意料之中的结果。让疑似也是阿斯伯格的老爸做了,他得了31分,「可能有高功能孤独症谱系障碍」,还是意料之中。那天之后睡觉都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