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藥，終於等到了今天。
我的夫君被摁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你為什麽？」
我握緊了手中的金釵，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裴安，你個禽獸早該死了！」
1、
「天，這怎麽一桌子的甜食？」婉兒滿臉驚訝「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食嗎？」
我看著那一桌子的糕點便惡心：「王爺派人送過來的，他不太了解我的喜好。」
「你們成婚都兩年了，他怎麽連你不喜吃甜食也不知道？」婉兒緊蹙雙眉「我看，他對你未必上心，怎麽大家都說他對你很好？」
是啊，京中人皆道宣王裴安對他的王妃極為寵愛。看，他為了王妃都不願納妾呢，對王妃真是情根深種。
我常想，如果早知道那次出門買藥材會遇見他，早知道他就見過我一次就去請旨求娶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早早離開京都，遠離裴安。真是造孽!
聖旨傳至家中的那天，父親沈默許久後說:「碎碎，宣王位高權重，你嫁過去，必不會吃苦。」
我攥緊了拳頭，最後卻只能無力地松開:「女兒明白，我嫁。」
新婚之夜，我第二次見到裴安，他白皙的臉頰因喝了酒而有些泛紅，眼睛卻很亮，亮得有點嚇人。
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他便開始急切地吻我，像是終於得到了覬覦已久的獵物，要以風卷殘雲之勢將其拆吃入腹。迷糊間，我卻聽見了一聲聲的「阿蕓」。
「我三年前去江南時就該求爹爹也帶上你。」婉兒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她抱住我「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想遊歷天下，行醫濟世嗎？我們一路也遇到一些需要救治的貧民，我那時候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江南有多好玩……」
「江南水鄉自讓人向往，但京都繁華亦有其迷人之處。」一道男音打斷了婉兒。
我松開婉兒，一臉淡漠地問裴安:「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
裴安微笑著，眼裏盛滿溫柔:「想你了，便早點結束公務。」
是想莊姑娘吧？我一直都很清楚裴安把我當成了莊蕓意的替身。
我其實見過莊蕓意，她說話軟軟糯糯，很愛笑，笑時眉眼彎彎，和我長得極像，性情卻與我完全不同。
當初聽說莊家全家被流放，莊蕓意死於流放途中時，也曾為這個可愛嬌憨的姑娘感到惋惜。
婉兒朝裴安行禮:「勇武侯周林之女周婉，見過宣王。」
裴安微頷首:「之前常聽夫人提起周姑娘。」
婉兒明艷的臉終於舒展出笑意:「我可是碎碎最好的朋友。」
她想了想，又道，「碎碎不喜歡吃甜食，王爺以後莫要再送這麽多糕點給她了。若真喜歡碎碎，便要多了解下碎碎的喜好。」
裴安一楞，輕笑出聲:「周姑娘莫要離間我們夫妻。」
他歪過頭來，直直地看著我:「我對夫人的喜好可是了若指掌，她非常喜歡吃甜食。」
婉兒很迷惑:「怎麽可……」
我連忙拉住她，朝她搖搖頭，對裴安道:「王爺言重了，婉兒沒有離間之意，只是在關心我。」
「他……」送婉兒出府時，她欲言又止。
我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他把我當成了莊蕓意的替身。」
「什麽！？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婉兒氣極了，一副要扭頭回去與裴安理論的模樣。
我拉住她，安撫道:「不必擔心，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2、
回到房中，洗過澡後，正打算看會醫書，背後突然響起裴安冷冰冰的聲音:「今日王妃與周姑娘當真親密。」
哈？
這人在想什麽？婉兒可是女子！女子的醋也要吃嗎？
我轉身看向裴安，有些無奈:「我們就只是抱了下，女子之間這很正常。何況她是我的手帕交，自是與旁人不同。」
我與婉兒自幼相識，一起學詩書禮儀，也一起闖過禍，一起受過罰。曾無話不談，分享彼此的快樂與苦惱。
她熱情灑脫，待我極好，會記住我的生辰，記住我的喜好，會帶我去吃美食，得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也會與我分享。
真心最難得，她捧出了一顆真心待我。
裴安步步走近，將我逼至墻邊:「王妃自嫁與我，從未主動親近我，連笑容也吝嗇，卻對周姑娘笑得如此燦爛，真叫我吃味。」
「……」我實在不知說什麽好，與兩年不見的好友重逢，我不笑難道還要痛哭一場不成？
雖在心中萬分嫌棄，但我不願再與他纏結在這個話題上，仍是硬擠了個笑容給他。
裴安臉色緩和下來，癡癡地看著我，撫上我的臉，他的手有些冰涼，帶著一股涼意鉆進我的骨髓。
折騰半宿，裴安終於沈沈睡下。我吞下偷偷配的避子藥，想起他摟著我，用極溫柔的語氣哄我「咱們生個孩子吧」。
呵，真是癡人說夢。
3、
第二天一早，我與裴安坐上馬車去參加魏國公府的春日賞花宴。
馬車上，我無數次想掙開裴安拉著我的手，但他實在是攥得太緊了。
他笑吟吟地將一塊桃花酥遞給我:「來，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
我別過頭拒絕:「我不吃。」
被裴安攥著的手驟然傳來痛感，我看向他，他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將桃花酥遞到我的嘴邊:「你不是最喜歡吃桃花酥了嗎？快嘗嘗。」
又來了，只要我拒絕配合扮演成莊蕓意，拒絕他自以為是的深情，便要變著法地折磨我。
我深吸一口氣，還想掙紮一下:「我不喜歡桃花酥，從來都不喜歡。」
手上的痛感加劇，裴安表情瞬間烏雲密布，他緩緩道:「夫人剛剛在說什麽？」
手實在太疼了，我只得妥協。待我將桃花酥吃完，他才松開我的手，動作輕柔地擦拭我的嘴角:「乖，日後莫要再說些胡話了。」
有病！我不欲理他，閉上眼假寐。
裴安沒再說話，他將我的腦袋摁在他的肩膀上，接著，又摟住我的肩膀。
我:「……」
算了，再掙紮估計他要掐我脖子。
馬車終於停下，外面傳來裴安的隨身小廝新雨的聲音:「王爺，王妃，魏國公府到了。」
4、
春光融融，滿院的鮮花盛放，潔白的梨花，嬌艷的海棠，素雅的杏花……暖風徐徐拂過，送來陣陣芳香。
裴安被李大人拉住聊天，我終於得片刻自由，與李夫人一道去賞花。
拐過一棵海棠樹，正巧碰見婉兒，她在陽光的照耀下璀璨生輝，艷麗奪目的容顏比滿院的鮮花更美上三分。
她看到我，興奮地跑過來:「碎碎，你來了！」接著，又與李夫人相互見禮。
寒暄片刻後，李夫人便到別處賞花了。
婉兒抓起我的手，蹙眉問我:「你手怎麽紅了？」
為免她擔憂，我只道:「不小心撞到的，很快便能消了。」
又細細打量她，微微勾唇:「你素日不是不大喜歡出席宴會的嗎？今日怎麽如此開心，還特意打扮得這般好看？」
「你看那邊空青色長衣的公子。」婉兒示意我看向東南方，耳朵有些微紅，與我耳語「他是岑景。」
「心上人？」
「對啊，如何？」
我聽說過岑景，他是新科狀元，跟裴安對著幹，裴安每每提起他都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讓我一直對這人很好奇。
如今一看，長相俊美，站如青松，不錯！
我滿意地點點頭，拉著婉兒上前打招呼:「岑公子，久仰。」
岑景表情冷淡卻禮數周全:「宣王妃，周姑娘。」在叫「周姑娘」時，他的聲音倒是多帶了點溫度。
「你認識我？」我有些驚訝。
「宣王在盯著你。」岑景很平靜。
我的寒毛霎時豎起來，回過頭，果然看見裴安眼神冰冷如寒潭。
我只能無奈地回到裴安身邊。
可惡！還想繼續考量一下岑景是否配得上我家婉兒的。
不過……應該不錯的吧？
我看著不遠處難得嬌羞的婉兒與註意保持距離而神情卻有些溫柔的岑景。
5、
裴安攥緊我的手，眼神陰鷙，他冷冰冰地開口:「王妃是在賞花，還是在賞人？」
「自是在賞花。」裴安一定氣炸了，雖然我有點高興，但此刻不宜再刺激他。
「哼。」裴安冷哼，他在我耳旁輕聲道「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老實點。」
我:「我很清楚。」
但很快就不是了。
「哼。」又一個人對我冷哼，我對上她——楚陽公主，得體行禮。
楚陽公主卻不理我，徑直離去。
「楚陽公主和宣王妃有什麽恩怨嗎？」
「宣王妃長得跟那莊蕓意極為相似，莊蕓意和宣王本是一對，卻不想莊家出了那樣的事，兩人也就天人永隔了。而莊蕓意與楚陽公主是極為要好的朋友，楚陽公主看著宣王妃本該屬於占了好友的幸福，這才不喜宣王妃。」
……兩位，你們討論得可以再小聲些。
「賞花便賞花，別人家務事要少摻和。」裴安摟著我，笑得有些瘆人。
周圍人立馬噤聲了。
6、
正式開宴後，我有些悶，便出來透口氣。
「宣王妃，楚陽公主有請。」楚陽公主的侍女攔住了我的去路。
月黑風高，四下無其他人，我點點頭，跟上了。
一看見我，楚陽公主便朝我快步走來。
「公主。」
「他是不是又打傷你了？」楚陽公主拉著我的手，擔憂地問我。
我垂眸點頭，努力展現出一副若不經風的姿態。
楚陽公主更憐惜我了，她很生氣:「裴安這個混蛋！害了蕓意一家還不夠，如今又要來折磨你！」
楚陽公主實在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
先前被裴安打傷的傷口被楚陽公主碰見，她一開始以為是我自己傷害自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真是瘋了！怎麽可以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傷害自己？你不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活著的！」
後來經過我的一番解釋，她才知曉是裴安傷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