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突然變成掃地機還被發送到我從小暗戀的男生家裏。
只有男生認出我並且親吻掃地機。
我才能獲救。
因為想讓媽媽幸福,也想讓我自己幸福。
所以我選擇抱著我的機器人一起跳海。
原以為那邊是幸福的彼岸。
沒想到沈進深海底部時,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句清晰的女聲,「因為你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系統將對你進行懲罰,只有完成懲罰才能解脫,不然懲罰將迴圈。」
聲音結束後,我再次睜眼。
視線非常低,幾乎是趴在地上。
我下意識地想伸手確定自己的存在,沒想到我完全沒看到自己的手。
「我手呢?!」
下一秒我意識到,「我咋說不出話了?!」
視線環顧四周,不遠處有一個落地全身鏡。
我走過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了。
結果,「我靠!我是啥?!我是個掃地機?!!」
在確定自己是掃地機的下一刻。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再次出現。
「第一個懲罰,你將以掃地機的形式存在,並且讓這間房子的主人,認出原本的你,大喊你名字的同時,親吻你。這樣你才能結束這個懲罰。」
「這個懲罰的意義,是讓你明白,人類的語言有多麽美妙,人類的身體是多麽神聖的存在。而你卻自願放棄了這一切。」
「現在,懲罰開始。」
???
親吻掃地機??
連我這個變態都覺得這個要求有點變態了。
因為不是誰都像我這樣變態。
本來就是選擇放棄自己。
做不做掃地機又能怎麽樣呢?
就算做一輩子掃地機也沒什麽不好。
就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
房門突然被開啟,一個男孩匆忙地趕回來,看起來好像是著急找什麽東西,沒顧上脫鞋就進了房間,去茶幾上拿了個東西又小跑著離開了。
我認得他。
薛祁明。
算了算,我喜歡他最少有十三年了。
而我們陰差陽錯,已經有六年沒見過了。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是鄰居。
只不過他媽媽一直瞧不上我家,覺得我家條件差,我雖然是個小女孩卻比男孩還粗野,覺得我媽素質低,沒情趣。
可是小朋友之間的友誼很簡單又很純粹。
薛祁明還是偷偷跟我玩,雖然時常玩到一半就被他媽媽叫走去上補習班或者回家寫作業。
我媽媽很喜歡他,經常留他在家吃飯。
他也能忙裏偷閑,跟我一起看一會動畫片。
是什麽時候開始疏遠了呢?
好像是上了初中以後吧。
他的個子越來越高,小時候稚嫩的臉龐隨著長大漸漸被雕刻出一副俊秀的摸樣。
祁明很聰明,也沒有辜負他媽媽一周給他報地五個課外班。
他是年級第一,總是第一。
文藝匯演也總有他的身影。
穿著白色的燕尾服,端坐在鋼琴前的樣子。
即便是這麽多年過去,在回憶裏依舊閃耀地刺眼。
而我,除了小時候用泥巴糊小人比他厲害,翻墻躲貓貓比他厲害,調皮搗蛋比他厲害以外。
現在的我再沒什麽能跟他比肩的東西了。
連樣貌,也是平平。
可他仍然當我是最好的朋友。
我們一起騎著單車回家,聊天說地,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可是我總能聽見,「她是誰啊? 薛祁明妹妹嗎?長得不像啊?她憑啥跟祁明關系那麽好啊?無語。」
多年不見,我好像已經忘了這個人。
但是再遇見,我知道我關於他的一切,我都在記憶裏反復敲打錘煉,記憶越刻越深。
只不過他跟我記憶裏的那個人,有些偏差。
我記得他小時候很愛幹凈,家裏的小臥室一塵不染。
我每次去他家玩都會感慨,「祁明,你們家幹凈地像賓館。」
而他媽媽就會不鹹不淡地反諷一句,「是你媽媽太不愛幹凈,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得愛幹凈,你看我們家祁明一個男孩,房間多幹凈。」
祁明平時鮮少反駁他媽媽,總是低著頭笑笑說,「是。」
但是他總是替我說話,「媽,別這麽說。」
也因此他媽媽更討厭我。
可是眼前的房子,實在不能用整潔來形容。
到處堆放的衣服,隨手丟下的瓶子和零食包裝。
房間倒是不臟,但是很亂。
我一邊掃地拖地,一邊從眼前的景象分析他現在的生活。
工作好像很忙,桌子上是開啟的電腦,周圍是散落的檔。
在做什麽?好像是程式設計師?
壓力應該很大,很多咖啡,瓶裝罐裝散裝都有,還有些酒瓶。
收拾著房間,我不免有些心疼。
我想象中的天之驕子,不該是這樣的生活。
躲回返回艙洗腳睡覺,一直到大半夜,門外才穿來動靜。
祁明拖著一看就很沈重的身體回到家。
把鑰匙,鞋子,外套,一件件隨手丟出去,然後把自己也丟在沙發上。
仰面躺著,四肢都伸開,嘆了一口大大的氣。
不到五分鐘的時候,就傳來他粗重的鼾聲。
我靜靜地走過去,在他腳邊看著他。
微微發福了一點點,但是還看得出少年摸樣。
眼下兩片青紫,胡茬長出來一些,還來不及剃。
他臨走時開著窗戶透氣,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屋子裏涼風一吹,冰地刺骨。
我忍不住想抱著胳膊,但是卻忘了,我沒有胳膊。
但是他這樣睡一夜,明早多半是會感冒的。
想了想我只能發出冰冷的程式音,「主人,我在。主人,我在。」
我能發出的詞匯有限,只能盡力讓他醒過來。
但是他大概太累了,鼾聲絲毫沒有減弱。
我只能再出一計,去撞他的腳。
我在原地轉圈,一下下撞他的腳。
撞地我頭腦發昏時,他終於醒了。
睜開迷茫睡眼,他伸了個懶腰,身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低頭看看我,「哎?掃地機什麽時候啟動了?」
大概是睡醒以後,又覺得餓了。
他起身從冰箱裏翻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雞蛋,和半根火腿腸,站在廚房裏煮泡面。
端著碗從廚房走進客廳,湯汁滴在地上。
我見了就走過去把那塊汙跡清理掉。
「哎?這麽智能嗎?以前沒發現呢?」
他一邊吃面,一邊把沙發上硌人的臟衣服抽走扔遠些,「你要是能幫我洗衣服,就能給我當老婆了,我還找什麽人結婚,找掃地機就行了。」
我老臉一紅,下意識想背過身。
但是轉念一想,我的臉是黑色機蓋,並不會紅。
再一想,我只是一台掃地機,我有什麽可害羞的!
不等那碗面吃完,薛祁明的手機好像傳來了訊息,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發出了尖銳爆鳴,「我踏馬剛下班!還要加什麽班!」
然後他把手裏的筷子丟出去,連帶著面前那碗面也覺得不順眼,一起倒進馬桶。
罵罵咧咧地開啟電腦。
我有些楞神,因為他以前從不會這樣講話。
那時候的薛祁明是個絕對溫柔的謙謙公子。
我甚至有時候會問他,「祁明,你發過脾氣嗎?你就沒什麽特別生氣的時候嗎?你罵人嗎?」
他也還是笑呵呵的,「會呀。」
但是我從沒見過他發脾氣,也沒見過他對其他人發脾氣。
我只見過他媽媽對他發脾氣。
他媽媽大部份時間都很好,但是偶爾發脾氣的時候非常恐怖。
會尖叫著把東西砸在地上,然後邊哭邊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媽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工作供你讀書,就是讓你出去鬼混嗎?!!!你不是我兒子!你去找你那個出軌的畜生爹,讓那個小三當你媽吧!!」
我見過一次,嚇地我不敢動。
連忙跑回家,看著給我做飯的媽媽,頓感我媽其實也不錯。
薛祁明每日裏早出晚歸,而我則在家裏勤勤懇懇地工作。
這天似乎是個周末,他難得在家睡了個懶覺。
睡到日曬三竿,起床以後他心情不錯。
給自己做了一頓午飯,家裏放著歌打掃衛生。
我無意間瞄到桌子上的數碼行事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是他生日。
他給自己訂了一個蛋糕,插上一根蠟燭。
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就一個人在房間裏。
中午十二點,他的電腦傳來叮咚一聲。
他的表情一下變得很開心,急忙走到電腦旁。
而我好像好像突然反應過來,我大概知道他在看什麽。
但是我不敢確定。
一直到我遠遠地看見電腦螢幕時,我才敢確定,那是我發給他的定時郵件。
高中以後,大概是高二左右。
他媽媽找到了新的老公,據說挺有錢的。
於是他媽媽就帶著他,搬離了我們小區,順帶也轉了學。
那時候他已經變得更優秀了。
清北的好苗子,體育全能,校草。
我不再在校園裏跟他說話,也不再跟他一起放學。
因為他們是沖刺班,而我是普通班。
我們上學放學的時間不同。
偶爾在學校裏路過,他欣喜地想跟我打招呼。
我都會假裝沒看到,默默避開。
他來班級找我,我也假裝不在。
那時候我也不像是小時候那樣外向的小孩了,整日沒心沒肺裏瘋跑著。
平庸如我,有著他難以理解的升學壓力。
「媽媽,我不是個聰明孩子,我就考不上那麽好的大學。」
我是班級裏的中等生,學校裏的小透明。
他在憂慮清華還是北大的時候,
我在每天熬夜到十一點,爭取多考十分穩定在二本線裏。
從六點開始的一天,淹沒在無窮無盡地考試裏,一直到淩晨才能停息。
我沒有時間去照顧自己無處安放的情愫,也不知道該怎樣妥善保管自己的少女情懷。
所以我只能躲著他。
一並躲著我的自卑和無措。
但是沒變過的是,我每年都會給他送一份生日祝福。
像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借口,那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見他,跟他說上幾句話。
「祝你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最後一次去祝他生日快樂的時候,他們班好像在做歡送會。
他還是那麽好人緣,轉學離開,大家也要聚在一起送送他。
我站在門外,遠遠地看著他,還是那麽溫和地笑。
鼻子上被人抹了蛋糕,校服上都是簽名。
有一個女孩子痛哭流涕地上前抱著他表白,「我喜歡你兩年了,從上高中我就喜歡你。」
他也不見慌亂,只是很紳士地拍拍那女孩的肩膀說,「謝謝你,好好學習。」
我捏著手裏的賀卡,只覺得好像有人把我的心像面團那樣搓圓捏扁,再一一放進蒸鍋油鍋。
他擡起頭,透過門看見我。
眼神裏突然出現一絲驚慌。
輕輕地推開那女生,一個人推開門走向我。
我們倆在走廊裏站著,誰也沒說話。
一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我才把手中的賀卡塞給他,「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他接過賀卡,低頭盯著,「我媽要給我轉學了。」
「嗯,我知道了,挺好的,肯定是去好學校。」
「嗯,大概是吧。」
一直到最後,我也沒說出想說的話。
就是我喜歡你更久,我喜歡你七年了。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
我追不上你的腳步,我永遠無法跟你並肩,我好像總是不能跟你相配。
我的七年。
到最後只有那張送出去的,被我捏在手裏濕透了一角的,千言萬語只幹巴巴寫了八個字的,「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而到今天,七年變成了十三年。
那張濕透的賀卡,好像終於收到了回信。
我看著他盯著電腦螢幕,流露出我跟他重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隨後他拿起手機,像是要給什麽人發訊息似得。
緊接著又放下。
我們已經不聯系很久了。
因為心虛,所以每一次刻意地聯系,都會讓我倍感壓力。
而這一次,不知怎麽,我特別想給他打個電話。
哪怕是說些廢話。
「最近怎麽樣?」
「吃飯了嗎?」
「阿姨身體還好嗎?」
不管說些什麽都好。
可是我現在困在掃地機裏,除了掃地拖地給他說些程式化的話,我什麽都做不了。
我終於體會到,這是個懲罰。
祁明點亮一根蠟燭,盯著看了一會兒,又吹滅了。
窗外夜色降臨。
白天那個看起來對生活充滿熱情積極向上的薛祁明,好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陰郁的,潮濕的,鋒利的男人。
吹滅蠟燭,他突然自顧自地笑了,「我好想見你一面啊。」
可緊接著他又板起臉,「願意說出來就不靈了,可我的願望,不說也不靈。老天爺總是不站在我這邊。」
他切了一大塊蛋糕,又開了一瓶酒,悶不吭聲。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他,貼著他,不發一言。
他先是躲開我,看我沒反應,又伸腿輕輕把我踢開,「小朋友,現在不是掃地的時候,你今天也要來惹我嗎?」
正當我無計可施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有一塊顯示器。
那個熟悉的冰冷女聲再次出現,「作為一台掃地機,你累計的工作量將會為你解鎖新功能作為獎勵。現解鎖顯示器一塊,每日可自行編輯十個字顯示。不能直接出示身份相關資訊。」
我如獲至寶,迫不及待想跟他說說話。
但是一想到只有十個字,我又糾結起來。
再加上我只是一台掃地機機器人。
我很擔心嚇到他,讓他覺得是自己瘋了或者世界瘋了。
所以我思來想去,斟酌地第一句是,「您好。」
薛祁明放下手裏的酒瓶盯著我,「真他媽活見鬼了,你之前就有顯示器嗎?你怎麽突然跟我打招呼?該不會你裏頭蹲了個人吧?」
我想也沒想,就打出,「青蛙王子。」
童話故事裏,變成癩蛤蟆的王子,需要公主的真愛之吻。
但是我連癩蛤蟆也不是,我只是一台掃地機。
所以薛祁明白我一眼,「人工智障。」
我終於閉上嘴,主打一個陪伴。
酒瓶見底的時候。
薛祁明有些昏昏欲睡,卻還是掙紮著起身去翻找什麽東西。
在書架的角落,有一本落灰的同學錄。
他開啟同學錄,一張已經發黃地有些褪色的照片飄落下來。
那上面是我。
而我甚至不知道有這張照片。
他反反復復地看,有些發呆楞神。
我湊過去,「你還好嗎?」
薛祁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指著那張照片說道,「你知道嗎?只有她一直陪著我,理解我,溫暖我。我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人,我沒那麽聰明,也沒那麽上進,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混日子。可是我媽偏偏要逼著我,希望我成為人中龍鳳。我他媽壓根不是那塊料。上學的時候拼了半條命才應付她考了個差不多的大學,可上完大學她又要研究生,研究生結束又要博士。想一出是一出又要我去考公務員當大官。」
他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我只是一個被逼著前進的廢物,我根本沒有那麽大的能耐,所以我現在低不成高不就。我沒有野心,也沒有欲望,我就想躺平,這到底有什麽錯?!」
「我好想她,想回到過去的日子,想再過一次跟她在一起時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但是好像,這輩子也不可能了。」
他躺在地上,也許是喝糊塗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陳圓,你在哪啊?」
我的腦子裏,叮地一聲。
好像煙花炸開了。
十三年前的風,歷經無數嚴寒酷暑,終於吹拂到今日的我。
他昏昏沈沈地倒在地上。
我悄悄地湊過去,像小時候情竇初開時那樣。
看著他,在心裏一點點描畫他的眉眼。
心裏像是用羽毛給小貓抓癢似得。
有種萬物復蘇破土而出的悸動。
悄悄地湊過去,貼近好多年前的那個盛夏夜。
而他此時也呢喃著,「陳圓,陳圓,」
好像就在那一秒。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秒。
「叮咚。」
「任務完成,恢復真身。」
我對上他的眼睛,回到十三年前。
陳圓對剛剛搬到隔壁的鄰居小男孩說,「薛祁明,我很喜歡你,喜歡你好多好多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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