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蛇 x 大金龍】
作為一條小青蛇,青瑗混在一群龍裏面,在海底龍宮生活了十余年。
直到真實身份暴露,被「家人」遺棄,又被未婚夫退婚,曾經尊貴的「龍公主」從雲端跌落。
淩轍作為四大神龍之一的應龍,是真正的龍。地位尊崇,生性溫淡清冷。見到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堂妹」轉瞬變成了棄兒,一時憐憫。
那時,青瑗正在發泄情緒,將海水攪得一團混亂。
恰逢淩轍路過,看著她發泄了好一會兒,然後淡淡嘆道:「唔……一條脾氣暴躁的小蛇。」
青瑗哭得稀裏嘩啦,淩轍將她帶回了家。
*
將她繼續當作妹妹養著寵著,眼見著覬覦者越來越多。
淩轍覺得,自己嬌養了幾年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嬌嫩欲滴,怎麽能便宜了旁人。
還是繼續留下來吧……
而即使留下了她,淩轍也還是將她當妹妹一樣對待著,直到她在他特殊時期時,誤入了他的禁地……
第1章
◎騎著龍的小姑娘◎
青瑗第一次學習騰雲駕霧時,是偷偷地跟著幾個龍族的孩子們一起。因為她的母親總是不讓她做這,也不讓她做那,只要她乖乖巧巧,安安分分,別搗亂就行。
每次她都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的龍族孩子學習各種法術,練習行雲布雨等。
這次看他們騰雲駕霧,她更是羨慕得不行。
她想,等她悄悄學會了騰雲駕霧,母親肯定會高興的。
可惜她難得的一次不聽話,結果就是——
她一下子竄過了頭,然後在驚慌失措中,從雲端直直墜下來。
底下都是一群小龍族,年歲不大,法力不高,遇到這種意外情況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看到青瑗墜下去,一時都呆怔在那裏,只剩一片尖叫聲。
他們這次玩耍的地方是海邊的一塊崖壁上。
從高空墜下的時候,青瑗望著底下海灘上的嶙峋礁石,思忖著,若是落在前方的海面上還好些。這麽想著,她甚至還努力撲騰了幾下,可惜收效甚微。
她閉上眼睛,腦子裏最後想的是:自己若是摔死了,母親會傷心嗎?
還有她那娃娃親未婚夫,會難過一會兒不?
不過,她可能是有史以來最悲催的一條龍吧,竟然是因為不會騰雲駕霧而摔死的……
作為西海龍王的第十九個孩子,青瑗其實還是挺受寵的。
她的父王將「龍性本淫」這個特點表現得極為徹底。妻妾成群,孩子也多得記不過來。
但好在他記得青瑗,也算是寵她。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她是龍,而且是一條難得的雌龍而已。
龍族在這近幾千年來,子嗣日漸雕零。也不知是受了什麽詛咒,跟自己同族的話,極難孕育子嗣;而跟其他族類一起,生的不是奇形怪狀,就是其他族類的後代,極少數情況下會有龍族後代。
而在這少數的龍族後代裏,雌龍的數量就更稀有了。
所以,她爹記得她,稍微寵她一點,並非有多愛她,僅僅只因為她是一條稀有的雌龍罷了。
且因為稀有,她被別的龍族瞧上,早早就給她訂了娃娃親。
短短一瞬功夫,青瑗的腦海裏已經過完了她簡短的一生,而她閉著眼睛,也沒註意到遠處掠來一道金色的虛影。
她小小的身子落到了一個寬闊堅實的懷抱裏,一道熟悉的清潤低沈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小乖,怎麽從天上掉下來了?」
青瑗驚喜地睜開了眼睛:「淩轍哥哥!」
淩轍哥哥總叫她小乖,因為他說她是這群龍族孩子裏最乖巧的一個。
淩轍托著她,腳踏虛空,幾步就到了崖壁上方,然後將她放了下去。
崖上的孩子們一陣歡呼。
青瑗也仰起頭看著淩轍:「哥哥好厲害,好羨慕哥哥會飛。」
淩轍低頭看了看還沒自己大腿高的小豆丁,見她頭仰得吃力,他幹脆半蹲下來,擡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小腦袋,「你還小,別著急。以後你也會飛。」
龍族以出殼之日計算年齡,不管之前在殼裏呆了幾百還是上千年。
她從養龍池裏破殼出來,才幾歲而已,確實是太著急了。
青瑗點點頭,對於剛剛的有驚無險,自己也有些後怕與懊悔。
淩轍站直身,對其他孩子道:「都回海裏去。」
他身形極為高大,面容天生柔和俊美,眉眼卻冷漠淩厲,再加上周身內建的凜冽氣質,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壓迫感。
幾個小孩子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齊齊點頭,繼續用騰雲駕霧術飛回海面。
青瑗的目光追隨著他們飛走的身影,直到他們一個個沒入了海裏。
圓溜溜,烏漆般的眸子裏,盡是艷羨。
瞥見她的表情,淩轍那歷來清冷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一絲極淺的笑意,問道:「小乖也想飛啊?」
淩轍並不是一個愛笑之人。
他身為罕見地擁有祖龍血脈的應龍,天生尊貴。雖然年歲比四海龍王小許多,但因為身負神職,已是一方龍神帝君。位高權重,神位甚至排在四海龍王之上。
平日裏表情總是冷淡且疏離,在眾人眼裏,他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存在。
青瑗是他少有地會溫和親近的人。
因為龍族難得出個女娃,大家難免會憐惜疼寵一些,再個她實在太乖了,乖得令人心疼。
雖然被寵著長大,但她卻沒有驕縱蠻橫的脾氣,反而處處謹慎。大概是西海龍王夫人對她管束過嚴的原因,她小小年紀,就有種超出年齡的懂事和乖順。
淩轍猶記得第一次見到青瑗的時候,是在一次龍族冬日宴會上。
宴會中,大人們觥籌交錯,三三兩兩在笑著聊著。大些的孩子們則三五成群地一起玩耍。其中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長得粉雕玉琢,穿著一身錦衣華服,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起來孤零零的。
淩轍知道她是西海龍王的女兒。見她一邊打著呵欠,流著眼淚,一邊用力掐著她自己的胳膊。覺得她的舉止有些奇怪,他忍不住問道:「小家夥,你在做什麽?」
小小的女娃用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奶聲奶氣地回道:「太困了,要掐自己才能不睡著。」
淩轍看著她難掩困意的小臉,有些不解,「困了就去休息。」
「不行。母親說,不可以休息,不能睡。」她眼裏閃過懼意,小小的腦袋不停地搖著,粉嫩精致的小臉上甚至帶著慌亂,「別的孩子都不睡,我也不能睡。」
淩轍眉頭微皺。見她困得眼淚都出來了,還在強撐著。他擡手,一陣白光從她頭頂浸入。
青瑗只覺靈台一陣清醒,所有的困意頓消。
她高興地仰頭看他,「這個法術好,謝謝哥哥。」
「之前母親也用法術讓我不困,可惜只能維持一會兒。不過這也比我掐自己好多啦。」大概是太開心,她開始主動找他講話,「其實我平常沒那麽容易犯困的,就是每到冬天就特別特別困,走路都能睡著……」
淩轍道:「小孩子容易犯困很正常。」
青瑗連連搖頭,「不不不。母親說,別的龍族孩子不會這樣的,所以我也不能這樣。」
為何要用別人的行為來約束她?
這才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而已,正該是最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時候。
淩轍覺得西海龍王夫人對她過於嚴厲和拘束了些。
但這種屬於別人家事,他也不好管。只在她困意再次襲來時,繼續給她補了一下法術。
畢竟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淩轍也沒太放在心上。因兩家略微沾親,淩轍在之後又見過青瑗幾次,每次看到她,她都是乖巧又艷羨地站在一旁看著別的孩子玩。
淩轍對這個小堂妹的印象就是:太乖了。
所以他後來都喊她小乖。
淩轍收回思緒,低頭看向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小姑娘,溫和道:「小乖想飛的話,哥哥帶你飛。」
「我想我想!」青瑗滿臉驚喜,連忙不住地點頭。
淩轍本來打算拎著小姑娘在雲端飛一圈,但看著她滿含期待的眼神,想想還是沒這樣做。
一陣淡金色的光芒閃過,年輕神君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出現在青瑗面前的是一條巨大的,威風凜凜的金龍。
「上來。」大金龍在青瑗面前微微伏低身子。
青瑗開心地邁著小短腿爬上巨龍的背,軟軟的小手,抓著他的兩只龍角。
「坐穩了。」
金色的巨龍猶如龐大的金色長影,在雲海裏沈穩而快速地穿梭飛行。
微風攜著雲絮從身子兩側飄過,心也仿佛跟著輕盈了起來。青瑗烏漆漆圓溜溜的眸子裏盡是亮光,聲音從雲海裏蕩漾著難掩的歡快:「哥哥好威風啊!」
雖然她也是龍,可是母親反復叮囑讓她不要化出龍身來。她似乎除了破殼那日,都沒有以龍身出現過呢……
不過,她的龍身肯定沒有淩轍哥哥這樣龐大,這樣威風。
淩轍沒有再說話,只是載著她在雲海裏來回穿梭了一番。層層雲海裏縈繞著小姑娘愉悅的笑聲與歡呼。
如果姬無風此刻看到這個畫面,定要嘖嘖稱奇。
這三界六道,上窮碧落下黃泉,除了青瑗,大概再也沒有任何人在淩轍的背上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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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瑗與淩轍道別後,回到西海龍宮自己居住的院子,她的侍女凝珠正站在門口等她。
海水裏一串串氣泡往上升,一群色彩斑斕的魚兒從搖曳的海草邊緩緩遊過。身為海底一族,他們居住在海裏,對於海水,跟陸地上的空氣一樣適應。
見青瑗回來,凝珠滿臉急切地走上前,「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麽一個人就跑出去了?」
青瑗本來準備說自己又不會走丟,但想起今天甚至差點連命都丟了,連忙截住話,轉而問道:「……你出去打聽得如何了?」
青瑗自己還只是個孩子,凝珠倒是個模樣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俏麗少女,既比她知事些,又可以貼身陪伴她。
凝珠將一顆留影貝攤在掌心,笑道:「喏,都在裏面呢。」
「走走走,去屋裏看。」青瑗拽著她的袖子,將她直往屋裏拖。
「哎喲,公主殿下這麽急著看自己的未來夫婿什麽模樣啊?」凝珠隨她拽著的力道往前走,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這才幾歲呢,就恨嫁了?」
凝珠雖然是侍奉的女仙,但青瑗跟她感情頗深,她們之間講話和相處都比較隨意。
青瑗拽著她的袖子,粉嫩的小臉漲得通紅,「我只是好奇。」
她才幾歲,哪裏懂男女之情。對嫁娶一事,只有個朦朦朧朧的概念,本能地覺得這是極其重要的事情。自然會好奇這個重要的「未婚夫婿」到底是個什麽模樣,是否奇形怪狀,三頭六臂?
第2章
◎淩轍哥哥最好看◎
「幸好長得不醜。」
布置得精致雅麗的屋內,青瑗趴在自己的小榻上,小腿翹起,兩只白嫩嫩的小腳丫在空中晃呀晃。
她左手腕上纏著三圈珍珠手鏈,上面綴著一只小巧精致的橙色傳音螺。此刻正雙手托腮,黑葡萄似的眸子懶洋洋地望向眼前浮在空中的畫面。
凝珠跟她一起看向那畫面中的小神君。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余歲左右的小神君。只見他衣飾華麗,束著玉冠,面容白皙,樣貌甚為精致,眉眼間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恣意。
那豈止是不醜,即使是在容貌上天生占優勢的龍族,也沒幾個像他這樣好看的。
「這樣還只能算不醜啊?」凝珠好笑地問:「那在公主殿下的心中,怎樣才算好看?」
青瑗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後認真回道:「淩轍哥哥最好看。」
凝珠「撲哧」一笑。想起那個九重天上下最受神女與女仙們傾慕的俊美神君,倒也無法反駁。「龍君大人那確實是罕有的好看。」
青瑗嗯嗯點頭。
凝珠笑道:「但四太子這樣的容貌,也是不多見的美男子了。」
四太子,即北海四太子——鐘離決,青瑗的娃娃親未婚夫婿。
青瑗又看了一眼浮在空中的小神君,點點頭,如實道:「確實也好看。」
「這下公主殿下該放心了吧?」凝珠笑道:「殿下之前擔心得太奇怪,四太子可是龍族,怎麽會長得奇形怪狀,三頭六臂。」
青瑗托著腮,一本正經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她可是有著太多奇形怪狀的兄弟姐妹呢。
凝珠搖頭笑道:「但四太子可是龍啊,真正的龍族哪有長得難看的。」
青瑗沒說話,她的眼神漸漸有些凝滯,留影貝裏都是鐘離決各個場景的身影,她卻沒有繼續看下去的興趣。打了個呵欠,翻身仰躺著,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我要睡會兒了。」
凝珠收了留影貝,問她:「又困了?」
青瑗眼皮沈重,懶洋洋地唔了一聲,「大概是冬天快到了,全身又軟綿綿的,沒力氣。」
要不然今天學騰雲駕霧也不會那樣狼狽吧?
凝珠給她掖好錦被,看著她瞬間陷入酣眠的粉嫩小臉,心裏納悶:也是奇怪了,這一到冬季就渾身無力困倦不堪的毛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她也沒多想,悄聲退了下去。
青瑗並沒有睡多久就忽然醒了。
因為她掛在手腕上的傳音螺亮了,接著一道女子聲音就在屋裏響了起來:
「青瑗,過來。」
那聲音冷淡得不帶一絲感情。青瑗對這個聲音極度敏.感,本能地敬畏甚至是驚懼,幾乎是瞬間就從沈睡中驚醒了過來。
忐忑不安地爬起身,穿好鞋襪,迅速往西海龍王大夫人的院子跑去。
她的傳音螺甚至都不需要她的神識確認就直接響起,可見是母親用術法強行傳訊。
這種情況,要麽事情緊急,要麽多半是母親生氣了。
青瑗戰戰兢兢地跑到大夫人的院子裏,才剛踏進屋內,一道冰冷的嗓音就劈頭蓋臉而來:
「跪下。」
青瑗慌亂地擡頭,屋內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身著仙界宮裝的美貌婦人。
那婦人容貌姣好,氣質卻冷如冰霜,神情更是肅然而嚴謹,哪怕是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都腰背挺直,雙手交疊,坐得端正無比。
這就是西海龍王的大夫人,青瑗的母親,青龍一族的二公主青蓉。
青瑗稍稍松了口氣,還好只有母親一人在屋內,侍立女仙早就被打發出去了。
「還楞著做什麽?」青蓉眉頭皺起,冷冰冰道:「越長大越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既然不想跪,那就去外面站著,站上三天三夜。」
相比跪著,青瑗自然更願意罰站。她小聲道:「母親,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完就退到屋外,站在院子裏。
雖然不知道青蓉為何突然生氣,但是青瑗大概也能猜到,應該是她偷偷學習騰雲駕霧術差點掉下來的事情被人告知母親了。
她平日裏謹小慎微,極少犯錯,但凡有一點芝麻綠豆的事,都會被人報告給母親,更何況是今天這種「大事情」。
選了個角落站好,還沒一會兒,困倦再次襲來。青瑗站得搖搖晃晃,小腦袋不住地點著,竟是直接站在那裏睡著了。
直到聽見有人在旁邊不停地喊自己,她才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發現是凝珠也趕過來了,正站在她的旁邊。
凝珠陪著青瑗一起罰站,見她眼皮打架,知她困意又來了,怕被大夫人看見要罵,於是跟她聊天提神。
「若是五殿下在就好了,他會幫公主殿下求情的。」
青瑗艱難地擡了擡眼皮,「五哥很忙,別總找他。況且,父王不喜歡五哥,母親更不喜歡他,會訓斥他的。」
青瑗同父異母的五哥廉震並不是龍族,而是狻猊。所謂龍生九子的九子其一。
長相沒有龍族天生的俊麗,相貌勉強算是端正,但勝在身材高大魁梧,且天生神力,乃是一名神勇的天宮將領。
西海龍王這麽多子女中,也就廉震跟青瑗走得近一些。
廉震面相敦厚,性格老實。只有他會耐心地跟一個小孩子認真講話,每次回來,還會給青瑗帶些奇珍異玩。
可惜,他非龍族,並不入西海龍王的眼,更不會被眼高於頂的大夫人看在眼裏。
實在是他們的態度表現得太明顯了,連青瑗這種小孩子,都看得出來他們對廉震的不喜。
思及此,青瑗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母親不喜歡她跟任何非龍族的人太過親近,包括她的兄弟姐妹們。
龍族孩子本來就少,她也年齡偏小。大的龍族少年少女們,不可能跟她這種小孩子玩,而小的那些龍族孩子們又嫌她畏手畏腳,這不敢、那不碰,都不太愛跟她玩。
今日若不是他們的激將法和慫恿,她也不會貿然嘗試騰雲駕霧……
惱人的困意又襲來,青瑗耷拉著眼皮,擡起右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左胳膊。
「嘶——」白嫩的小臉皺成了包子。
疼痛讓意識只維持了片刻清醒,困意又再次席卷而來。如此反復無數次,三天三夜站下來,青瑗不但腿快瘸了,兩條胳膊也都被她掐得麻木了。
凝珠抱著她回去休息時,在半路上遇到了鳳嵐和鳳彤兩姐妹。
這兩位也是青瑗的同父異母姐姐。
看到凝珠抱著軟綿綿蔫耷耷的青瑗從大夫人的院子裏走出來,鳳嵐和鳳彤對視了一眼。
凝珠就著抱青瑗的姿勢,簡單地給鳳嵐和鳳彤兩姐妹行了個禮。
蔫耷耷的青瑗也費力地擡起眼皮,對著鳳嵐和鳳彤禮貌客氣地打了招呼,「鳳嵐姐姐,鳳彤姐姐。」
鳳嵐和鳳彤朝她們點了點頭,凝珠又繼續抱著青瑗往前走。
年紀稍小的鳳彤在她們走了之後,忽然得意地笑了起來。
鳳嵐皺眉,「你好好地突然笑什麽?」
鳳彤嘴角勾起,「還以為身為龍族就威風了呢?也就是罰站三日三夜罷了,瞧她那樣子。」
鳳嵐看她一眼,然後又瞅了瞅凝珠和青瑗消失的方向,問她:「是你去大夫人那裏告密的?」
這幾日青瑗被罰站的事情,整個西海龍宮自然都傳遍了。
鳳彤道:「不過是小小的教訓而已。父王那麽寵她,我就不服氣。咱們火鳳族又不比龍族差,哼。」
鳳嵐皺眉道:「你也知道,只不過是罰站的小教訓而已,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你就這點出息。」
「那還能怎樣嘛?」鳳彤撅撅嘴,「她也就一個小孩子,再怎麽犯錯,也不會罰什麽。更何況她可是尊貴的龍公主,呵……大夫人又是她的親娘,再怎樣也不會罰得重。」
鳳嵐沒說話。
鳳彤跟她走了一會兒,忽然又道:「姐姐,你在無極山拜師,有趣不?」
鳳嵐秀麗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斜她一眼,「拜師是去學藝的,又不是去玩。」
「再怎樣也比悶在這西海裏有趣。」鳳彤皺起眉頭道,「我待在這裏,都快發黴了。我什麽時候也可以去拜師啊?這樣就有機會去外頭玩了。」
鳳嵐道:「再有兩年你也十五了,到時候隨我一起去拜師吧。不過,師父收不收你,這我可保證不了。」
無極山山主是赫赫有名的南黎帝君,不少神族子弟都想拜他為師,但並不是皆能如願。鳳嵐天資出眾,且又有火鳳一族出面周旋,這才得以讓南黎帝君將她收為徒弟。
鳳彤道:「還要等兩年,這可太無聊太難等了。」
那邊,鳳嵐鳳彤姐妹倆邊走邊聊著拜師的事情,這廂,青瑗和凝珠也在說拜師的事情。
凝珠將青瑗抱進屋子,幫她除去鞋襪,將她放在榻上,然後就去檢視她的胳膊。
看到青瑗白嫩嫩的胳膊上那些烏青泛紫的掐痕,凝珠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一邊給她擦藥,一邊心疼地嘟囔:「小祖宗,你是不是覺得這胳膊不是自己的?真狠得下心啊——」
青瑗卻沒管著自己的胳膊,她的皮膚雪白,且很容易留下痕跡,她自己都習慣了。這會兒正在想別的事情。
「凝珠,鳳嵐姐姐不是拜師學藝去了嗎?怎麽回來了?」
「大概是得空回來了一趟吧,我聽說他們也有假期的。」
青瑗點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我能不能拜師啊?」
凝珠抹藥的手一頓,擡頭看她一眼,猶疑道:「這好像不能吧?沒聽說過這麽小的神族就開始拜師的啊?好像都要年歲十五以上呢?」
青瑗小小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嘆道:「好想快點長大啊。」
當小孩子可太不自在了,而如果去拜師的話,就不用時時刻刻受母親管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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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神仙來說,歲月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倒是過得也很快。
不過,因為居於人間山川與海域,龍族也與凡人一樣計算年歲,只是他們生來仙體,能夠活得更久一些,且成年後也衰老得極慢。
一轉眼已是七八年過去,從出殼日開始,按凡間年齡計算,青瑗已快十三歲了。
她本以為她離拜師還得有個兩三年時間,哪想到十三歲生辰還沒到,她的父王就開始急著給她安排拜師之禮了。
準備拜的正是無極山山主,南黎帝君。
之所以這樣著急,據說是因為這一年,她那未婚夫婿鐘離決被南黎帝君收為徒弟了。
鐘離決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怕他在外歷練時被旁的女子惹得分了心神,因此北海龍王與西海龍王商量,送青瑗也拜入南黎帝君門下。
一是有這個「未婚妻子」的時刻盯視,鐘離決自會稍微收斂一點;二則是順便讓兩個少年少女提前培養一下感情。
十三歲都未滿的青瑗還沒怎麽開始長身體,只有身條拉長了一點,仍舊纖細而稚嫩,臉上更是稚氣未脫。
她眨著水汪汪清澈的大眼睛,問凝珠:「不是說最少得十五歲才可以拜師嗎?南黎帝君會同意收我為徒?」
第3章
◎像一棵纖細的……豆芽菜。◎
南黎帝君還真的沒打算收青瑗為徒。
他誰的面子都沒給,直接拒絕了。
數年前,鳳彤拜師南黎帝君被拒,此刻聽說青瑗也被拒絕,她別提多痛快了。
鳳彤最終拜百靈山的清無真君為師,百靈山離無極山也不遠,她得空便會去找鳳嵐。
此次聽說青瑗拜師被拒,鳳彤正好在鳳嵐那裏,得知訊息,她笑道:「青蓉大夫人這次可真是被打臉了。好歹南黎帝君看我們火鳳族面子,收了姐姐你。而青龍一族的面子,南黎帝君卻沒給。」
鳳嵐卻比她想得多,「師尊只是覺得青瑗年紀太小而已,並不是不給青龍一族面子。」
鳳彤不以為然,笑瞇瞇道:「不管,反正帝君沒收我,也沒收青瑗,我就是覺得很痛快。」
鳳嵐沒說話,只是眼神沈靜,眉頭微皺,似在思索著什麽。
-
西海龍宮這邊,聽聞青瑗拜師被拒,青蓉氣得臉都烏青了。
她壓著脾氣沒發,但是青瑗這幾日被她傳喚過去時,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青蓉偶爾會盯著她看許久,那個眼神復雜得令青瑗捉摸不透,她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到青蓉神色厭倦地朝她擺了擺手,她才悄悄松了口氣,退下去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往軟榻裏一靠,凝珠走過來,又開始憂心地念叨:「這次拒絕了,據說是因為殿下年歲還不到。不知道等殿下滿十五的時候,南黎帝君還收嗎?」
青瑗捂唇打了個呵欠,沒有說話。
「小祖宗,你都不著急嗎?之前還年年都念著快點長大,早日拜師呢……」凝珠見她歪躺下去,滿臉困倦的樣子,又道:「要睡了嗎?怎麽都長大了,這個每到冬天就犯困的毛病還沒好呢?」
青瑗閉著眼睛,聲音帶著倦意,懶洋洋地,綿軟又嬌糯,「這不是還不算長大嗎?連拜師都被拒絕了……我急也沒用。」
「唉。」凝珠嘆了口氣,邊給她蓋好被子,邊道:「據說北海龍王也一道說情去了,辦法還都在想呢……我再去打聽打聽,看看還有無轉圜余地。」
青瑗胡亂地「嗯」了一聲,又繼續陷入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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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山,南黎帝君的洞府。
白衣白發、白色長須的南黎帝君正和一位身著白色長衣,外披暗金底、繡銀色龍紋長袍的年輕神君在下棋。
那年輕俊美的神君正是淩轍。
南黎帝君是淩轍的師伯,但也跟他是忘年之交。淩轍所在的不妄海與無極山相隔不遠,每次淩轍回家時,路過無極山,就會順道來探望他,並如往常一樣,陪他下幾局棋。
倆人一邊喝茶下棋,一邊偶爾聊上幾句。南黎帝君順口提起西海龍公主拜師之事。
淩轍原本垂眸看著棋盤,聞言微擡眉頭,問道:「西海的龍公主?是……?」
南黎帝君道:「就是那個西海龍王大夫人的女兒。據說是十九公主,一條小青龍……你是不知道,那些個龍族弟子,天賦確實還行,但是那個脾氣啊,嘖嘖……當然,你不一樣。」
龍族在近幾年來,因為子嗣雕零,龍子龍女們因為稀有而備受寵愛。天生尊貴加上不斷溺愛,確實是大都驕縱傲慢,難馴得很。因此,許多神君都不太願意收龍族子弟為徒。
更何況還是個才十二三歲的小龍族,他又不是給人帶孩子的……
淩轍白皙修長的手指執了一枚黑色棋子落下,語氣淡淡地道:「不會。這位小公主我知道,很乖的,不像其他龍族那樣頑皮。」
南黎帝君正欲落棋的手指一頓,擡頭看他,語氣微訝:「你認識的?」
淩轍淡淡道:「同族的小堂妹,怎會不認識?」
南黎帝君沒說話。
心說龍族那麽多子弟,甚至是西海龍王那麽多子女,也沒見你個個都認識,如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公主你就記得這麽清楚了。
而且聽那話裏的意思,似乎很護著,連說話語氣都柔和三分。
這可太罕見了。
淩轍這種冷情淡漠的性子,差不多是孤家寡人一個,幾乎不評價誰,也從不會維護誰。
南黎帝君瞥了一眼對面坐著的面色清冷如玉的淩轍,不由地覺得有趣,暗暗思忖著,還是破例收下那麽個小徒弟吧。
看看到底是位如何乖巧的小龍公主。
兩人正下著棋,外面忽然有童子進來傳話,說是有客來訪。
淩轍放下棋子,站直身,「我下次再來陪師伯接著下。」
「也行。」南黎帝君也放下棋子,起身送他。
二人在門外遇到了來拜訪南黎帝君的來客,是一位頗為年輕的神女。
淩轍頷首道別離開,那年輕的神女望著他遠去的高大頎長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別看了。」南黎帝君笑道,「這位就不要肖想了。」
年輕神女面色一紅,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為什麽啊?」
「這位可是九重天裏的萬年老鐵樹,從來不開花的。」南黎帝君笑著搖了搖頭:「嘖嘖,斷情絕愛呢。讓這九重天上下,多少神女仙子黯然神傷啊……」
年輕神女微微一楞:「斷情絕愛?」
「是啊。」南黎帝君嘆息一聲,「不提了不提了。」
年輕的神女怔怔地望著淩轍漸漸消失的身影,半信半疑,暗暗嘆息。
這樣俊美又魅力十足的神君,讓人瞧一眼便面紅心跳,竟然……斷情絕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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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南黎帝君最終同意收青瑗為徒,西海龍王分外高興,青蓉也松了口氣,陰沈了幾日的面色,終於緩和了許多。但是在青瑗出發前,又對她諸多叮囑,青瑗一一應下了。
和眼淚汪汪依依不舍的凝珠道別後,青瑗坐著西海龍宮的車輦,抵達了無極山。
在山腳下便下了長車,沿著無極山的八千台階緩緩往上,一步步走著。
為表誠意,剛入門的弟子,皆須徒步走上無極山。
神族後嗣雖然生來仙體,無需像凡人一樣努力修行最終渡劫飛升才能成仙,但也一樣需要修行提高法力。
年幼且法力不高時,大多數也是同凡人一樣,弱得不堪一擊,很容易損耗和受傷。
青瑗從小被護得太好,也拘謹太多,幾乎沒吃過什麽苦頭。這次爬個八千台階,對她來說,並不容易。
此刻臨近秋末冬初,她體力不濟,爬一會兒就歇息一陣子。
還好這無極山畢竟是一座仙山,雖然難爬,但是景色極美。八千白玉長階,夾在楓紅色的林道間,猶如銀河穿過血色長天,美得炫目。
不知什麽時候,長階上方飄過幾位仙君仙子。為首的是一位白衣少年神君,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衣飾華麗,頭束玉冠,面容俊美,眉眼間帶著少年人的傲氣與恣意。
他們註意到了站在台階上歇息的那一抹纖細的青色身影,不由地停頓了一下,立於雲端,朝下望來。
「咦,那位該不會就是我們新來的小師妹吧?」
「看起來年紀很小,一襲青衣……應該就是西海的那位青龍小公主了。」
「嘻嘻……這位可是鐘離師兄的小媳婦兒啊……」
「聽說是送過來跟四太子培養培養感情的?」
白衣少年神君耳尖微微一紅,神色微惱,「走吧,我們要回去交任務了。」
「是啊,不要跟下屆那些凡夫俗子一樣,亂嚼舌根。」旁邊一位穿著杏色衣裙的少女微笑對鐘離決道:「鐘離師兄,別理他們,我們快些回去交任務吧。」
見氣氛不對,其余幾人連忙閉嘴,一行人繼續騰雲駕霧往山頂而去。
青瑗仰頭望了望他們的方向,又接著往上爬。
鐘離決一邊往前飛去,一邊扭頭朝青瑗這個方向望過來。
楓林如火,綿長的白色長階上,少女一襲青紗衣裙,十分耀眼,也十分纖細。
像一棵纖細的……豆芽菜。
-
南黎帝君雖然收徒不多,但數千年來,也有弟子三千。
不過,大多數早就出師了,如今還未出師的,不到二十人,青瑗就是那第十九位弟子。
剛好跟她在西海龍王眾子女裏面的排位一樣,也不得不說真是巧合。
青瑗好不容易爬上無極山山頂,望著那仙霧繚繞中高聳入雲的門牌,她輕輕籲了一口氣。
遠處晚霞布滿天空,天色漸陰。
她是早上抵達山下的,如今天色已經快入夜了。
還好目前尚未完全入冬,否則以她那時軟綿綿的身體,還真不一定能爬上這無極山。
青瑗踏進山門牌坊內,沿著長道繼續往前走。
路上很安靜,幾乎沒遇到什麽人,只有一些灑掃傀儡,在安安靜靜清掃。
青瑗試著跟他們交流,但是顯然這些傀儡只是一些低階傀儡,神情木訥,連對話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白衣女仙,她連忙迎上去,「這位師姐安好。我是新來的弟子,請問一下,去哪裏找南黎帝君?」
那位女仙面容秀麗,氣質清冷,冷淡地將她上下掃了一眼,眉頭微皺,「你是青瑗?」
青瑗連連點頭:「是的,師姐。」
「怎麽來這麽晚?」
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幾乎跟青蓉夫人的冷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青瑗本能地對這聲音有些抵觸,但還是忍耐住了。出門前,青蓉反復叮囑,讓她遇事盡量忍讓,不要與人起沖突,不要惹是生非,不要……
青瑗暗暗吸了一口氣,微笑道:「對不起。還請師姐……」
「這麽晚了,師尊早就回洞府歇息了,你明日再來吧。」
那白衣女仙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青瑗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尚且陌生的地方,茫然四顧,面色微滯。
第4章
◎小師弟長得很俊,可受歡迎了◎
落日還剩下最後一點余暉在慢慢下墜。
白玉長道兩側的楓樹依舊如火一樣熱情地張揚著枝丫,青瑗的心情卻一點一點地低落下去。
她站在原地,不知是該繼續往前,還是退到山門外,明日再來?
結束去,她該回哪裏?
不結束去,她又能去哪裏?
她的手指絞著自己臂上挽著的披帛,頭一次這樣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小丫頭,杵在這裏守門呢?」
柔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青瑗扭過頭,看到一名身段曼妙的女子正從後面走來,她火紅的衣裙幾乎與兩側的楓林融為一體,艷麗的面容上,掛著一絲嫵媚又甜蜜的笑意。
青瑗眨了眨眼睛,盯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因為這女子周身不但沒有一絲仙氣,反而渾身上下都是一種妖裏妖氣的魅惑感。與青瑗以往見到的神族仙族完全不一樣。
她著實不太確定這女子是不是南黎帝君的弟子。
那嫵媚女子目光灼灼,一雙美眸仿佛能勾人魂魄。她將青瑗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微微勾起,笑瞇瞇道:「是新來的小師妹嗎?」
青瑗點了點頭,猶疑道:「你是……師、師姐?」
「這麽說,是新來的沒錯了。」那嫵媚女子又將青瑗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喲,第一次見到這樣柔弱又乖巧的龍族,真有意思。」
青瑗局促地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
「我叫赤媛。」那嫵媚女子笑道:「你怎麽一個人站這裏發呆?」
青瑗喚了她一聲「赤媛師姐」,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來得太晚了,之前遇到的一位師姐說,師尊已經回洞府歇息了,讓我明日再來。」
赤媛「嘖嘖」了兩聲,笑道:「那你遇到的應該是蘭茵師姐,她性子比較古板。」
她說罷走到青瑗面前,忽地擡手輕輕捏了捏她軟嫩的臉,笑道:「怎麽能這樣冷淡地對待這麽可愛的小師妹呢?連個路都不帶一下。」
青瑗猝不及防地被她捏了臉,一時間呆滯住。
赤媛看她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跟我來吧。」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龍公主呢?!跟其他的龍族都不一樣。
青瑗站在那裏沒動。
過分熱情的赤媛跟冷冰冰的蘭茵雖然不同,但也令她一時沒法適應,甚至都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跟她走。
「還楞著做什麽?」赤媛笑道:「你是想繼續站在這裏等一夜?還是自己回去,明天再從山下爬上來?」
青瑗望著天際最後一絲余暉也落了下去,山門內楓樹上掛著的一盞盞風燈也自動地次第亮起。
她微笑著仰頭對赤媛道:「還請師姐帶路。」
「真是個乖孩子。」赤媛親昵地牽住她的手,笑盈盈道:「跟師姐來吧。」
青瑗幾乎沒跟誰牽過手,本能地想掙開。
但赤媛抓得太緊,她又不好太用力,只能任由她牽著。
「你的小手怎麽也這樣涼?」赤媛邊走邊道:「聽說龍族天生性熱,身體溫度該是很高的,你是站那裏吹太久涼風了嗎?」
「沒有,我從小體溫就低。」青瑗回道。
赤媛訝異地笑了笑:「這倒是奇怪了,我們蛇族也是天生體溫低。」
青瑗偏頭看她一眼,心道:原來赤媛師姐是蛇族。
她跟著赤媛沿著長道走了一會兒,然後又轉入一道岔路,再拐了幾次,走了一陣子,來到了一個小院子前面。
青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院子,院墻上爬滿了花藤,姹紫嫣紅。門頂兩側也掛著兩盞風燈,在夜裏氤氳著橙黃的暖光,照出牌匾上的三個字——「百香苑」。
她忍不住問道:「這裏……是?」
「這裏是我的住處。」赤媛擡手一揮,闔住的苑門自動開啟,她拉著青瑗走進去,笑道:「你今晚先在我這裏住一宿,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帶你去接引弟子那裏給你安排住處。」
她邊說邊往前走,又擡手揮開了自己臥房的門,帶著青瑗走進去。
青瑗點點頭,順便打量了一下屋內。
這屋子也很符合赤媛的特色。
紅色輕紗垂幔隨著窗外的夜風輕輕搖曳。矮桌上別致的瓷瓶裏插著鮮花,桌上香爐裏飄出裊裊青煙,屋裏縈繞著極為好聞的香味。
矮桌兩側放著蒲團,遠處是精雕華美的拔步床,床旁擺有精致妝台。窗下還有一張小榻。
「你晚上睡那張小榻吧。」赤媛瞥了一眼她,又笑道:「或者你願意跟姐姐一起睡,也不是不可以。」
青瑗面色微紅,搖頭道:「謝謝師姐,我睡小榻就行。」
「隨你。」赤媛笑道,「我去後面凈室沐浴去了,你要一起嗎?」
青瑗搖頭,然後問道:「不是可以用洗滌術嗎?」
「怎麽一點生活小情.趣都沒有?」赤媛一邊從衣箱裏翻找出幹凈的衣物,一邊笑道,「洗滌術總感覺像是沒洗一樣。再說了,泡澡還可以放些香香的東西,洗完之後,身上香噴噴的,多美妙啊……」
青瑗點點頭:「師姐你先洗。」
赤媛也沒再說什麽,自己拿了衣物去了後頭的凈室。
青瑗將屋子又打量了一遍,然後就在矮桌旁的蒲團上坐下,托著手發呆。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家門,今日一天遇到的事情,雖然略有波折,但也算是順利。
還挺新鮮的。
遇到的兩個師姐也各有不同。
一個過分冷淡,一個過分熱情。
她雙手托腮,想著想著,困意又襲上來。
「小師妹。」不知什麽時候,耳畔傳來呼喚聲,甚至有人輕輕地推了推她。
青瑗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鼻端聞到香噴噴的氣息,眼前的女子,披衣散發,整個人也是香噴噴的,甚至還是香艷的。
她呆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眼前這人是誰。
「怎麽還沒洗就睡了呢?」赤媛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青瑗擡頭瞥了她一眼,面色忽地漲紅。
只見面前女子剛剛沐浴完,身上還帶著水汽,衣帶只是隨意地系著,衣襟低開,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尤其是那豐滿之處,太過惹眼。
青瑗的目光迅速移開,又實在是忍不住扭回去,瞄了一眼又一眼。
她見過的神族女子,大都端莊矜持,從來沒有見過赤媛這樣的。
赤媛忍不住「撲哧」一笑,「小丫頭,想看就看吧,姐姐讓你看。」
青瑗小臉漲得通紅。
赤媛只覺得這小龍公主十分有意思。
這靦腆害羞的樣子跟其他傲慢跋扈的龍族可太不一樣了。
見青瑗白嫩的小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她笑道:「你快去洗吧,帶衣物了嗎?」
小姑娘實在太小了,經不起逗。
青瑗點頭:「帶了,都在乾坤袋裏。」
「那你去洗吧。」說完,赤媛又問:「會自己洗嗎?不用人伺候吧?」
無極山不能帶隨從,但是其他龍族很多會自己做一兩個伺候的傀儡伴著。
青瑗點頭:「會的。」
不會也要自己學。
她自己走入凈室,折騰半天,才走了出來。
赤媛半倚在床畔打著呵欠,見她出來,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頓時笑出聲:「連衣裳都不會穿,這樣也叫會了?」
青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系得亂七八糟的衣帶,抿著唇,沒說話。
赤媛慵懶地起身,走過來,將她衣帶解開。
青瑗連忙捂住自己的衣襟。
「捂什麽?」赤媛不以為然地瞥她一眼,然後一邊給她重新系好衣帶,一邊道:「小丫頭,毛都沒長齊,細得跟一棵嫩豆芽似的,有啥看頭,我才懶得看。」
青瑗面色又燙了起來。
赤媛看了看她還帶著水漬的頭發,「嘖嘖」兩聲,擡手一個烘幹術,將她頭發和身上的水跡都烘幹,又道:「你這小丫頭,年紀小,還什麽都不會,家裏怎麽舍得將你送過來的?」
青瑗咬了咬唇,輕聲說道:「我會慢慢學會的,也會長大的。」
赤媛將她都弄好了,然後又打了個呵欠,滿臉困倦道:「好了,師姐要睡了,小乖乖,早點睡,明天卯時要起。」
青瑗點點頭:「那如何知道卯時了呢?」
赤媛已經在自己的床上躺平,拉起被子蓋住自己,聲音慵懶綿軟,「會有鐘磬聲響起。」
青瑗爬到窗邊的小榻上躺下,想起什麽,又爬了起來。
赤媛聽見動靜,問道:「小丫頭,還不睡,折騰什麽呢?」
「我去滅燈。」
「躺下,我來。」赤媛眼睛都沒睜開,直接擡手一揮滅了燈。
青瑗還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實際臨近冬季,她根本就沒有適應不適應這種說法,很快就陷入沈睡。直到次日,鐘磬聲響起,她都還沒醒。
是赤媛將她推醒的,見青瑗睜開眼睛,她咕噥道:「你這小丫頭,比我還能睡,鐘聲你沒聽到。我喊你,你也聽不見……」
青瑗迅速爬起身,慚愧道:「對不起師姐,我睡得太沈了。」
赤媛打著呵欠,「收拾一下,我們卯時三刻,要趕到落楓廣場。」
落楓廣場是一大片圓形的場地,場地周圍種了一圈楓樹,火紅的楓葉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青瑗跟著赤媛抵達的時候,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名弟子。
其中有青瑗同父異母的姐姐鳳嵐,還有昨日遇到的那個冷冰冰的蘭茵師姐,以及在天上飄過的、打過一次照面的幾位弟子。
其中那個白衣少年轉過頭來,青瑗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張臉頗為熟悉,不是因為昨天見過,而是以前見過。
「聽說那位是你的未婚夫婿?」站在旁邊的赤媛捂唇嬌笑,「幸好你早早地來了。小師弟長得很俊,可受歡迎了。」
第5章
◎那種艷極近妖的嫵媚,跟許多龍族女子差別極大◎
青瑗十三歲未滿,對男女之情依舊懵懂。
但至少已經知曉「未婚夫婿」是什麽意思了。她望著鐘離決那張俊美的臉,目光停留了一會兒。
少年豐神俊朗,眉眼間帶著與生俱來的矜傲。
青瑗心想,凝珠說得不錯,她這未來夫婿,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好看的外表總會令人第一眼心生好感,青瑗朝他微微一笑。
鐘離決也在打量青瑗。
昨日不過是在雲端倉促一瞥,此刻才看清她的模樣。
十三歲的少女,身量都未長成,但那一張臉卻已經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皮膚如新雪一般潔白無瑕,在朝陽下,還透著粉光。眉眼如畫,唇如春櫻。她朝他微微一笑,似有艷光撲面而來。
一種難以言狀的悸動從心頭漫開,鐘離決猝然移開視線,眉頭輕輕皺起。
少年人總有種莫名的倔強與傲氣,討厭一切被安排與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
即使青瑗沒有做任何惹他厭惡的事,甚至還有著一張絕色的臉,但是對著這麽一個還未脫稚氣的孩子,想起自己被安排的人生,鐘離決從內心裏本能地生出抵觸。
青瑗心性純澈卻敏感,鐘離決忽地沈下去的臉色,她看得分明。
於是,她垂下睫毛,也收了臉上的笑容。
站在鐘離決旁邊的杏色衣裙少女,沈默地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咬著唇,盯著青瑗看了一會兒。
孟蓁本是一只蚌精,得北海龍王夫人點化成仙,常年待在北海龍宮。從小就傾慕鐘離決,奈何他早早就定了娃娃親。
可已經暗許的芳心,哪能收得回來,所以她跟著他一起來無極山拜師。幸而她天資不錯,又有北海龍王夫人打點,也順利成了無極山的弟子。
孟蓁知曉,青瑗未來少夫人的位置不可撼動,但她也懂得北海龍王夫人的私心。北海龍王夫人同意她過來,名為拜師學藝,實則順便照顧鐘離決。
至於今後,她必然會成為鐘離決後宮中的一員。
龍族男子,妻妾成群,實為正常。
孟蓁自知自己身份不比青瑗,並不敢奢望正妻之位,但內心多少還是帶著一絲不甘。
知曉青瑗也來無極山時,她不安且帶著莫名的比較之心。
她想,她跟鐘離決一起長大,這麽多年的情分已經占了優勢。且她容貌美麗,即使是北海的龍女,都沒有她這般美貌,而青瑗只不過是個十三歲左右的孩子而已,自己總不會被她給比下去。
但此刻看著青瑗的那張臉,她才知自己想法過於天真。
真正的美人,是從小便見端倪的。十三歲的青瑗已是絕色,再有幾年更不知是何等風情。
孟蓁忍不住將自己秾纖合度的身子挺直,仿佛這樣才能尋回一絲自信。
當然,沒過多久,孟蓁又找回了更多的自信。
青瑗從小被拘束太多,來無極山,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學。
但是這些弟子,大多數之前就已經有了基礎,只有青瑗是真正的什麽都不知道。
更何況,她年歲最小,又來得最晚。
當大師兄宗宏帶著眾人騰雲駕霧去山頂的觀楓台時,眾人才知曉青瑗竟然連騰雲駕霧都不會,不由地個個滿臉愕然。
連一臉肅然的大師兄宗宏,都忍不住露出詫異神色。
好一會兒,他才收斂了表情,看向站在青瑗身旁的赤媛,說道:「赤媛師妹,你先帶她一起上去。」
赤媛點點頭,然後拉過青瑗,笑道:「小師妹,來吧,師姐帶你。」
其余師兄師姐們都紛紛飛上觀楓台,鳳嵐掃了青瑗一眼,跟了上去。鐘離決也看了一眼青瑗,然後面無表情地飛走了。
孟蓁既驚且喜。她沒有想到這位西海龍公主竟然這般沒用,這都十三歲了,竟然連騰雲駕霧都不會?
四五歲的小孩子都會了吧?
天資好的神族,甚至剛會走路時就已經能飛了。
青瑗輕咬著唇被赤媛帶上了觀楓台,心裏劃過一絲羞赧。
而一天下來,越來越多的空白與差距,讓她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十五拜師,大多數神族都是帶著各種能力與天賦開始學藝的,只有她是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南黎帝君平日裏並不出現,大多數時候,都是宗宏帶著眾弟子學習、修煉。
青瑗心裏又羞慚又慶幸,如果南黎帝君看到她這般沒用,估計會讓她打道回府吧?
她得抓緊練習。
在無極山,沒有青蓉夫人的管束與盯視,她可以自由地做任何事。
青瑗決定先從基礎的騰雲駕霧練起。
下課後,青瑗自己尋了個後山,在叢高草密的地方練習,控制著高度,練到天黑才回去,身上跌得幾乎是青一塊紫一塊。
她搖搖欲墜地循著記憶走到了赤媛的「百香苑」,敲了敲門。
「誰啊?」裏面傳來女子柔媚的嗓音。
青瑗輕輕籲了一口氣,「是我。」
苑門「吱呀」一聲,自動開啟,裏面臥房的門也開了,赤媛從自己的臥房裏走出來,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驚訝地走上來,「誰欺負你了?」
「沒有人欺負我。」青瑗搖了搖頭,「我在後山練習了一下騰雲駕霧。」
赤媛臉色一愕,接著將她往屋裏拖去。
「嘶——師姐輕點,好疼。」青瑗輕呼一聲。
赤媛松了手,青瑗跟著她走入屋裏。
天色已晚,她什麽法術都不會,自己拿了衣物去後面匆匆洗漱一番,走了出來。
赤媛擡手又是一個烘幹術,將她潮濕的頭發和身上的水汽烘幹,見青瑗坐到榻上,微微松開衣襟,扭頭看她自己身上的傷。
她忍不住走過來,朝青瑗身上一瞥,頓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乖乖,這是你自己摔的?」赤媛「嘖嘖」兩聲,「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長得嬌嬌嫩嫩,卻是個狠人。」
青瑗渾身都疼,唇角卻微微彎起。今日雖然摔得淒慘,但是騰雲駕霧術,已大有長進。
「我不會療愈。」赤媛拿來一枚丹藥遞給她,「這個是療傷的丹藥,你吃一顆。」
然後又遞來一個寬口的小瓷瓶,「這是塗抹的藥膏。」
說罷,低頭看了看青瑗身上的傷,嘆道:「算了,我幫你塗吧,後背還有許多地方你估計塗不到。」
「謝謝師姐。」青瑗先吃下了丹藥。
赤媛將藥膏放在一旁,就開始扒青瑗的衣物。
青瑗對她這樣毫無拘束的行為還是不太適應,緊緊抓著衣襟。
「都是女人,你幹嘛這樣害羞?」赤媛嗤笑一聲,「不脫掉衣裳,我怎麽給你上藥?」
青瑗這才松開手。
赤媛開啟瓷瓶,手指沾了藥膏,一抹淡淡的香味瞬間飄了出來。
「這藥膏好香。」青瑗說道。她還以為藥膏會很難聞呢。
「那當然。」赤媛揚眉笑道,「我這百香苑,什麽都是香的。」
她幫青瑗抹藥,覺得她肌膚嬌嫩細滑,忍不住摩挲了幾下。
「小青瑗,你這身皮真不錯。就是年紀還太小了,身段還不夠豐盈。否則的話,不知道多麽的……」赤媛一邊塗藥,一邊摩挲著,「唔……不過這手感真不錯——」
青瑗被她摸得有些起雞皮疙瘩,尤其是她那親昵又惑人的語氣說「這身皮」時,仿佛什麽畫皮妖怪看中了她的皮,要給她扒下來的錯覺。
不由地全身的皮都繃緊了,見她將後背都塗抹得差不多了,青瑗連忙道:「赤媛師姐,剩下的,我、我自己來……」
她推拒得太明顯,赤媛也不勉強,只是松開手之前實在是忍不住又在她光滑細膩的肌膚上摩挲了一把,嘖聲道:「將來可真是便宜了鐘離決那小子了……」
「什麽便宜?」青瑗扭頭看她,滿臉茫然。
赤媛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嘆了口氣,笑道:「沒什麽。你自己上藥吧,我先睡了。」
她說完打了個呵欠,回到自己床榻那邊躺下。
赤媛給的丹藥和藥膏十分有效。
青瑗第二天起來時,就覺得全身的疼痛消散,扒開衣襟瞅了瞅,藥膏也全都吸收了,青紫紅腫退了許多,雖然還有,至少不像昨晚看著那麽慘不忍睹。
青瑗松了口氣,覺得自己還可以繼續加強練習。
時光過得極快,轉瞬間已過了一個多月。
冬日來臨時,青瑗經過每日課後刻苦練習,騰雲駕霧已經不成問題,其他各種小法術也都掌握了不少。
雖然比起其他師兄師姐們,依舊差了一大截距離,但是她的努力和進步,大家都有目共睹。因此,對這位乖巧的龍族小公主,師兄師姐們都非常喜歡,也都盡量帶她、教她。
連鐘離決對她都沒那麽抵觸了,但也並沒有多麽親近。
青瑗沒精力理會這些。
冬季來了,她犯困的毛病又開始犯了。
這一日清晨,眾人如往常一樣,抵達觀楓台。
青瑗如今有自己獨立的院子,跟赤媛隔壁,倆人經常結伴而行,十分投緣。
倆人滿臉困倦,打著呵欠,姍姍來遲。
一位師姐看見青瑗小臉上帶著迷蒙困意,忍不住調侃道:「你怎麽跟蛇族一樣,一到冬天就犯懶。」
青瑗微怔。
赤媛在一旁笑道:「龍由蛇演化而來,龍像蛇一樣特性很正常啦。」
另外一位師姐嗔道:「好大臉。那都幾千萬年的事情了,如今龍可是獨立種族,地位尊貴不凡。」
赤媛妖妖嬈嬈地睨她一眼,也不生氣,只抓著青瑗道:「小宸宸,別理她,咱們一邊兒玩去。」
說著抓住青瑗,拖到一旁進行早課練習。
不遠處,鳳嵐和孟蓁都忍不住看了看青瑗,又看了看赤媛。
心裏莫名劃過一絲異樣。
其實自青瑗入無極山以來,她們都有同一個感覺:青瑗身上有著跟赤媛一樣的氣質。
那種艷極近妖的嫵媚,跟許多龍族女子差別極大,反而跟赤媛極為相似。
只是青瑗身上既有神族的清,也有類妖的艷。
大概是她年歲尚小,不太明顯,沒有赤媛那般外露……
鳳嵐和孟蓁各懷心思。
而因為那位師姐無意地一句調侃,青瑗自己心裏此刻也有一絲忐忑與困惑。
直到晚上,她在赤媛那邊喝茶吃點心時,終於忍不住問道:「赤媛師姐,蛇族到冬天就會犯困嗎?」
第6章
◎萬物復蘇◎
赤媛喝了一口茶,說道:「是啊,冬眠嘛。哪怕已是仙體,在法力不高時,這個天性依舊難以克制。等修為高、法力深的時候,就不是問題了。」
她說完,有些困惑地扭頭看向青瑗,「可你是龍族,怎麽也犯困?難道你返祖了?」
青瑗心頭劃過一絲什麽,快如閃電,捉不住。
她秀氣的眉頭微蹙了半晌,最終只是搖頭揮散心底莫名的異樣,「師姐,我回去歇息了,你也早點睡。」
不只是青瑗頭一次對自己每到冬天犯困的事情起了疑惑。鳳嵐也覺得有哪裏不對,這一日,鳳彤來無極山找她時,她便將這疑惑跟鳳彤講了。
鳳彤忽然問:「姐姐,你覺得,青瑗會不會……不是龍啊?」
鳳嵐面色一震,愕然道:「怎麽會?」
鳳彤卻撇了撇嘴:「其實我一直就覺得她不太像龍族。而且,大夫人過於謹慎,幾乎有點詭異……」
鳳嵐眉心皺起,沒有說話。
鳳彤接著道:「還有,咱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的真身吧?」
鳳嵐面色一凜。
確實。
她們從來沒見過青瑗的真身,哪怕是青瑗破殼那日,她們也不曾見過。
鳳嵐和鳳彤對視一眼,心頭各有揣測。
「姐姐,你多盯著她一點。」鳳彤道,「龍族極難孕育子嗣,雌龍更是稀有。這個青瑗,說不定真不是龍族……」
鳳嵐點點頭。
她們二人是在山門內的西面藥圃裏聊著話。
這藥圃裏種植了許多仙草,有些需要五行之息養著。火鳳一族火息濃郁純凈,所以鳳嵐會給一些仙草補充火息。她補完火息,然後就帶著鳳彤往自己的院子走。
而她們二人剛走出藥圃,旁邊就閃出一道杏色身影,正是孟蓁。
孟蓁將她們二人的對話都聽在了耳裏。
原本她對青瑗跟赤媛同樣氣質妖媚,同樣冬日犯困的事,也沒想太深。但此刻聽了鳳嵐和鳳彤兩姐妹的對話,心裏可謂是驚濤駭浪了。
一想到某種可能性,孟蓁的心激動得都快顫抖起來。
-
隨著冬意越來越深,青瑗早起也越來越困難了。
許多時候要使勁掐自己幾把才能順利醒來。即使醒了,人也無精打采,蔫耷耷的,有氣無力。
這一日早上,赤媛一邊跟她往落楓廣場趕,一邊打著呵欠道:「小師妹,師姐撐不住啦,我今日跟師尊告個假,先回蛇族去休生養息,咱們春天再見哦。」
下午的時候,赤媛就走了。
青瑗有些艷羨。
蛇族因天性原因,情況特殊,可以告假回家,她卻沒有辦法。而且若是隨意告假,估計母親也會訓斥她。
青瑗嘆息一聲,忍住困意,繼續去後山練習。一番折騰下來,她又累又困,竟不知何時,直接伏在一塊巨大又平坦的山石上睡著了。
她是被什麽冰冷的東西給戳醒的。
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眼前一抹白影,細看才發現是鐘離決。
無極山冬季的楓葉也依舊被法術控制得紅艷如火,少年一襲白衣,在楓紅裏顯得秀麗而挺拔,像是遠處高山頂峰上的那抹雪尖。
但是他的神色卻冰冷而倨傲,且手裏還正拿著他的長劍,用劍鞘戳在青瑗的手臂上。
「你就是這樣練習的?」少年的聲音冷淡又傲慢。
青瑗爬起身,抿著唇,沒說話。
即使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但是這人對自己從來不親近,甚至是不客氣。她也不會刻意去討好他。
青瑗性情乖巧,卻也有自己的倔強。
她低聲道:「我已經練完,準備回去了,鐘離師兄。」
說罷微微欠身,然後也不看他的表情,轉身離開。
她這不鹹不淡的態度,著實是氣到了鐘離決,他一甩袖子,也轉身走了。
-
赤媛不在,青瑗沒有太投緣的人,且每日蔫耷耷無精打采的模樣,讓別人也不好主動跟她搭訕。
她每天拖著軟綿綿又沈重的身體,聽課、修煉、還要出去歷練。
是的,神族子弟,長大後拜師學藝,學成出師便要各司其職,掌管一方事務。
而在拜師學藝期間,便要出去歷練以便將來司職時有個提前預演。
這一日,他們去了離魔域不遠的北暗河,那裏常年有水妖作祟,也是各仙山弟子們的歷練之所。
青瑗如今騰雲駕霧術已極為熟練,跟著幾個師兄師姐們,一起落在了北暗河畔。
這裏因為離魔域不遠,天空都比別處暗沈許多,常年烏雲罩頂,寒氣不散。河水也是黑如墨汁,站在河畔,連個身影都映不出來。
「大家小心戒備。」這次領頭的是蘭茵師姐。
青瑗手握長劍,滿臉困倦,強撐著眼皮,站在河邊,勉強打起精神,註視著河面的動靜。
奈何眾人在河邊等了許久,河面依舊平靜猶如死水,連絲波瀾都沒有。
青瑗等著等著,又有些熬不住了,連連捂唇打了幾個小小的呵欠後,什麽時候站著睡過去都不知曉。
直到一聲冷喝提醒:「小心——!」
接著,她被臉上濺到的冰涼液體驚醒,還沒回神,就被人猛地往旁邊一拽,然後就是冰冷的訓斥聲從頭頂襲來。
「青瑗,你能不能認真點!」鐘離決將她拽到一旁,忍不住斥道,「大家都在奮力完成任務,你不出力不說,居然偷懶!」
鐘離決說完還有些不忿。
之前見青瑗每日課上極其認真,課後又分外刻苦,他對她本來抵觸的心思,略微起了一絲贊賞。
結果這才不到一個多月她就開始憊懶了。早課姍姍來遲,聽課時也有大半時間心不在焉甚至是呼呼大睡。不僅聽課不認真,課後也再沒有像之前一樣勤加練習。
一連兩個月都是如此。
可見一開始她大概只是為了博得好名,做做樣子。如今大家對她的那些好感,全都消散了。
連他對她的那絲贊賞也消散了。
青瑗看他一眼,然後就將目光移開,看向河面。
原本死水一樣平靜的河面,此刻猶如滾水一般沸騰起來,一條條黑色魚形妖物,飛出水面,朝大家襲擊而來。
青瑗祭起長劍,與眾位師姐師兄們一起迎上去。
這些不過都是些小河妖,沾了一點點魔氣,還沒開智,魔力也不高,並不難應付。
完成今日試煉,幾人打道回府,往無極山而去。
鐘離決看著青瑗那張神情困倦的臉,想起她剛剛掃向自己的那漠然冷淡的一眼,又有些忍不住了。
在山門內甫一落地,其他師兄師姐們都一一散去。
青瑗軟綿綿,慢吞吞地也往自己院子走去。
「站住。」身後,傳來少年冰冷傲然的聲音。
青瑗站住腳,轉頭看他。
清澈的大眼裏盡是困惑,仿佛在問他還有什麽事情。
鐘離決語氣不善道:「你要明白,若你不是龍族,我是不可能跟你定親的。」
這樣憊懶的女子,何德何能,怎能做他鐘離決之妻。
青瑗努力地掀起眼皮,淡淡看著他,語氣平靜:「我知道。」
她那副無所謂的態度,更加激怒了鐘離決,「既已定親,還請你多思上進一些。」
青瑗眼前的景色又開始朦朧,她努力掀起眼皮擡頭望了望遠處山頂上的積雪,暗想著,這大概是最後一場雪了。春天,快來了。
太困了,冬天太難熬了,春天快點來吧。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鐘離決氣道。「你這種態度非常失儀。」
青瑗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正色道:「聽到了,我會努力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鐘離決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青瑗站在原地,歪了歪腦袋,看了看他遠去的背影,抿唇。
明明長得一張好皮囊,怎麽這麽呱噪且愛說教呢?
她被青蓉夫人管教束縛了十幾年,好不容易來這裏,自由自在了些,居然又要被這個「未來夫婿」說教。
算了,太困了,先不想這些煩心事了。
回去睡覺。
青瑗艱難地熬過了這個冬天,也在這個冬天平平無奇地度過了自己的十三歲生辰。
轉眼間,春天到了,萬物復蘇。
「小青瑗,我回來啦,有沒有想我啊?」
青瑗正在午憩時,忽地外面傳來了赤媛的聲音。
她連忙起身,開了門。
赤媛像一陣香風一樣刮了進來,將她一把抱住。然後松開她,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吟道:「唔,你好像長高了一點。」
然後又瞅了瞅青瑗胸前,撇嘴道:「不過,還是小屁孩。」
青瑗沒在意她肆意的話語,笑著回了她前面的問話:「有想你。」
「嘴真甜。」赤媛擡手輕輕捏了捏她軟嫩的臉,「哄我的吧?」
青瑗搖了搖頭,只是笑。
並不是假話。
這個冬天,能讓她記掛著的,就只有凝珠,淩轍哥哥,還有她了。
赤媛拉著她的手,「走吧,去我屋裏,給你帶了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
去了赤媛的屋裏,她果然帶了不少好東西。
青瑗跪坐在矮桌前,一邊喝她帶來的甜茶與新奇的點心,一邊看她在旁邊翻看著什麽冊子,見她表情帶著奇異的笑容,面色發紅,兩眼發亮,看得津津有味。
青瑗忍不住湊過去:「師姐,你在看什麽書?」
見她探頭過來,赤媛連忙將冊子合上,推了推她:「去去去,不是小孩子看的。」
青瑗眨著眼睛,越發好奇。
而赤媛只是笑,那笑容神秘得青瑗這樣懵懵懂懂的豆蔻年華少女根本就看不懂。
赤媛看著她茫然的表情,笑道:「冬天是過去了,馬上又到了……」
「什麽?」
赤媛輕輕嘆了一口氣,撫了撫她的腦袋,「沒什麽。」
這個冬天青瑗滿了十三歲。
而剛剛開春不久,鐘離決也滿了十八歲。
冬天對於青瑗來說難熬,好不容易熬過去了,終於盼來了陽春。
但對於鐘離決來說,春天萬物復蘇萌動的季節,他卻也難熬了。因為他成年後的第一個發.情期到來了。
第7章
◎龍族天性◎
身為龍族,鐘離決自然是在稍稍長大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自己成年後必然會有發.情期到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北海龍王夫人才默許了孟蓁跟他一起到無極山拜師。
不過,少年人終究是帶著傲氣的,總覺得自己不可能會屈服於天性。
雖然知曉孟蓁將來終歸會成為自己的妾室,但他同樣對孟蓁並沒有什麽想法,就像對青瑗沒什麽想法一樣。
唯一只是孟蓁畢竟跟他一起多年,幾乎算是一起長大,情分自然不一樣。
但對鐘離決來說,也沒有太大區別。
都不過是長輩安排的妻妾罷了。
第一次發現自己不對勁,是在後山再次遇到青瑗的時候。
彼時,青瑗剛練完今日學習的新法術,正坐在山石旁歇息。
春日暖陽下,她一襲綠色衣裙,嫩若青芽。長發如瀑,綠色的輕紗裙擺,像流水在白石上鋪開。
鐘離決匆匆一瞥間,只覺得她的皮膚極白,穿著綠色鮫紗裙,像新雪堆在翡翠色的琉璃碗裏。暖融融的春光裹在她的身上,那雪白裏又透出一絲粉意。
他往日總是一掠而過、不屑一顧的目光,此刻卻忍不住在她面上停留了幾息。沿著那如畫的眉眼,秀挺的鼻尖,最終定在那紅嫩的唇上。
仿佛是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少女有多美,少年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了滾。站在那裏,漆黑的眼神漸漸暗沈,視線定定地落在她的唇上,一動不動。
直到青瑗察覺到了什麽,仰起頭來看他。
那淡而清澈的目光,讓他一瞬驚醒。
鐘離決的耳根不易察覺地紅得發燙,連招呼都沒打,倉促點頭,轉身就走,幾乎是落荒而逃。
最開始鐘離決還未曾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只覺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然而,哪怕他有心控制,接下來的日子,他的目光還是總忍不住地往青瑗那邊飄。
這一日早晨,青瑗跟赤媛出現在落楓廣場時,鐘離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定在青瑗身上。
赤媛瞥見了,拿手指輕輕戳了戳青瑗,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咦,你那未婚夫,最近老盯著你,是突然喜歡上你了?」
聞言,青瑗朝鐘離決的方向望過去,卻只見他臉色緊繃,發現她看過去時,他甚至還皺著眉頭移開了視線。
青瑗也收回目光,搖頭道:「沒有。」
其實在無極山的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察覺到了,這人不但對她沒有親近之意,更是處處看她不順眼。
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今日要到下界,去南面的一個小國。我帶幾位師弟師妹下去,其余的跟蘭茵師妹留在無極山等候其他差遣。」大師兄宗宏到了落楓廣場後,立即點了幾個人。
赤媛、鐘離決、孟蓁、以及青瑗。
宗宏和赤媛資歷較老作為領頭,鐘離決、孟蓁還有青瑗則入門不久,是帶出去歷練的。
此次去下界的南陵國,是幫南黎帝君處理一些雜事。
每個有神位的帝君,會享受一方信徒的香火供奉,自然也要掌管一方事務,護佑一方平安,處理一些祈願。
但是蕓蕓眾生,所求諸多,南黎帝君也不可能隨叫隨到、事事如眾人所願。
所以,一般遇大事他親自而為;而小事雜事等,則派些親徒下去處理。
宗宏帶著幾位師弟師妹落在南陵國的帝都——陵安城。
人間帝都,車馬如龍,人流如織。
白日裏商鋪齊開,小攤沿街而擺成一串。吆喝聲、議價聲、車馬呼駕聲連成一片。
到了夜市,則是燈火通明,街頭巷尾熱鬧非凡,處處火樹銀花,奢靡繁華。雖對比上界的清氣,這裏顯得汙濁不堪,但紅塵萬丈,俗世美夢,卻更加令人瞇了眼。
幾人白日裏去了南黎帝君的神廟,處理了幾樁祈願。
夜間則隱去身形,去了城中某位陳姓大人的府邸。
這家的陳公子據說被妖物纏上,每到夜間,他住的屋裏便仿佛銅墻鐵壁,有什麽看不見的屏障阻擋眾人,誰都進不去。
而次日,陳公子則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眼見地越來越消瘦,幾乎不成人形,再不久估計性命難保。
陳大人不管用了什麽辦法,給陳公子換屋子、派人守著、或者將屋子鎖起來,都不行。
換屋子情況一樣;派人守著,一到晚間,守夜的人便人事不知;房間鎖起來貼上符篆,也同樣阻擋不了邪物。
請來法師做法也無濟於事,那妖邪似乎法力極高。最終聽從法師建議,去了南黎帝君的神廟祈願。
宗宏帶著赤媛、鐘離決、孟蓁和青瑗抵達陳公子的屋子時,才發現這屋子陰氣極重,看來不是妖物魔物,而是鬼物之類。
為了不打草驚蛇,先摸清情況。幾人隱去身形,穿墻而入。
到了屋內,除了驚人的陰氣和滿屋濃郁的曖.昧氣息,那青紗帳內,還有靡靡之音傳來,透入鼓膜。
神族目力極好,將那青紗帳內的情形幾乎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讓宗宏大驚,連忙移開視線。
赤媛也吃了一驚,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捂住青瑗的眼睛。
旁邊的鐘離決和孟蓁也是驟然一怔。孟蓁滿臉通紅,扭開頭。而鐘離決第一次看到這種情形,整個人都呆滯住了,竟是怔怔地望著裏面那起伏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
青瑗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突然捂住眼睛,忍不住問:「師姐,怎麽了?」
赤媛道:「沒什麽,那鬼長得太嚇人,怕嚇到你。」
「長得嚇人?」一陣女子嬌柔又陰冷的嗓音突然從帳內響起。接著青紗帳自動朝兩邊分開,一個裹著紅色紗衣的女子從裏面走了出來。
青瑗聽見聲音,忍不住扒開赤媛的手,待看清那女子的樣子時,不由地楞住。
只那女子烏發披散,膚色白得像紙,一張唇卻紅得艷麗。不但不嚇人,還美得驚人。只是她周身鬼氣陰森,看著乃是一名艷鬼。
宗宏揚起手中寶劍,呵斥道:「大膽鬼物,竟敢猖獗越界,迫害凡人。」
「怪不得能破開我的結界,原來是一群小神族。」那艷鬼看著他們周身神光,竟也不懼,反而冷笑道:「我與情郎私會,小神仙,別來打擾。」
宗宏沒想到這艷鬼竟然如此猖狂,知道他們是神族,竟也絲毫不害怕,還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地大怒,手中寶劍一抖,神光四溢,化作點點劍氣刺向那艷鬼。
艷鬼不過擡手一抹,劍氣便全部消散。
宗宏大吃一驚。心道,怪不得這艷鬼如此囂張,原來非普通鬼物,竟如此厲害。
赤媛、鐘離決、孟蓁和青瑗也紛紛拔劍以待。
那艷鬼又是擡手一陣紅光襲來,他們運起法力,張開結界抵擋,竟被壓得冷汗直冒。
「哼,小小神族,不自量力。」艷鬼冷笑,手中紅光更加濃郁。
正抵擋不住的時候,宗宏冷喝一聲:「找死!」
一陣金光從他身上閃出,浮上半空。眾人擡頭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座小巧的玲瓏金塔。
這玲瓏金塔乃是南黎帝君給宗宏帶來以備不時之需的,非等閑神器,再厲害的邪祟也害怕。
只見玲瓏金塔金光大盛,艷鬼被金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那囂張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恐懼,忍不住驚叫道:「等、等等——!」
「等什麽?!」宗宏面目肅然,擡手一揮。金塔光芒更盛,裏面更是仿佛有著無窮的吸力,在將艷鬼往裏拉去。
艷鬼整個地仿佛成了面團捏成的人,被拉得幾乎不成人形,只剩尖利的叫聲:「小神仙饒命!小神仙饒命!」
但不管她如何抵抗掙紮,還是被拉入了玲瓏金塔。
宗宏擡手收回金塔,手指捏上塔尖,輕輕一扭塔頂寶珠。金塔便仿佛活了起來,不斷旋轉,猶如磨頭,要將裏面的艷鬼給磨碎。
艷鬼淒厲的叫聲從金塔中傳來,再也不復之前的囂張,反而哭求道:「小神仙,饒命饒命!先聽我一言。」
宗宏冷聲道:「你害人性命,還有何話可說?」
艷鬼哭聲淒厲,不斷求饒。
她鬧得厲害,哭得又淒慘,宗宏按住塔頂寶珠,冷聲道:「有什麽就說吧,讓你死個明白。」
說罷他示意鐘離決上前去檢視那還躺在帳中的陳公子情況。
鐘離決看了一番,然後回來道:「還活著。」
宗宏點點頭,「我們走。」
說罷,拎著金塔,帶著眾人閃身出去。
一路上,那艷鬼便哭哭啼啼地將自己的事情給說了。
原本她也是一趙姓官家大小姐,奈何趙大人因一日進言不慎,觸怒天子,被誅了滿門。趙大小姐因在外探親,僥幸逃脫。她一路隱姓埋名,喬裝打扮,悄悄找到了與自己有婚約的陳家公子。
陳公子不敢讓家人知曉她的到來,因此將她悄悄養在外面。
趙大小姐生得美貌非常,陳公子又年輕血氣方剛,兩人一來一往,就滾在了一起。趙大小姐知道以自己如今身份,見不得天日,自然也不敢再奢望正妻之位。有心愛的人陪著,她最終還是體諒了他的難處,屈辱隱忍,心甘情願成為外室。
兩人如膠似漆了一陣子。後來陳公子說自己要為某位奪嫡之爭的皇子謀劃,讓她入煙花之地,為他收集資訊。
他一番甜言蜜語,又與她癡纏許久,最終她鬼迷心竅同意了。
最開始,他還偶爾來看她,卻再沒有與她癡纏過。
後來她從其他姐妹的口中才知,陳家又另外給陳公子定了親事。她才明白,他騙了她。他再也不碰她,也是嫌棄她身處煙花之地,一身臟汙。
趙大小姐哭了許久,絕望怨恨,最終看開,不再為他守身,從此墮落在煙花之地。但即使這樣,陳公子也沒打算放過她。直到有一日,官兵臨門,將她以罪臣之女的名義,斬首於市。
趙大小姐死後靈魂不散,飄到陳府,聽到陳公子與陳大人的談話。才知曉那些官兵是因為陳公子的舉發,才會尋到她。
只為了斬草除根,不給陳家留下任何禍患。
也為了給他即將娶親掃清障礙。
趙大小姐悲憤不已,一路跟著陳公子新鮮輪談純潔的像朵花,卻因為只是一抹孤魂,奈何不了他。只能每日陰魂不散地跟著他,漸漸地,怨氣越積越深。直到發現那陳公子跟其他女子卿卿我我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這世間,有人一念成仙,便也有人一怨成厲鬼。
趙大小姐成了厲鬼,便來開始報復陳公子。他曾嫌她臟,她偏要玩弄他,吸他精氣,讓他在這片臟汙裏,慢慢折磨死去……
「好了,你說完了,我們也聽完了。」宗宏收了表情,再次按住塔頂寶珠,正色道。「不管如何,你已死去,入了冥界。陳公子身為凡人,自有他的孽障,也會有他的因果。你擅自越界迫害凡人,就該受罰。」
艷鬼淒厲道:「冤有頭債有主。他如此待我,他就該死!」
宗宏只是不理,那艷鬼見他態度堅決,又道:「我入了冥府,得冥君大人親自點化,你們不能隨便殺了我。你們是哪個神君座下弟子?我要與你們師尊理論……」
宗宏眉頭緊皺。
這艷鬼非普通鬼物,法力高深,難道竟真是冥君大人親自點化?他不好擅自處理,只能暫時將那艷鬼收在塔中,等到時候交給南黎帝君去處理。
-
回了無極山。
各人回自己屋裏歇息。
青瑗照例去赤媛那邊竄門,兩人如往常一樣,邊喝茶邊聊。
赤媛想起艷鬼的事,忍不住嘆道:「負心人真是可恨。」
青瑗不懂男女事,但此次也是頗為震撼,忍不住點頭:「嗯嗯。」
她們二人感嘆艷鬼遭遇。
而鐘離決這邊,他躺在床上,閉眼歇息後,腦海裏突然冒出的卻是那時在陳府上看到的、青紗帳內的一幕,在他腦內回蕩,反反復復,令人煩躁。
夜半時分,鐘離決喘了一口氣,猛地坐起身。
他滿身汗膩,用法術將自己清理了一遍,然後又繼續睡了下去。
直到第二天,在落楓廣場看到青瑗,他看著少女晨起帶著粉光的白皙肌膚,再看那嫩紅的唇色,癡怔了片刻。
而在課後,與青瑗再次在後山相遇時,兩人擦肩而過,少女身上飄來一縷淡淡的幽香,縈繞鼻端,幾乎引得鐘離決血脈僨張。
他差點就伸手過去將她拽住,最終卻克制著按耐住了自己的手。
鐘離決暗暗地壓下內心的躁動,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先不說自己一直對她抵觸,並不喜歡她。
況且,她才不過是個滿十三歲,剛進入十四歲的少女,他竟然……
直到接連幾日綺夢,且頻頻面對著青瑗失控時,鐘離決才意識到,自己是發.情期到來了。
孟蓁一直都關註著鐘離決,也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異常。
從前對任何女子都不會多望一眼的驕傲太子,哪怕是對自己絕色的未婚妻都沒有半分青睞,如今卻忽地有了情動的跡象。
一開始,她以為鐘離決是對青瑗動了心,黯然神傷不已。
直到後來她卻發現了鐘離決的情況不對勁。好幾回他都面色脹紅,甚至這一日他還告了假,說是身體不適,窩在自己的屋子裏不出來。
她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孟蓁去了鐘離決的院子裏找他。
鐘離決給她開了門,少年依舊身姿挺拔,周身還帶著冷氣。但孟蓁卻眼尖地發現了他耳根脖頸處一片紅。
她咬了咬唇,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殿下,你是不是……發.情期到了?」
鐘離決猛地擡頭,盯著她,眼底盡是血絲,眼神卻傲慢而冰冷,「孟蓁,你少管我的事。」
孟蓁一點也不介意他冰冷的語氣,反而柔聲道:「殿下,孟蓁不會管著你,孟蓁只是想幫你。」
鐘離決冷眼看著她,嗤笑道:「幫我?」
他語氣冰冷,身子卻在輕微地顫抖。
孟蓁粉面微紅,柔聲道:「四太子,你這樣忍著可太難受了,龍族發.情期需求強烈,你那未婚妻還小,沒法讓你紓解,我可以幫你……」
鐘離決面色漲紅,咬牙冷斥:「走開。」
孟蓁不走,反而上前一步,忽地將他抱住,呢喃道:「殿下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忍著,你應該也知道,夫人是默許了我是殿下的人。孟蓁此生只會跟著殿下,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麽區別?你可是四太子,是尊貴的龍族,沒有必要壓抑自己的天性……」
鐘離決被她抱住,本就忍耐到極致的身體,瞬間像要爆炸了一樣。他顫抖著手,推了她半天,最終卻抵不過龍族天性,兩人翻滾了一夜。
次日,鐘離決趕到落楓廣場。
昨日他告假,今日乍然見到他,青瑗不過是順眼瞥了他一下。那清澈的眼睛望過來時,鐘離決一陣心顫與心虛。
然而最終卻又覺得自己不該心虛。
龍族男子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神族沒有太多凡俗約束與規矩,既然是遲早的事情,妻妾誰前誰後,也沒有特定的要求。她尚年幼,他不可能找她紓解,找孟蓁並沒有錯。
-
不定谷。
淩轍坐在姬無風的院中,正與他對飲。
剛剛喝完一杯桃花釀,淩轍的臉色卻忽地一變。
姬無風正慢悠悠地撥弄著杯口的桃花瓣,見狀,揚眉看向他,問道:「怎麽了?這次釀得很難喝?」
他說罷自己低頭嘗了一口,說道:「味道挺好啊。」擡頭一看,卻發現淩轍神色瞧起來不對,問道:「怎麽了?」
淩轍放下酒杯,起身道:「我還有事,下次再與你喝酒。」
說罷,竟似急得連多說一句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化成一道金色巨型長影,躍入了雲端。
姬無風想想如今是什麽季節,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不由地仰頭望了望,嘆了口氣,對著早已空無一影的雲端,道:「我說,你也該找個媳婦兒了。有哪個龍族像你這樣的……」
他說罷,搖了搖頭,自己倒了一杯酒,接著慢慢品飲起來。
第8章
◎她不是龍啊◎
一道金色長影掠入了不妄海的海島上,飛進了島上的某處宮殿,然後直直地紮入北面內殿裏的冰池中。
那金色長影在入池的瞬間便化為一名男子,身著白色單衣,浸泡在冰池裏。
白色單衣被池水浸透,只有薄薄一層,貼在身上,將他寬闊的肩背勾勒得分明。
龍族男子天生的形體強健,淩轍也有著龍族男子完美的身形線條。肌肉結實,壁壘分明,卻又不過分虬結鼓凸,而是修勁而充滿爆發力。
此刻他俊美的臉上,眉頭緊皺,雙目微闔,濃密的睫毛垂下淡淡剪影,形狀完美的唇抿成一條線。泡在池中的身體,更是緊繃僵硬得猶如冷玉雕砌。
殿外守著一老一少兩個男子,年長的那位叫歸晁,年少的叫龐翼。都是隸屬於不妄島淩轍龍君座下的神官。
兩名神官看見淩轍回來,連忙趕到這裏,守在外面。
不知何時,內殿裏傳來壓抑的龍吟與低吼。
龐翼尚為年少,聽著那聲音只覺得心都吊了起來,腿腳發軟。忍不住道:「以龍君大人這種地位著實沒有必要這如此辛苦地壓抑自己的本性,多少仙子美人都暗暗傾慕他呢,隨便娶幾個回來,都不用像現在這樣……」
龍族地位崇高,天生強悍,哪個龍族男子不是美人環繞啊?
年長的歸晁卻眉頭緊皺,「少說兩句,且這句話萬萬不可當著大人的面說。」
龐翼頗為驚奇:「為何?」
歸晁依舊皺緊眉頭,嘆了口氣,沒有回他。
他跟著淩轍最久,甚至可以說是看著淩轍長大。
他知道淩轍的心病在哪。
龍族天性本淫,龍族許多男子均有不少妻妾。漫漫長生,各種男女糾葛、奇葩事情亂成一團,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而淩轍的父王淩勵,當年娶了金龍一族的大公主金翎後,原本恩愛非凡,且育有一子淩轍。本該是美滿幸福的生活,卻在後來,這種美好被打破了。
淩勵擁有龍族天生的外形優勢,高大俊美,性格又風趣,自是吸引了無數神女甚至是女妖。哪怕是婚後,也依舊有不少神女和女妖投懷送抱。
雖然他拒絕了不少,但擋不住接連不斷的攻勢,最終沒抵住狐族美人誘惑,為了負責,不得已納了狐族美人為妾。
大公主與淩勵因為這事爭吵起來,淩勵認為自己跟其他龍族男子比起來,才一妻一妾,已經算是很難得,哪裏有龍族才一個伴侶的。大公主卻覺得自己遭遇背叛,原本以為自己的愛人會不一樣,卻原來也不過是都一樣。
因為大公主跟淩勵鬧矛盾,不再與他纏.綿,龍族特殊時期需求極大,單單一個狐族也滿足不了,淩勵沒扛過天性,又被其他仙子趁虛而入,跟其他仙子也牽扯不清起來。
如此這般,大公主更是心灰意冷,可又忘不掉曾經的情意,最終幾番煎熬,忍受不了而自殺,連魂魄都自爆了,這是連轉世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留下。
看著大公主冰冷的屍身,和再也探尋不到的魂魄,淩勵目眥欲裂,想起二人曾經的甜蜜時光,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有多愛她。
淩勵愧疚悔恨不已,痛苦不堪,最終將大公主抱在懷裏,也自殺身亡,自爆魂魄。
龍族隕滅,雷鳴雨動。他們二人是幹脆利落地去了,只留下聞訊趕來、還尚為年幼的淩轍。他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沈默地站在雨裏許久,誰都拉不動……
淩轍的父母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兒女情長雙雙隕滅,而他從小到大又見過許多、聽過太多龍族的汙糟事,極端厭惡。自此斷情絕愛,不理男女之事。
長大後的淩轍容貌俊美,能力出眾,地位崇高,頗受眾女仙甚至是女妖們的傾慕,但他全都置之不理,毫不留情地拒絕。
他身邊從來沒有女子出現,更沒有去找什麽女子歡好,哪怕是到了特殊時期,也是一個人泡在冰池裏獨自熬過。
他一直住在不妄海的一座島上。
這一望無際的大片海域,與整座海島都是淩轍的領地。
島上有山川河流,陸地城池,幾乎自成一界。
不妄海,原本不叫不妄海,是被淩轍改為不妄海的。
用來警示與謹記:無愛無恨,不癡不妄。
……
歸晁憶起往事,又嘆了口氣,兩條長長的眉毛都憂傷地耷拉著垂下來。
日月交替數次,淩轍從內殿走出來的時候,已是衣飾整齊。他寬大的袍袖拂過廊下探出的花枝,長衣下擺掃過潔白的地面,不染一絲塵埃。俊雅的面龐上一片沈靜,黑眸安定,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
歸晁和龐翼迎了上來,淩轍開口,嗓音溫淡:「這幾日有什麽事嗎?」
歸晁連忙道:「南黎帝君那邊有事請大人過去敘談。」
淩轍點頭,然後緩步走了出去。
歸晁和龐翼看著他不疾不徐、沈穩從容的步伐,相互對視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氣。
-
無極山。
鐘離決這幾日過得矛盾又暢快。一邊不恥於自己沒有扛過天性,一邊又抵不住誘惑。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又初嘗男女之歡的樂趣,忍不住地一再沈溺。
而對於孟蓁來說,這幾日是她最快樂的日子。從前驕矜高傲,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尊貴龍太子,如今卻同她做著最親密之事,她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甚至有時候在外面四下無人的時候,也會特意去勾惹他。這一日,在後山練習的時,她趁鐘離決耐性最低的時候,突然吻了他。
龍涎有催.情功效,孟蓁本就喜歡鐘離決,這下更是整個地神誌不清,纏結得更厲害,兩人意亂情迷中,竟不顧還在外面,就摟在了一起。
恰好赤媛和青瑗路過,看到那摟抱在一起,衣衫淩亂的兩人,赤媛首先反應過來,一把捂住了青瑗的眼睛。
「師姐,你幹嘛又捂我眼睛?」青瑗問。
赤媛看著那被驚醒過來,正手忙腳亂整理衣衫的兩個人。她嫵媚的面色帶著鄙夷與冷意,「有臟東西,別看。」
她的嗓音沒有刻意壓低,鐘離決和孟蓁都聽到了。
兩人整理好衣物,走過來,孟蓁滿臉通紅地喚了一聲:「赤媛師姐,青瑗師妹。」
赤媛哼都沒哼一聲。
青瑗一把拉開赤媛的手,看到鐘離決和孟蓁,一時有些疑惑,睜著清澈的大眼看了看鐘離決又看了看孟蓁,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本能地察覺到他們神色不對,不由地問道:「你們怎麽了?」
赤媛冷哼一聲:「還能怎麽,不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情唄。」
她說得直白而不留情面。
孟蓁臉紅如血,再也待不下去,捂著臉跑了。
鐘離決倒是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裏,冷聲道:「師姐說話還請客氣些。什麽叫偷情?」
赤媛並不忌憚,冷笑道:「你們這種就是。有了婚約在身,還跟其他女子拉拉扯扯,纏纏.綿綿。」
「孟蓁本來就是我內定的妾室,算不得偷情。」鐘離決語氣自若,「再說了,這也跟師姐毫無關系,師姐沒資格置評。」
「我確實沒資格。」赤媛氣笑了,一拉青瑗,「小青瑗,你有資格,你來說。」
青瑗茫然了一瞬,她雖然對男女之事懵懂,但是他們二人這一番對話,再一想想剛剛鐘離決和孟蓁不對勁的神態,也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麽。
鐘離決見青瑗朝自己看來,那雙眼睛清澈又明凈,他那被壓下去的心虛和莫名情緒又冒了上來,忍不住辯解了一句:「青瑗,你還太小,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青瑗腦海裏閃過什麽,想起前幾日與赤媛的討論,忽地語氣一轉,看向鐘離決的目光,也帶了些鄙夷。「你這種行為,跟在南陵國陵安城那個陳公子一樣……你這個負心人!」
「負心人」三個字讓鐘離決臉色陡然一變,面目泛紅,接著又嗤笑一聲:「負心人?那也得先看對你有沒有心。你我本來就不過是家族定親,何來的感情?我對你原本就無心,算什麽負心?」
青瑗被他說得微微一楞,迷茫之中竟覺得他說得似乎有幾分道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半晌,她才喃喃了一聲:「你說得對。我也對你無心,所以你這不算是負心。」
鐘離決一口氣梗在心口:「……」
雖然她說得沒錯,只是這話讓人心頭莫名堵得慌。
一直站在旁邊的赤媛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青瑗拖走,「別跟他廢話了,糟心。」
兩人回到赤媛屋裏,赤媛嘆了口氣,問青瑗:「此事你打算怎樣?」
青瑗自己也有些迷茫,「什麽怎樣?」
「婚約呀?」赤媛道,「你能接受還沒過門,夫君就碰了別的女子?甚至還是當著你的面。」
青瑗有些迷惘,「我不知道。婚約是父王和母親定的。」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什麽想法?」赤媛問。「你不介意?」
「我自己?」青瑗沈默了。
她自己能有什麽想法?誰又能聽她的想法?
其實今天即使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了鐘離決和孟蓁大概是做了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她雖然不懂具體是什麽,但也知道肯定於自己不利。
可是她真的沒太大感覺。
就像她對鐘離決沒有感覺一樣,所以他做什麽,她都不太在意。
若是可以,她是巴不得沒有什麽婚約的。可是一想到青蓉夫人,青瑗連忙按住了自己這幾乎是有些逆反的想法。這些年的嚴厲管教與約束下來,她對青蓉夫人已經產生了本能的懼意。
赤媛見她滿臉的糾結和茫然,有些不忍心,嘆了口氣:「算了,反正你還小,等過幾年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青瑗點頭,將這些暫且拋到腦後,不再去管。
只是,她不想去管,不在意,但是別人卻不一定不在意。
鐘離決想起青瑗的話,越想越煩躁。
他自認為自己並不喜歡青瑗,對她無心。可聽到她說對自己無心時,他心裏又覺得不痛快了。
十三四歲雖然不知情.事,可也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了,她竟然對自己的未來夫婿一點心意都沒有?
這種不忿讓他又忍不住開始頻頻關註青瑗。
同樣的,孟蓁也很在意。
人心都是貪婪的。
孟蓁覺得自己既然與鐘離決做過親密事,那自己身心都已屬他,而他也該同樣屬於自己。
因此,看到鐘離決的目光還落在青瑗身上時,她再也做不到如從前一樣淡定了。
胸腔裏充斥著強烈的酸澀與妒意,壓都壓不住。
若她也是龍族,即可成為正妻,如今也不用這樣遮遮掩掩,還要被人冠上「偷情」的罵名,連句話都不敢多講。
孟蓁看著青瑗那張越長越妖的臉,陡然想到了什麽。
不對。
自己已經是不可能會變成龍族的。
但是這個青瑗……之前她的姐姐似乎懷疑她不是龍族?
-
鳳嵐和孟蓁一樣,一直在找青瑗的破綻。
可惜幾個月過去了,一無所獲。
她們法力有限,看不出青瑗真身。而鳳嵐也記得,青瑗這麽多年見過許多修為高的上神,包括他們的師尊南黎帝君,看到青瑗時,似乎也沒什麽異樣表現。
可見對她真身是沒有疑問的。
鳳嵐不由地想,莫不是她們過度疑心了?
直到這一日,他們再次去魔域附近的北暗河斬妖試煉。
這次出現了幾只魔化較為厲害的大妖,他們對付的時候,那些妖物長長的尾巴一甩而過,幾人全部被掃翻在地。
青瑗的肩膀也被妖物尾巴上的尖刺劃傷了,妖物的長尾收回時還勾上了青瑗頸間一直掛著的瓔珞。
尖鉤利刃似的尾端,一瞬間就勾斷了瓔珞鏈子,瓔珞掉入了暗河。
青瑗受傷,痛呼一聲,劃傷的肩頭血流如註,脖頸也在勾拉間勒出了紅痕。
眼見著這些魔化妖物不是他們能應付的,領頭的蘭茵和赤媛招呼眾弟子:「快撤!」
眾弟子紛紛禦風而行,速速撤退。
青瑗法力低,反應略慢,飛在眾人後方。結果因為受傷失血過多,神力外溢,最終路過一片湖泊時,法力不濟,直直墜入湖畔的一處蘆葦蕩裏。
大妖追了上來,竟然掠過了青瑗,追著其他弟子而去,驚得眾人緊張逃竄中竟然沒發現有人掉隊。
青瑗失血過多,在蘆葦蕩裏暈頭轉向地爬坐起來,卻忽地察覺到蘆葦叢裏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她心裏一驚。
是一只魔化的妖物!
雖然不是之前追著他們的大妖,但也是一只魔化的妖物。
青瑗迅速祭出法器,警惕戒備。
她受了重傷,鮮血狂湧,面對著這突然出現的魔物,一時心中驚慌,並不確定自己能否應付。
豈料那魔物越來越近,在接近她流在地上的血時,竟然突然止步。接著,它低頭嗅了嗅那血,然後整個身子僵了僵,倏地掉頭狂奔而去——
正緊張戒備著的青瑗,見此情形,不由地呆了呆。
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便覺身體一陣難受的熱脹,然後,「噗」地一聲,竟是再也無法維持人形,變成了一條約莫一丈的青色長影。
那青色長影在蘆葦蕩裏不斷翻滾,爬動,最終扭到了湖邊。
她……她化成龍身了?!
青瑗低頭看著清澈如鏡的湖面,望著裏面自己的原身,越看越心驚。
不,不對。
這確實是她的原身。
但她、她似乎……不是……不是龍?
青瑗豎著腦袋,盯著湖面,滿心震驚與慌亂。
她想起自己跟赤媛師姐一樣,天生體溫低,每到冬季就犯困。
想起青蓉夫人神色凝重,反復叮囑她不要幻化龍身。
想起她對她的各種約束,就像是在害怕什麽……
原來竟是怕她暴露……
她根本就不是龍啊,而是一條小青蛇……
第9章
◎「哥哥身上好暖啊。」◎
「青瑗——」
「青瑗師妹!」
蘭茵和赤媛他們發現青瑗不見了後,赤媛與幾名資歷較老的弟子引開魔物,其余弟子快速回無極山,蘭茵則帶著鳳彤繞道返回去尋青瑗。
她們二人飛過蘆葦蕩上方時,青瑗卻趴在蘆葦叢裏,隱匿氣息,不敢現身。
剛剛她嘗試過幻化人身,但維持不了多久又會恢復原形。
她心裏充滿了無數的疑問。
父王是龍,母親也是龍,為什麽她卻是蛇?
母親似乎是知道的,可她為什麽從不告訴自己?
青瑗想不明白,她心裏亂極了,也害怕極了。
這樣狀態不穩定的她,自然不敢出現在蘭茵和鳳嵐面前。
她窩在蘆葦叢中,望著蘭茵和赤媛的身影越飛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又化為人形,正打算摸索著出去,卻聽到蘆葦叢外面又傳來一陣動靜。
青瑗擡頭,透過蘆葦的間隔縫隙,瞄見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時,她身形動了動,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蹲回蘆葦叢。
淩轍追著魔物到這裏,察覺到蘆葦叢裏有異動,長劍一轉。
眼見著他的劍尖差點就刺到了自己面前,青瑗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淩轍哥哥,是我——」
淩轍及時收回劍,訝異地看向從蘆葦叢裏走出來的青衣少女:「小乖?」
「淩轍哥哥……」
青瑗慌亂了大半天,又經過剛剛驚險一刻,看到淩轍,頓時像迷路的孩子遇到了家人,立即奔過來,一把撲到他懷裏。
這些年淩轍雖然斷斷續續見過青瑗幾次,但是她略微長大後,淩轍倒是很少與她親近。
他向來不喜歡別人碰觸。此刻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面色驚惶,眼眶發紅的少女,忍住想推開的想法,任由她抱住自己,溫聲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青瑗哽咽道:「我……」
才剛開口,淩轍瞥見她肩頭的傷,眉頭微皺,「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說罷,擡手就要給她療愈。青瑗卻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的人身維持不了多久,待久了恐怕會變回原形。連忙松開他,倉促擺手,跟他道別:「我還有事,哥哥再見。」
她神色驚惶,幾乎是落荒而逃。
淩轍喚住她:「站住。」
青瑗踉蹌站住腳,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整個人緊張又恐慌,以至於身體都有些發抖。
淩轍走過來,淡淡掃她一眼:「這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怎麽如此緊張。」
青瑗聲音發顫:「沒、沒有。」
淩轍:「……」
他看著面前少女稚嫩的臉上那慌亂的神色,又好氣又好笑。她涉世未深,心性簡單,表情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讓人看透。
淩轍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青瑗張了張嘴,只覺得自己身體又有些不對勁,很明顯她是憋不住又要被迫化為原形了。她心裏頓時又急又慌,甚至都顧不得許多,拔腿就想跑。
淩轍一把將她拽回,正要問她跑什麽,還未張口,就聽「噗」地一聲,手中抓住的少女竟然瞬間失去人形,變回了原身。還扭動著從他手裏掙脫,往下滑落。
淩轍伸手將她托住,她那丈余長的原身卻又在慢慢地縮小、縮小,最終縮成不到一尺長,細細小小地,蜷在他的掌心。
淩轍:「……」
他表情微訝,略略掃了一眼她蜷在自己掌心裏柔軟又冰涼的原身,猛地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
她怎麽沒有角?她原身的樣子不像龍,反倒是更像一條小蛇。難道是因為年齡過小,角還沒長出來?
不對……即使是剛出世的小龍族,也是有角的,雖然很小。
更何況,龍與蛇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她的樣子……應該是……蛇?
淩轍微愕了一瞬,但還是壓下心裏的詫異與震驚。
雖然不確定是怎麽回事,但他對這個小姑娘比較疼惜,跟她是不是龍族也沒太大關系。
垂眸看了一眼那青色蛇身上的斑斑血跡,他擡手,指尖一團白光,將她輕輕裹住,給她療傷。
小青蛇被白光裹著,窩在他掌心,眼淚一直往下淌:「淩轍哥哥……」
淩轍問:「這是怎麽回事?」
青瑗見他看到自己的原身後,依舊神色如常,也沒表現出其他抵觸情緒,頓時心頭大石落下,緊繃的情緒也瞬間決堤。
她嗚咽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受傷後,就再也沒法長久維持人形了。而我的原身,我的原身……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嗚嗚……」
淩轍沒有說話,只是眉心又微微皺起。
青瑗還以為他終究是介意,卻聽他道:「你這傷口沾染了魔氣,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青瑗沒想到他竟然是說這個,楞了一瞬,才道:「那怎麽辦?我這個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的。」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認為她是龍,如果突然發現她是蛇的話……
「我要去北面一趟,正好那邊有一位朋友精通醫術,你跟我一起。」淩轍道。
小青蛇盤在他掌心,小小的腦袋點了點,想起什麽,又道:「那師尊那邊……」
淩轍道:「我幫你說一下。」
青瑗這才放下了心,等淩轍跟南黎帝君傳訊,交代了幾句,她自己也傳音和赤媛說了自己沒事,要離開幾天,然後就跟淩轍踏上了北去的路程。
她人身維持不了多久,幹脆就一直保持小蛇模樣休養。
淩轍將她攏在寬大的袖子裏,騰雲北去。
青瑗蜷在他的袖子裏,光線不明,有些不適應。又隨著他的袖子,被風吹得晃晃悠悠,有些頭暈。她忍不住纏上他的手腕,穩住身形。
蛇類體溫微低,龍族卻天生性熱,體溫較高。
那細細小小,冰涼又柔軟的蛇身纏上他的手腕皮膚,淩轍身形猛地一滯。
他擡起另一只手,將腕上纏著的小青蛇輕輕地撥了撥,「待袖子裏去。」
「待在袖子裏我什麽都看不見,而且晃得頭暈。」青瑗纏在他手上,不但沒松開,還卷得更緊了些。他皮膚上熱熱的溫度,透過蛇身細軟的鱗皮傳來,暖烘烘地,她忍不住喃喃道:「哥哥身上好暖啊。」
說罷,小小的腦袋,還探出來,在他掌心裏輕輕蹭了蹭。
淩轍:「……」
他清雋柔和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無奈,垂眸看了一眼纏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青蛇,沒再趕她,任由她去了。
第10章
◎一條是龍,一條是蛇,這是哪門子的哥哥?◎
青瑗傷勢未好,精力不濟,迷迷糊糊地開始犯困,原本纏在淩轍的手腕上,因為睡著了,失了力氣,便開始打滑。
她在睡夢中還順著本能,滑了就開始纏緊,纏了滑,滑了又纏。
淩轍見她睡得不安穩,幹脆將她拎起來放在掌心,用手托著。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青瑗蜷在他掌心,覺得十分舒適,輕輕蹭了幾下,然後滿意地沈睡過去。
淩轍垂眸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手心的小青蛇。
那細細小小的一團,在天光的映照下,像是瑩潤剔透的翡翠雕就而成。
偏偏掌心的觸感,又是冰冰涼涼,柔柔軟軟的,還會隨著她呼吸的振幅,輕輕地一起一伏。
青瑗是被鼻尖聞到的香味給誘惑醒的。她睜開眼睛,豎起腦袋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什麽宴會上,桌案上擺著美酒佳肴,一群神族仙族你來我往,觥籌交錯。
她匆匆掠了一眼,幾乎都不認識。但她對這些神仙也沒興趣,目光被桌案上擺的瓜果點心吸引過去了。
青瑗仰頭看了看淩轍。
他正盤腿坐著,一手輕輕搭在桌案上,一手放在膝上,掌心向上。而青瑗正躺在他放在膝上的那只手裏。
她仰起腦袋,只能看見他形狀完美的下頜。
青瑗趁他不註意,小心翼翼地探出尾巴,慢慢地伸長,卷起一枚點心,又小心翼翼地往回收著。
她這動靜自然被淩轍察覺了,他垂眸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麽。反而又拿起幾枚精致糕點,都放在掌心裏,堆在她旁邊。
青瑗滿意地吃起來。
吃完覺得口渴,她豎起腦袋又望了望,看到桌上的杯子,忍不住將尾巴又探了過去,那細細的尾巴尖還未觸到杯子,一只修長的手就將杯子挪開了。
淩轍清潤低沈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這個不可以。」
青瑗沮喪地收回尾巴。但她渴得厲害,趁淩轍不註意,又朝那杯子湊過去。
這次是直接將腦袋探過來,伸出細細長長的舌,直往那杯中的液體舔去。
一只大掌蓋住了杯口,小青蛇細長猩紅的舌尖舔到了他白皙的手背上。
淩轍將她的腦袋輕輕撥開。「小乖,這是酒。你還太小,不能喝酒。」
九重天的神仙釀,就算是法力高強的神仙,多飲幾杯都能醉上幾日幾夜,更不是她這樣的小姑娘能喝的。
坐在淩轍旁邊的一位模樣清麗的仙子,一直想找淩轍搭訕,但奈何他眉眼清冷,目不斜視,她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
見此情景,連忙笑著將自己面前的杯子推過來:「喝我這個吧,是仙桃汁,我還沒喝過的。」
青瑗眨了眨眼睛,猶猶豫豫地探頭過去。
淩轍將她拎回來,想到什麽,問道:「你可是渴了?」
小青蛇點點頭。
淩轍喚來仙侍,要了一杯水,自己端著,湊到小青蛇的腦袋旁,小青蛇埋頭在水杯裏舔著。
旁邊那仙子又笑著問道:「這是龍君大人養的小寵嗎?」
淩轍眉頭輕皺,搖了搖頭。
那仙子見他不欲多講的樣子,也不好再問。
只是看著他對那小青蛇溫和親切的模樣,有些艷羨。
九重天上的仙子神女們,大多數在淩轍這裏碰過壁。
奈何他外形高大俊美,地位尊崇高貴,修為也深不可測。因此,哪怕他態度拒人千裏,也依然有人前赴後繼,期盼他的青睞。
這一刻,看著他親自端著杯子餵那小青蛇喝水。那仙子心裏也是艷羨的,只覺得哪怕只是做他的小寵,被他這樣神色溫柔地餵養著,都讓人激動心顫。
赴完宴,淩轍便將青瑗帶去了姬無風那裏。
姬無風看到淩轍手上卷著幾圈翡翠般的綠色,忍不住調侃,「什麽時候也戴起飾品來了?這手鐲很別致啊。」
剛說完,就見那「手鐲」動了一下,揚起一顆小小的腦袋,好奇地望著他。
姬無風訝異地一笑:「咦,居然是一條小青蛇。長得怪可愛的。」
「她被魔物所傷,你幫她看看。」淩轍說完又對青瑗道:「小乖,化為人形。」
一陣清光閃過,出現在姬無風面前的是一位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的絕色少女。
姬無風的表情更加驚詫了。
淩轍的身邊,從來沒有女人出現,此刻他竟然會帶著一位少女過來?
姬無風隔空用法力探了一下青瑗的傷,然後寫了一張方子拿給自己的仙童去配藥。
他和淩轍照例在院子裏的矮桌前坐下,青瑗也在淩轍旁邊端正坐好,托著腮聽他們敘談,也不插話。
姬無風掃了一眼乖乖巧巧的她,笑著問淩轍:「這是在哪裏撿來的小姑娘?」
青瑗見他提到自己了,連忙道:「不是撿來的,我從小就認識哥哥。」
「哥哥?」姬無風更加驚訝了。
一條是龍,一條是蛇,這是哪門子的哥哥?
而且姬無風與淩轍相識不知道有多久了,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麽兄弟姐妹。
若不是青瑗年齡看起來還小了些,否則他定要調侃淩轍兩句。
姬無風心裏有許多疑問與好奇,但他擡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神色如常的淩轍,知他不想過多解釋,也就沒再追問。
姬無風的藥十分有效,從他那裏出來不久,青瑗的傷就都好了,也能長久維持人身了。
淩轍送她回無極山,途中路過北暗河上方時,青瑗想起自己掉落在北暗河裏的那串瓔珞。
那是她從小戴到大,從沒有離身的飾物,她有些舍不得。但是北暗河裏都是魔物,她一個人不敢去尋,更不好為了個飾品麻煩淩轍幫自己去尋。
於是只能略帶遺憾地掠了過去。
後來的青瑗,若是知曉那串瓔珞如此重要,肯定後悔此刻沒有及時去尋。
-
每五年的秋季,各大仙山的弟子們也如凡間修仙界一樣,會舉行一次仙門大比,也會有許多弟子的家族前來觀看。
青瑗今年剛好趕上了仙門大比,西海龍王和青蓉夫人大概是正好閑著,也過來了。還跟北海龍王與北海龍王夫人坐在一塊兒,雙方聊得極歡。
跟青瑗比試的都是剛拜師沒有多少年的弟子,大家比試也只是點到為止。
除了冬季犯困犯懶,其余時候青瑗都十分刻苦地修煉。她雖然不是天賦異稟,但也不差,加上勤奮,所以彌補了最開始起步時的距離,在大比上表現倒也尚可。
最後一場比試,她對上的是拜師在百靈山清無真君座下的鳳彤。
青瑗險險地勝過了她。
但在收尾的時候,不甘心的鳳彤突然又放了一次大招。
鳳彤一直都不忿於青瑗,更是沒有想到小她許多、比她拜師晚的青瑗居然勝了自己,頓時羞惱不已。
再想起這些日子她和鳳嵐一直懷疑青瑗的身份,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她實在不甘心,趁青瑗轉身下台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手裏執著神器,直接朝她劈去,而且還使了現出原形的口訣。
青瑗在猝不及防之下,只攔住了她的攻擊,卻沒有防備她的現形法術,一下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了真身。
這突來的驚變,頓時讓場下嘩然一片。
最開始眾人是驚愕於鳳彤的突襲,正要斥責,就聽孟蓁喊了一句:「這不是西海的龍公主嗎?她的真身看起來不像龍啊!」
神族仙族目力極佳,哪怕青瑗在短暫地驚慌失措後,迅速反應過來恢復人身,還是被大多數人看得一清二楚。
頓時場下的喧嘩變成了各種諱莫如深的竊竊私語,不少人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用探究的目光朝青瑗望過來。
「我記得這位西海小公主是青蓉夫人的女兒吧?父母都是龍族,生的女兒怎麽會是蛇?」
「就是她!當初西海得一位龍公主,可是大擺筵席,慶祝了三天三夜呢……」
「龍公主突然變成了蛇公主……這就耐人尋味了……」
……
台下一片竊竊私語,台上,鳳彤眼裏盡是欣喜與輕蔑,她掃了一眼僵在那裏的青瑗,冷笑道:「你果然不是龍!」
青瑗手腳冰涼,她僵硬了半晌,這才慢慢地朝台下走去。走出比試場,才到門口,看到人群慢慢分開,青蓉夫人和西海龍王正朝她走來,後面還跟著北海龍王與北海龍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