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是甜的~】
「我孫子長得帥，你倆認識認識。」被我誌願服務的老奶奶經常這樣說，我沒在意，可當某天見到真人後……
沒想到這麽帥。
關鍵還是我暗戀已久的男神！
——當義工後，男神上門了。
（⭐偏治愈，沒有虐噠~）
1
冬天的風涼得刺骨，楚寧拎著全寢室的外賣盒低頭走得很快。
回到宿舍後聽她們還在聊昨天的事兒，認命地把飯放到她們桌上，轉頭開始挑自己菜盒子裏的蒜頭。
她並沒有興趣去八卦。
但由於室友們整天站在吃瓜前線，她也把昨天那件轟動性事件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無非還是關於蕭俞的。
什麽事兒一旦扯上蕭俞的名字，就能被學校的人翻來覆去討論個遍。
沒進學校前他就被媒體冠上了歷年最帥狀元的名頭，上了熱搜，一進學校就是紅人，不僅作為新生代表演講，還有好些公司直接到學校向他伸出橄欖枝邀他進娛樂圈。
楚寧倒是對他沒什麽很深的印象，除了知道他帥，成績好，人品差之外便無其他。
之所以說他人品差是因為他換女朋友的速度當真跟換衣服一樣，每段戀愛都不長久，最長的一段也只談了三個月。
但即使這樣，仍然有無數女的前仆後繼。
楚寧也不知道她們圖個什麽，圖他冷漠無情甩人快嗎？
說起來，她只見過蕭俞兩次，第一次是在新生典禮上，少年清冷高挑聲音像經年的雪一樣冰冷，第二次是在醫院門口，他身形散漫鉆進一輛車裏揚長而去。
他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昨天有個女生，聽說因為蕭俞和她說分手，直接一口氣跑到了學校最高的教學樓樓頂，冬天的樓頂冷風紮臉，她就指著樓下的人群威脅蕭俞，「你敢跟我說分手，我立馬就跳下去。」
楚寧當時剛從圖書館出來，湊了下熱鬧。
按理說人命當前怎樣都得先安撫人心，可蕭俞不這樣。
他聽完女生聲嘶力竭的威脅，只安靜地看著她，淡淡開口道，「傻子。」
救援隊後腳就趕到了，把情緒崩潰的女生救了下來。
室友感嘆道，「那女的追了他五年呢！」說著伸出手掌，「從高中就喜歡他，嘖，這蕭俞也太無情了。」
另一個室友掐著筷子有些慶幸，「幸好我不喜歡他，不然得被他玩兒死。」
「誰讓人家長得好看呢。」
「這種人就適合一輩子單身，」室長憤憤道，「將來要誰收了他，老娘跪下給那女的磕仨頭叫她爸爸！」
「我也！」
「還有我！」
楚寧看著室友們個個跟壯士斷腕一樣，默默挪開了小凳子，心道，這我還是別了吧……
2
外面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楚寧接到誌願部老師的電話，說醫院裏她負責的那個老奶奶撒著嬌要找她。
「好好，」楚寧一邊鉆進衣櫃裏找圍巾邊應道，「對，我今天下午沒課，嗯，我現在出發。」
「叫你別參加什麽誌願團，」室長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悶悶道，「這麽冷的天在寢室裏睡覺它不香嗎？」
楚寧正穿鞋，聞聲笑道，「再說我就要後悔了，你們吃晚餐的話記得在群裏跟我說一聲，我走啦。」
寢室門應聲關上。
南方的冬天濕冷濕冷，宿舍樓前大路兩邊的梧桐樹葉子掉了個幹凈。
她剛到醫院門口就接到了老人的電話。
棉衣穿得太厚她費了時間才把手機從兜裏掏出來，「……餵？徐奶奶……」
「琳琳在哪裏啊？」老人從小生活在南方，n和l分不太清楚，每次都把寧叫成琳，楚寧教了很多次都沒什麽用就由她去了。
她擠進電梯，人太多有點喘不過氣，「在醫院呢，我來找您了。」
「那群家夥真把你叫來了啊？」老人似乎有些懊惱，「外面這麽大雪還來，都不會瞎謅理由偷個閑，丫頭真傻。」
楚寧隨著人流走出電梯，被老人逗笑了，「奶奶您再這樣說，我下次說不定真賴被窩裏睡覺不來了哦。」
「那也不行！」老人急道，「你要是不來的話，我被那壞孫子噎的氣就沒人順咯。」
楚寧又笑了。
她經常聽老人提起她的孫子，雖然口口聲聲說他不聽話，但字裏行間滿是慈愛，更多時候是驕傲和心疼。
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留下偌大的財產。
家裏的親戚一下子全湧到他家，連平時從沒探過親的遠房親戚都想來分一杯羹。
「就是欺負他年紀小，我又是一把老骨頭！」老人每次說到這裏就劇烈咳嗽，「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兒子兒媳屍骨未寒就上門欺負我孫子！」
楚寧聽了很多遍，可見老小二人究竟受了多少氣。
後來她和她那可憐的小孫子搬到了一間帶院子的單層房，只留了一小份財產。徐奶奶前半輩子養尊處優沒什麽謀生的本領，只能帶著上小學的男孩兒守著這丁點兒錢，日子便過得很是拮據。
他本來就不太外向，這下變得更加沈默寡言。
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也一聲不吭，徐奶奶看見他身上的傷也毫無辦法，只能抱著他哭，後來小孫子跟人打架被叫家長，徐奶奶在辦公室面對強詞奪理的人竟啞口無言。
對面家長看這一老一小不會說話，便趁機把錯誤摘得一幹二凈。
被媽媽護在懷裏的小孩兒朝他做了個鬼臉，口型罵道，「小破爛，沒人養。」
徐奶奶在一邊給人道歉，校領導只說下次看好孩子，別帶動不良風氣。
小孫子本來安安靜靜站在老人身邊，一下子沖了上去使勁扒拉對面小孩兒，拳頭瘋狂朝他身上打，嘴裏只重復大喊著，「我沒錯！」
辦公室一團亂麻。
那孩子的媽媽罵他沒家教，把自己孩子護在身後。
最終徐奶奶孫子還是背了一個處分。
但小孫子爭氣，每次說到這裏老人就開心得很，「我孫子雖然悶了點兒，但聰明是一等一的！他跟你一個學校，改天奶奶叫你們認識認識。」
楚寧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男生很好奇。
又莫名心疼。
他在那些黯淡的日子裏踽踽獨行，只有徐奶奶一人幫他掌燈。
3
推開病房的時候，一個護士正在幫老人紮針，老人擰著眉很是抗拒，一見楚寧來笑了滿臉。
「奶奶您吃飯了嗎？」楚寧趕緊脫下圍巾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
醫院的空調開得很足，她一路走得快額頭已經悶出細汗。
「剛剛有人送來的，」護士收拾東西走了，老人指著矮幾上的東西緩聲道，「給丫頭留的，沒有蔥姜蒜。」
老人看著楚寧吃飯，臉色漸漸變得柔和，道，「我那孫子吃飯也挑，」她笑道，「跟你一樣，蔥姜蒜一概不吃，跟個少爺似的，挑得很。」
「剛剛是他送的飯嗎？」
「對啊，」老人道，「小子臉臭得很，來送飯也沒個笑臉。」
楚寧對老人這種虛貶實褒的語氣已經熟得很，笑道，「那下次我幫您教訓他，讓他不敢對您臭臉。」
老人一聽很是興奮，「下次你來的時候我把他也叫來！」
楚寧還是笑，也沒當真，「好，都聽您的。」
老人高興得直搓手指。
出醫院以後天已經黑了。
她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衛衣身形高瘦的男孩兒倚在大柱子旁邊打電話。
風大得很，楚寧穿著棉襖都感覺冷，剛剛出來的時候老人把她孫子織的圍巾硬塞給她，說兩條換著戴。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見男孩兒無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站在風口穿這麽少，不冷才怪呢。
蕭俞剛掛下電話轉身就看見比他矮一個多頭的女生站他身後仰頭看他，整個人包得密不透風，只剩一雙發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脖子上還戴著他織的圍巾。
蕭俞摸摸口罩，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楚寧被口罩悶得有點透不過氣，索性把它摘到一邊，喘了口氣道，「不嫌棄的話，把這個戴上吧，」她把手上剛換下的圍巾遞過去。
蕭俞沒接，反而一直盯著她脖子看。
楚寧不自覺擡手捂了捂厚重的衣領。
「這兒，」蕭俞擡擡下巴指她圍巾，聲音低沈沙啞，楚寧一下子打了個顫，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疑問。
「哪兒來的？」他問。
「買的。」
蕭俞轉頭哼笑一聲，拿過她手上的圍巾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寧怔怔的立在原地，目光在越走越遠的高挑身影和空空如也的雙手間徘徊。
良久，才想起來低罵一句，「莫名其妙。」
4
回到宿舍後室友們已經吃過飯了。
秀秀指著她脖子上的圍巾問，「欸？我記著你走的時候戴的不是這條啊？」
楚寧趕緊把口罩和圍巾取下來丟到書桌上，「那條圍巾被我送人了，這個是徐奶奶的孫子織的。」
「孫子織的？！」宿舍人齊齊望了過來。
「男孩子織的圍巾？」室長連忙湊近，興奮道，「那你見著那男孩兒了嗎？這年頭會做手工活兒的男孩子不多了！試試啊！」
楚寧被逗笑了，「我連人面都沒見過呢。」
「我以為你們早見過了呢，」室長抓過圍巾細細摩挲，「這做工真挺好的，一看就用了心。徐奶奶送的？」
楚寧喝了口熱水，點點頭。
「不錯不錯，」室長突然奸笑，楚寧頭上溜過一排問號。
秀秀突然想起什麽，看向楚寧，「那你原來那條圍巾送誰了啊？那不是你自己織的嗎？」
楚寧捧著杯子，熱氣繞了她滿臉，「不認識。醫院門口碰見的，看他冷得可憐就給他了。」
「不會是流浪漢吧？！」
宿舍人對她這種隨時隨地散發愛心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室長還曾經告訴過她，不要同情心泛濫，很容易被人騙，不過她沒聽進去。
楚寧搖搖頭，似在回憶，「穿得挺整齊的，高高瘦瘦帶著口罩，特別白。」說到這裏她忽然想到什麽，凝眉又道，「不過挺沒禮貌。」
三人松了口氣。
秀秀道，「以後別隨便接近陌生人，哪天被拐到山溝溝裏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楚寧聽沒聽進去，反正就見她點頭。
第二天上公共課的時候，整個班上的人都炸鍋了。
特別是楚寧她們宿舍的人，炸得那叫一個體無完膚。
兩個當事人，一個全臉懵逼，一個神態自然。
懵逼的那個自然是楚寧，另一個就是吸引了全場目光的蕭俞。
室長操著僵硬的手指戳了戳楚寧，「……那個，是不是你送出去的圍巾？」
楚寧的眼睛像是釘在了蕭俞的身上，準確說是釘在了他脖子上那條紮眼的粉色毛絨圍巾上，而後，終於緩慢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那就是她花了兩個星期好不容易織成昨晚又被送走的那條圍巾，沒錯了。
可是，為什麽會在蕭俞脖子上？
除非……
「昨晚那個站在風口的傻子是蕭俞？！」室長低吼出聲，滿臉不可置信，而後，緩緩朝楚寧伸出一個大拇指，「你這運氣，絕了。」
楚寧現在正盯著蕭俞的後腦勺，處於靈魂出竅狀態。
這泛濫的愛心啊……
突然，前方那個連後腦勺都透露著帥氣和冷漠的人朝後面看了一眼，楚寧猝不及防嚇了個激靈，眼睛都來不及轉開，狠狠地楞住了。
「……」
與此同時，班上其他人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
「蕭俞脖子上戴的是條女款圍巾吧？」
「一看就是啊。」
「這麽快又換一個女朋友？前幾天不還……」
「別說了。」男的悄悄推了推說話的人，那人一轉眼見蕭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看了過來，立馬噤了聲。
5
蕭俞又交女朋友的事情馬上就傳遍了整個校園。
502寢室內部對此表示非常無語。
「果然群眾都是無知的啊，」蔓芝摸了摸鼻梁上的鏡框，道，「一條圍巾就能推出女朋友，還傳得跟真的似的。」
室長清咳了聲，在書桌上隨手拿過一本草稿本卷成筒狀遞到楚寧嘴邊，一本正經采訪道，「作為當事人，不知道楚女士現在作何感想？」
楚寧懨懨地推開卷筒，沒說話。
秀秀馬上接嘴，「又沒其他人知道那條圍巾是你送的，他不說我們不說這事兒就讓它這麽過去了唄。」
「嗯，」蔓芝點點頭，「我也覺得，如果讓人知道了圍巾是楚楚送的，誰知道有多少女的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沖上來。」
「也真是奇了怪了，」秀秀又道，「蕭俞今天沒事戴什麽圍巾啊，以前也沒見他戴過啊。」
「……可能是被楚楚的無差別愛心感動到了？」室長默默開了個口。
楚寧緩緩擡頭看她。
室長摸摸鼻子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你現在得找個男朋友，」蔓芝忽然道，「萬一以後這事兒暴露了你也能跟蕭俞撇得一幹二凈的，那些女的就不會來找你麻煩了。」
秀秀贊同。
室長忽然一拍巴掌，「這不有個現成的人嗎？」
眾人看她。
她對著楚寧笑，「你那圍巾哪兒來的？」
「！」
「你之前不也說挺想見人家嗎？」室長仍然笑嘻嘻，仿佛事情已經成了，「試試。」
「那就，」楚寧有些動心，遲疑的點點頭，「……試試？」
昨天才停的雪今天又開始下了，偌大的田徑場白茫茫一片，還有學生留下的各種塗鴉。
蕭俞回到單人公寓摘下了圍巾。
開啟手機備忘錄，重要記事顯示今天是奶奶的生日。
他轉個身栽進沙發，將手背擋在眼睛上，眼前暗了下來，手上毛絨圍巾的觸感格外鮮明，昨天女孩子摘下口罩後紅撲撲的臉蛋驀地出現在腦海，與她的臉一同出現的還有銀灰色的圍巾。
是她。
蕭俞瞇了一會兒眼卻睡不著，起身準備去醫院。
剛攏緊身上的衣服，腳步頓住了，轉了個方向走進臥室開啟衣櫃。
圍巾依然圍在脖子上。
剛出門，電話打進來了。
「小俞啊，我是奶奶。」
「嗯，我知道。」
「你現在在公寓呢吧？」
蕭俞拔出鑰匙，「剛出門了。」
「要去哪裏啊？吃了飯沒有？」
「打算去醫院和您一起吃，」隨後蕭俞頓了頓，問道，「奶奶吃飯了嗎？」
「沒有呢。」
蕭俞停住腳步，「您今天想吃什麽？」
「醋溜魚，和西紅柿雞蛋湯。」
「好，」蕭俞又轉身拿出鑰匙開門，「我現在做。」
6
楚寧吃完飯才突然想起來今天預定了一個手工蛋糕教程，送給徐奶奶的生日禮物。
應該還不算太晚，等會兒直接提著蛋糕去醫院吧。
在蛋糕作坊裏忙了一下午，出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楚寧急忙打了個滴滴，坐上車後又給徐奶奶撥了個電話。
放在矮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響亮的鈴聲傳遍整個病房，蕭俞調小音量，看到螢幕上的名字時楞了一下，很快接通了。
「餵？徐奶奶，我是寧寧，我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您吃晚飯了嗎？」
蕭俞沒說話。
楚寧拿下手機看看，皺皺眉頭，「徐奶奶？」
「嗯。」蕭俞終於吭了一聲，這一聲卻格外尷尬。
「？！」
楚寧手一抖，這怎麽是個男的，的聲音？
轉念一想，楚寧又道，「你是，徐奶奶的孫子？」
「嗯。」蕭俞聲音有些低，卻不沈，很好聽。
一想起今天上午在宿舍裏說的那些話，楚寧的臉竟然開始變紅。
米粒般細小的雪不停的下，病房窗台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徐奶奶在睡覺嗎？」楚寧另一只手放在膝蓋上不停摩挲。
「嗯，」蕭俞這樣答，轉而想起自己答了三聲「嗯」，於是又加了一句，「在睡覺。」
「好的。」
楚寧額上滲出細汗，一想到等會兒去病房就能見到他，更加緊張，兩只手都被汗浸得有些濕漉漉，「那，等會兒見。」
「嗯。」
兩人掛斷電話。
冬天夜晚來得快，街上車輛行人稀少，路燈昏黃的光照在馬路上，被厚厚的白雪映出了另一方溫柔動人的天地。
蕭俞走到門邊，側靠在墻上低頭玩手機，一副等人的姿態。
「謝謝師傅！」楚寧走下車。
醫院裏燈火通明，她隨著人流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鮮紅的數碼每跳動一層她的心臟就跳快一分。
人越來越少，空氣漸漸冷下來。楚寧抓著綁蛋糕的繩子，看著不停升高的樓層。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終於，叮——一聲，到了。
楚寧站在病房門前，伸手一推。
眼前一片光亮，她目光一轉發現門邊靠著個人，清瘦高挑，握著手機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頭發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微微泛著棕色，是一個帥哥無疑。
可是……
帥哥轉過頭來，楚寧開門的手停在了門把上，楞楞地看著他。
這個帥哥怎麽是蕭俞？
7
病房內一片寂靜。
楚寧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蕭俞看她，面無表情，道，「琳琳？」
楚寧：「……」
他確實是徐奶奶親孫子沒錯了。
那自己脖子上戴的這條圍巾，楚寧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脖子，再次沈默了。
誰能想到蕭俞會織圍巾呢？
他媽的還織得這麽好。
一旦代入了蕭俞是徐奶奶孫子這個設定，楚寧就變得無所適從。
她甚至不敢擡眼看他。
太魔幻了。
徐奶奶口中的孫子和蕭俞根本是兩個人啊！
學校傳聞蕭俞是個富二代，家裏在北京有兩套四合院，出了學校根本不用擔心工作，直接回家繼承百億家產。
可是實際上的蕭俞從小父母雙亡，跟著生了病的奶奶生活在平房裏，他在外面住的公寓是他自己寫創意賺的錢。
根本天壤之別。
楚寧瞟了蕭俞一眼，他正在填護士送過來的單子，眉眼沈靜，帶著一絲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
她忽然想，如果這個少年的父母沒有在他年幼時去世，他一定會是個吃穿不愁，比現在還耀眼的人。
可是沒有如果。
「你在看什麽？」
楚寧的思緒忽然被蕭俞的聲音拉回來，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包，有些慌亂道，「沒什麽。」
蕭俞坐在了床尾的沿邊，看了眼放在矮桌上的蛋糕，問她，「買的？」
「啊？」楚寧看他，「蛋糕？自己做的。」
蕭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兩人無話，楚寧腦子一團亂麻，一想到在宿舍跟室友說的那番話就覺得荒唐。
跟徐奶奶的孫子交往，然後跟蕭俞撇清關系？
根本做白日夢呢！
回去怎麽跟她們說呢？說了肯定又會引起一番血雨腥風。
啊。
正當楚寧獨自尷尬以及煩惱的同時，徐奶奶悠悠轉醒，看見兩人分別坐在床尾沿邊兩側，表情各有千秋。
「琳琳？」
「奶奶？」楚寧立馬轉頭，蕭俞跟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您醒了？」
徐奶奶來回看了他們倆幾眼，突然笑道，「我還沒說，你倆就自己碰上了。也省得我再張羅咯！」
楚寧現在心思有些不太正，聽了這話耳朵紅了半圈。
蕭俞臉不紅氣不喘像是聽了很多遍，事實上確實聽了很多遍，雖說這是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面，但彼此透過徐奶奶這個中間人已經對對方並不陌生了。
除開這次，徐奶奶在蕭俞面前說的話更加明朗，甚至直接說上了，「琳琳是個好姑娘，做咱老蕭家媳婦兒就好咯！」
蕭俞大多時候都沈默，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8
楚寧開啟塑膠袋拿出大塑膠刀準備切蛋糕，奈何技術不太行，刀卡在蛋糕中央不上不下。
蕭俞擡眼看她，走近道，「我來。」
兩人交接的那一剎那，楚寧好似觸到了他的指尖，微涼。她像觸電般一下彈開了好幾步。
視線與蕭俞相接，她從蕭俞很快轉開的目光裏看到了一絲空白，像在說，「我有這麽可怕？」
醫生剛好來查房，隔壁床的老人也有朋友來探望。
一見這邊分蛋糕都過來湊了個熱鬧，左一句祝福右一句祝福把徐奶奶哄得眉開眼笑。
當眾人圍到老人身邊的時候，楚寧悄悄看了一眼蕭俞，他勤勤懇懇地彎腰站在矮櫃旁切蛋糕，竟罕見地露出了一點笑容，雖不明顯，但瞬間柔和下來的眉眼還是讓楚寧微楞。
像是從他冷漠的面具下窺到了什麽秘密。
病房裏喜氣洋洋，仿佛能消散病魔與死亡的陰霾，留住這難得的人間煙火。
一群人熱鬧了一會兒，又漸漸散去。
回學校的路上，楚寧叫住蕭俞，前面的人轉過頭來看她，眼神純凈，遠看冰涼冷漠，一走近才發現那只是一層自我保護的外殼，是獨自走過許多夜路後的孤單與寂寞。
想讓人情不自禁去溫暖。
楚寧說，「要一起回去嗎？」
蕭俞眼睫一閃，張了張口，卻只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坐在車上的時候，楚寧突然想起，那個為了蕭俞要跳樓的女生也在這個醫院，不知道他去看過沒有。
想著，楚寧瞟了旁邊的蕭俞一眼。
又瞟一眼。
再瞟……突然與當事人對視，車內熱度驟然上升。
楚寧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模樣頗呆，最後還是蕭俞解了她的圍，「看我做什麽？」
打探別人的私密實在不好，更何況這似乎是個傷疤。
楚寧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艱難開口道，「你去看過，你前女友嗎？」
「誰？」
「就前幾天那個女孩子。」楚寧一臉黑線，估計是前女友太多懶得記了吧，本來猜到他不會回答，誰知，蕭俞卻淡淡開口道，「看過。」
一陣莫名復雜的情緒湧上楚寧心頭，「你還是在意她的，是嗎？」
蕭俞答得出乎意料的幹脆，「沒有。我在意的只有我的親人，」他停了一下，續道，「還有我未來的妻子。」
楚寧微楞，認真看他。
「為了我去死，真不值得。」
蕭俞靠在椅背上，俊秀的眉眼毫無波瀾，楚寧突然就脫口而出，「你根本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跟她交往？」
蕭俞側頭朝向楚寧這邊，車外的燈光怪陸離，她卻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悲戚，「我試過了，每個人我都試過了，可是我就是喜歡不上。」
我試過了可是我喜歡不上。
別人看他光鮮亮麗，說他家財萬貫，他看起來擁有了那麽多，但是面前這個少年，他現在唯一擁有的，只是一個在醫院裏的奶奶。
楚寧突然就怔住了。
心裏一座休眠的火山漸漸變得滾燙。
9
冬天夜色正濃，兩人在學校門口下車一起進了學校。
「那是不是蕭俞啊？」剛從校外聚餐回來的女生突然停住腳步，指著不遠處穿著黑色冬衣依然清瘦高挑的男孩子問道。
朋友聞言看過去，很快肯定，「媽的就是蕭俞啊！！他旁邊那個女的是誰？！」
「他前幾天不是新交了個女朋友？欸？等會兒，」女生拉住正準備往上沖的朋友，猶疑道，「我好像知道她是誰。」
「誰？」
「誌願團的楚寧。」
寂靜黑色的夜裏，前面一高一矮身影走得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夜色深處。
閃光燈轉瞬即逝。
楚寧回到宿舍，室長一行人急忙沖上來，帶著喜滋滋的笑意。
「怎麽樣？」室長把她拉到書桌前，迫不及待地問。
「還可以，吧。」楚寧脫下大衣，目光有些飄。
「帥不帥帥不帥？」秀秀湊上來一臉期待。
楚寧腦海中突然冒出蕭俞那張臉，「帥，」說完覺得不夠，又加上一句，「驚為天人的帥。」
一群人更激動了，瘋狂嚷嚷下次一起去看帥哥。
看她們這麽瘋狂，楚寧默默喝了一口熱水，心道，帥哥是帥，但不是你們想看的那款，前幾天還說他來著呢……
「那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蔓芝道，「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和蕭俞撇清關系。」
楚寧聞言驀地看向蔓芝，脫口而出，「為什麽要和他撇清關系？」
「？？？」室友們三臉懵逼，「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嗎？」
楚寧捧著杯子辯道，「我其實覺得，蕭俞還是不錯的……」
一只手突然搭在楚寧額上，秀秀疑惑道，「沒燒啊，」
室長同款疑惑，「那怎麽說胡話呢？」
楚寧有瞬間啞口無言，下一瞬心口變得有些酸脹，自己以前也厭惡花心冷漠的蕭俞，但是，他根本不是那樣的。
「蕭俞，根本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她說了出來。
「算了算了，蕭俞哪樣跟我們又沒關系，」室長揮揮手，「你有徐奶奶孫子就夠了！」說完奸笑，洗澡去了。
其他兩個室友也散了。
楚寧一個人靠在桌前發呆。
蕭俞……
第二天楚寧一寢室人去上課的時候感覺班上的人都不太對勁，氣氛有些詭異。
室長的人際關系向來是不錯的，坐在位置上一打聽就知道出了什麽事。
因為她們幾個人都結束了校群，所以資訊滯後了。
室長跟別人交流完以後轉過頭來時臉色精彩紛呈，更多是驚訝和難以置信。
她在全寢室人的催促下，看了楚寧很久。楚寧忽然有預感，這件事一定和蕭俞有關。
果然，室長把手機面向她們，螢幕上是一對男女，脖子上分別戴著一銀一粉兩條圍巾，男的高挑，女的嬌小，他們並肩走在行人稀少的校園大道上。
很多人一眼就能認出男的是蕭俞，但她們卻能一眼看出女生是楚寧。
砰的一下，像一個炸彈平地爆炸，502寢室的人除了楚寧都裂開了，齊齊望向她。
室長緩緩道，「楚楚，你和蕭俞，真是男女朋友？」
楚寧腦子有些亂，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照片是誰拍的？不過現在也許已經不重要了。
她只想到蕭俞。
「是男女朋友嗎？」室長問道。
楚寧看她們，良久，搖頭。
她們好似松了一口氣，但楚寧又道，「不過，我正打算追他。」
砰的一聲，炸彈又一次爆炸。
10
果然，不出蔓芝她們所料，一旦楚寧的「女朋友」身份暴露以後，一大群麻煩奔湧而來。
首先，是女生們有針對性的敵意，食堂故意插隊，圖書館惡意占位就不說了，都是些小學生的把戲，但直接上寢室找麻煩就有些過了。
有兩個女的帶了一堆人來到502不分青紅皂白就開罵，罵得整個寢室的人一臉懵逼，還是室長最先反應過來和對方像對山歌一樣，你一句我一句，引來了許多圍觀的人。
在雙方膠著之際，帶頭的那個女生突然上前抓了一把楚寧的頭發。
楚寧哪見過這種大場面啊，腦子嗡嗡叫的。
不過女孩子的本能還是讓她瞬間反擊，伸手薅對方頭發。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最後兩夥人都被叫學工辦進行思想教育了。
室長回去的路上仍然憤懣不堪，「你們說那女的是不是他媽的有毛病？神經病吧，一言不合就咬人，她以為人多稀罕蕭俞啊，怪不得蕭俞交那麽女朋友也沒輪得上她，這潑婦他媽的誰敢要啊！」
室長罵到最後已經語無倫次了，楚寧頂著被薅亂的雞窩頭悄悄看了室長一眼，不敢吭聲，只在心裏默默答道，「我還是很稀罕他的。」
她一直低頭走著，有些無精打采。
直到室長的聲音突然停下來，秀秀和蔓芝的附和聲也停下來，楚寧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天空正飄著小雪，細細密密。
楚寧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路燈的光灑在他身上籠了一層光圈，削弱了他周身的冷漠，楚寧看見他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肩上落滿了雪。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打架的時候她沒想哭，確實也一滴眼淚都沒掉，但這時候，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室長她們看了兩人一眼，走了。
蕭俞慢慢走近的時候，楚寧才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形象簡直不忍直視，於是慌亂地理了理頭發。
塑膠袋嘩啦啦的聲音吸引了她，蕭俞手裏提著碘酒和棉簽，還有各種藥。
兩人隨便找了個超市坐著。
蕭俞一直沒有說話，楚寧也就不敢看他，不敢問他怎麽會找到自己，不敢問他現在對自己是什麽想法，是不是把她看作跟他以前的所有女朋友一樣，喜歡不上她還覺得她惹了麻煩。
越想越離譜，不著邊際，不知怎麽的，忍了許久的眼淚在這一瞬頃刻間爆發。
蕭俞本來低著頭將棉簽伸進藥瓶裏，剛把棉簽拿出來，轉身就看見楚寧淚流滿面，哭得稀裏嘩啦。
他舉著棉簽的手楞在了半空，生平第一次手足無措。
楚寧一邊哭一邊道歉。
蕭俞半天才想起從袋子裏掏出紙巾幫她擦臉，指尖碰到女孩兒臉頰的時候，兩人身子都僵了一下，楚寧抽抽搭搭，仰著臉看他。
蕭俞把紙巾給她，擡手幫她擦藥，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別道歉。」
因為不是你的錯。
上次一起回學校的時候楚寧問他為什麽交那麽多女朋友，他說想嘗試喜歡上別人的感覺。
因為小時候太缺愛，導致他很難去愛上別人。
但他還有話沒說。
他很多次站在病房外面看見有個女孩兒坐在奶奶病床前，也說也唱，逗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看見她坐著削蘋果，病房窗外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她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她還給老太太講外面的人間煙火氣，活著在她嘴裏變得這麽有趣。
她幫老太太偷偷掖被角，對著他做的菜贊不絕口。
……
她那麽鮮活。
他交了很多女朋友，卻沒有任何人像她。
11
這兩天學校簡直像排雷區，震得同學們腦門兒直晃蕩。
楚寧那天晚上回去以後就發了高燒，本來就心煩意亂躺在床上，結果室長她們回來帶來一個訊息讓她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你說什麽？蕭俞去學工辦了？！」
「對啊，」室長道，「你的處分，不，我們全寢的處分都取消了。」
「他怎麽做的？」
「不知道啊，」秀秀風頭有些轉變，對蕭俞的態度開始好轉，「反正不知道說了什麽，書記就同意了。」
「畢竟他也是當事人之一，更何況，」蔓芝邊揭午餐包裝袋邊道，「他成績年年第一呢，書記不信他信誰？」
「我現在倒是真相信你倆有情況了。」室長咂咂嘴，挑了塊紅燒肉在楚寧眼前繞，突然一口塞進嘴裏道，「你前些天還說跟徐奶奶孫子好！現在好了，想想怎麽跟別人解釋吧。」
楚寧本來饞肉，現在一聽心瞬間就虛了，連帶著整個人都更虛了。
她將半個頭都掩進被子裏，道，「我還有個事兒要跟你們坦白……」
三人看她，問，「什麽事兒？」
楚寧又將頭伸進去一點，這才緩緩說道，「其實，蕭俞就是徐奶奶孫子……」
說到後面她整個人都悶進了被子裏。
寂靜無聲。
室長筷子上的紅燒肉啪嗒跌進了碗裏。
那天上午，502寢室發生了一起慘案，花季少女楚寧，卒。
第二天是楚寧答應去醫院看徐奶奶的日子，現在她和蕭俞的關系有些曖昧，所以對著徐奶奶的玩笑，她常常表現得不知所措。
她到醫院的時候蕭俞正把飯從保溫盒裏拿出。
一想到自己在這兒吃的飯都是蕭俞做的，楚寧的臉就紅了一半。
徐奶奶一如往常，笑道，「琳琳，我小孫子做菜好吃吧？喜歡的話叫他天天做給你吃。」
楚寧正捧著碗默默扒菜，聞言瞬間嗆了，下意識朝蕭俞看去。
蕭俞也在看她，嘴角似乎藏著笑意。
像冬末春初的融雪，清冷純凈。
他很少笑，可一笑就迷惑人心，楚寧被飯嗆得直咳嗽。
面前遞過來一個保溫杯，楚寧連忙接住灌水。
「你怎麽不給琳琳拿個新杯子啊？」徐奶奶突然道。
楚寧：「？？？」
「啊，」蕭俞像是才反應過來，憋著笑道，「我順手一拿就拿了自己的。」
楚寧：「！！！」
她的喉嚨瞬間像火燒一樣，臉更是從半紅不紅變成紅了個徹底。
一擡頭就看見蕭俞噙著笑看她。
如果說剛才他的笑還有些收斂，這時候便真是放開了，笑聲清朗，跟他平時完全不一樣，這時候才完完全全是個少年模樣。
楚寧看他，看著看著就楞了。
「真是個小流氓。」徐奶奶半嗔不嗔笑罵道。
楚寧還處於半遊離狀態，卻聽見蕭俞緩聲答道，「對女朋友，不算流氓。」
這世上就是有那麽個特別的人，在某時某地讓你產生了最特別的感覺，他剛開始並不知道那是喜歡，只因為他從來沒經歷過。
可後來他遇見了很多人，卻發現能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有她一個，那時候，他才逐漸意識到，我可能喜歡上她了。
這種感覺在聽到她為了自己跟人打架的時候攀到了頂峰。
讓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哪怕一刻。
窗外楚寧堆的小雪人紅唇黑眸，雪後天地白茫茫一片，靜謐無聲。
病房內出現了一瞬沈寂。
隨後，蕩開了絲絲暖意。
徐奶奶坐在鋪了白色床單的床上，無聲地註視著面前兩個少男少女，仿佛了卻了一件難得的大事。
楚寧手裏還捧著蕭俞的保溫杯，面色木然，眼角竟開始泛紅。
她怔怔地看著蕭俞走過來，看他的手撫上她的眼角，看他沈靜的眉眼漫上暖意，整個人慢慢變得鮮活，變得觸手可及。
她聽見自己說，「終於多了一個人愛你。」
冬天快要結束，等初春以後，冰雪消融，百花盛開，那個時候我一定比現在更加愛你。
（全文完）
標題：【關於愛你這件事】
作者：粥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