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黎国六公主,奈何顶着高贵的身份出来和亲,却只能为妾。与其说是妾,不如说是玩物。妾,至少有个名份,而我这个妾……不过是因为旁人说我是他府上妾室,而他,没有否认,仅此而已。从此,我勉强算是有了个身份,齐王妾室,黎国六公主,凝岚。
1
一年前,我被带到天麒国和亲,却和其他和亲公主不同,没有国书为凭,没有盛大的婚礼,甚至没有名分。我是被送给齐王李肃的玩物,与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甚至为了让我当好这个玩物,我在黎国宫中,被皇后教养了一年时间,便是学着如何卑微……
那一日,皇叔带我来到齐王府门前,便让我跪在门外等候。而他递上帖子,求见齐王。得之齐王身在宫中,皇叔让我继续跪着,他进宫见天麒国皇帝和齐王去了。
我知道,他要把我送给齐王,不是平常的和亲,是送。而且,还是求着齐王收下我,不求名分,甚至不求对我好。
当然也不是毫无条件,父皇需要齐王助他一臂之力,稳固政权。
说来可笑,不是求天麒国皇帝,却是来求一个年纪不大的皇子。听说这位齐王殿下,很是厉害,曾流落街头过,几年后带着手下二十人,高调回来了。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很厉害,很厉害,只要他想,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一个玩物换来政权稳固,何乐而不为呢?
我跪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结局……我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所有人提起他,都很忌惮?我临走的时候,皇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
我姨母是黎国皇后,是我母亲的堂姐,听说是因为姨母怀孕,家主怕被旁人趁虚而入,分了父皇的宠爱,影响家中官员在朝堂上的地位,便将我母妃送进了宫中,以保家族地位,姐妹两个,也能互相照拂。可姨母并不同意,姨母说宫墙太高,进来了,这辈子就再也出不去了。本来这件事,会这样不了了之,奈何父皇见了母妃一面,就说什么都要接母妃进宫。皇后坚持很久也没能让母族和父皇松口,我母妃便进宫了,被册封为-皇贵妃!
照例,皇后在世,是不册封皇贵妃的。父皇却破了此例,还因姨母有孕,让我母妃协理六宫。我母妃与皇后原本关系很好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心疼她,不想她入宫。可是最后却因父皇,渐行渐远,最后甚至交恶。我后来听宫人说,父皇原本想娶的,就是我母妃。
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偶然间,见过母妃一面,此后多方寻找,却寻而不得。直到定亲后,见到了姨母,她与我母亲本就是堂姐妹,长的自然有几分相像。所以自从二人成婚,感情很好,姨母很受宠爱。直到我母妃进宫,这件事,才浮出水面。
父皇自是喜欢母妃的,异常宠爱,父皇甚至不愿意多看其他嫔妃一眼。皇后因优思过重,孩子生下来就去了。可这也让皇后彻底恨上了母妃,在二人地斗争中,无疑是我母妃输了,输的很惨。母妃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有个九个月的男婴……太医说,最多十天,便可生产。
母妃死后,父皇对我更加宠爱,可父皇对我越好,母后越讨厌我。以至于皇叔提出请李肃帮忙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因为皇叔说:「也不是和亲,因为无法讨要名份,但平常贵女,又不能显示出诚意。」皇后当即决定,送我去,因为,我是父皇最最宠爱的公主,身份尊贵。以此彰显诚意。
那一年,我如恶梦般被欺辱,父皇来看过我几次,我哭着求他。他却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李肃脚下,活下去。父皇说不忍心见我受苦,便再也没来过……那时我才懂得,原来不忍心,不看就好了……
我临走的时候父皇远远的看了我一眼,摇头叹息一声,就转身离开了。而我,不知为何,竟然毫不在意。
皇后笑得很开心,她对我说:「你要感谢你死去的母妃,给了你一条还能用得上的下贱生命。死后,都在保佑着你,一生卑贱,只能活的连狗都不如。那李肃可不是杀人不眨眼那么简单,你去了就知道,母后,对你有多疼爱了。」她一身华服,端庄、高贵、她开心的笑,发自内心……
我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在车上,听见她婉转的声音传来说:「别说母后没提醒你,除非李肃开恩,同意赐你一死,不然,千万不要妄想自杀,否则你就真的能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了。」马车缓缓移动,很久后我还能听见她的笑声。
……
我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皇叔回来了。他身前还有一人,而他恭顺的站在那人身后,我猜他就是齐王李肃吧?
他长的真好看,个子很高,站在那里,就让人有种想要臣服的气势。我出身皇家,自然见过很多自带贵气的人,而他身上的气质孑然不同,虽然我也说不清,但却没由来的产生惧意。
「你多大了?」他磁性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
我立刻伏身回答:「贱妾凝岚,十四岁!」
「贱妾?你也配!」李肃语气轻蔑至极。
这种羞辱,我其实并不在意。只是他说话时,那种冷冷的语气,让我害怕。
「你们皇上可真是舍得,这么小的公主送到本王这里,他当真舍得?」他的声音带着很浓的不屑与调侃对皇叔说。
皇叔在他身后一边赔笑,一边回答:「她是我国六公主,您幼时途径黎国,是见过她一次的,是皇贵妃所出。」
「哦?」他似乎诧异了一下,接着道:「本王记得,皇贵妃可是你们皇上的心头肉啊?」
皇叔立刻回答:「既然是有求于王爷,自然是有诚意的!」
「可你是听谁说,本王喜好美色的呢?嗯?」他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他真的这么让人胆颤。
2
皇叔显然有些害怕了,因为我趴在地上,看见皇叔腿在抖。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皇叔在黎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同样是王爷,居然害怕一个比他小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天麒国小王爷?
不等皇叔回话,他转身进府去了,皇叔跟了进去。却没人叫我起来,也没让我进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继续跪着,好在刚刚俯身磕头,现在趴在地上,比跪着要轻松不少。我跪了快两个时辰了,膝盖都有些麻木了。
过了一会,眼前出现一双女人的鞋子。我抬头看了一眼,她好美,不似母后那种华贵的美,也不像母妃那种温柔的美,我说形容不出来。
她低头看着我,一声叹息后,说:「起来吧,先跟我进去吧!」
我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主要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摇头一笑,弯腰打算扶我。
「想进来的话,你就只能爬进来!或者回去好好当你的公主,本王这扇门,除了王妃,任何人都走不进来。」他声音很冷很冷,吓的我止不住的发抖,便是皇后那里,我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凌霄,你又何必如此?她若有选择,又怎会甘愿如此?」我听见了女子语气很不好的嗔怪着他。
他并没有生气,居然语气有些委屈的嘟囔:「不愿意就回去被,又不是我让他们送的,我就不懂,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堂堂公主,嫁给谁不是正妻主母?非要来我府上当个连名份都没有的玩物。」
「不用理他,先跟我进去再说吧!」女子伸手拉我起来。想来,她就是李肃口中的王妃吧?
我跪的久了,有些站不起来,刚扶上她的手。就又听见那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本王说了,我这王府,除了王妃,任何人都走不进来。要么和之前那个岳国公主一样,爬进来,要么滚回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不然,你会后悔的。」
「哎!」
我听见王妃一声叹息,转身回到院子里。李肃居然转身跟了进去,再没理我。
想来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吧,即便是王妃。
我没有选择,若是我被退回去,只会更惨,皇后不会放过我的。她说过:「你若不能求得李肃收下你,被退回来,你会比你母亲死的更惨!即便你父皇也再容不下你。」
所以我并没有犹豫,朝着王府大门,爬了进去。
皇叔看着一切,直到我一步一步爬进去,他才拱手道:「一切有劳王爷了!」
李肃冷哼一声说:「让蚩渡跟你回去吧。」他说完转身离去了。
我跪爬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叔直到离开,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等到李肃也离开了,王妃才回来把我扶起来,和我说:「别怕,爷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不是坏人。」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不是坏人,为什么所有人都怕他?
我被安排在很远的一个院子,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公主,王妃说是岳国公主,和我一样,被送给李肃的。我看了她一眼,她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跪下给王妃见礼。
「奴婢拜见王妃!」
看吧,她也只能自称奴婢,也一样卑微,没有名分。
王妃拉着我,说:「这是黎囯六公主凝岚,以后与你一起住在这里。」
然后又跟我介绍:「她是岳国长公主,岳国皇上的亲妹妹,简卫。」
王妃走后,她从地上起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回了房间。
其实我觉得日子也不算差,李肃从未召见过我去侍寝,当然简卫也没被叫过。也没虐待过我们,或者说,根本没出现在我们院子里。
我来的第三天,来了一个人。他长的很好看,他说他算是我的叔叔,不过我要叫他……蚩渡。可我从未见过他,甚至没听人提起过他。
「很正常,可能他们觉得我丢了皇室的脸。」他面色没有一丝不喜,微笑的对我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来的时候,只有一位皇叔送我来,没听说还有其他人。我心中有些警惕,我觉得他是骗人的。
「我是齐王的侍卫,自然是在这里的。」他笑着说。
「你不是说,你是……」黎囯皇族么?
「皇族是么?哈哈,你不也是皇族?」他说出了我的疑问。
「你也是被送给他的……」我没有说下去,因为我不懂,为什么?
他摇头轻笑:「我不是被送给爷的,我是自愿跟着他的,若不是因为我在爷身边供职,你父皇估计也不敢贸然来求助了。」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轻蔑,我知道,那不是对我,而是对远在黎囯的父皇。我又何尝不恨他?甚至超过了对皇后的恨!
「我……不太懂!」我低头说。
他伸手抚上我的头:「不要害怕,在这里其实不一定比黎囯差,你母妃不在了,皇后根本不可能容你,即便不来这里,你也未必会有好姻缘。」
「你认识我母妃?」我抬头盯着他,眼睛里似乎有小星星。
「我自然知道,她入宫时,我还没离开黎国。那时我也还小,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临走时嘱咐我,一定要安分守己,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他不在,就去求王妃,尽量不要出现在爷面前。
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也慢慢对他有了一点了解,他本来不叫蚩渡,黎国的皇姓是赵,他原名叫赵云锦,是南王庶子,南王是先皇的哥哥。
他母亲死后,青梅竹马的恋人,被送进宫,嫁给了我父皇,他也就离开了王府,机缘巧合跟在了李肃身边做了影卫。
第六天,皇叔回黎国了,我被准许给他送行。虽然我不想去,我不喜欢皇叔。
那天我又看见了蚩渡,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和他穿着一样的衣服。我虽然不知道名字,却知道他们两个和蚩渡一样,也是李肃的影卫。
「王爷真的不去黎囯玩几天么?」皇叔谄媚的问。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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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渡的身份适合处理这件事。我插手他国朝政,也不能师出无名。他能处理好的,若是有必要,本王自会出面。回去你直接回你们主上,我李肃答应的事情,绝不食言。」李肃的脸上还是那么桀骜的表情。我不太喜欢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可他偏偏让人胆颤,让任何人不敢质疑。
皇叔点头,随后上了马。
蚩渡三人跪拜李肃,向他辞行。
李肃没有叫他们起来,却转头看向我,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视,我瞬间低下了头,我不敢看他。即便他真的很好看,但我真的怕他。
他轻挑嘴角:「你可有什么心愿?或者给什么人带话回去?蚩渡可以帮你。」
还不等我回话,他接着说:「机会难得,你可要想好。若无意外,这是蚩渡此生最后一次回黎国了。」
我不懂他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但蚩渡看着我的时候,嘴角是笑着的。
蚩渡:「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我没说过自己有什么心愿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心愿,应该给谁带一句话,父皇么?不,我没有想和他说的,我对他只有恨。
我向皇叔的方向看去,皇叔离得其实挺远,应该听不见我们说什么,但我却看见,他此时微眯着双眼,似乎咬着牙!
「我……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给谁带什么话!」我低头,眼泪不争气的砸在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李肃的声音嫌弃至极。
蚩渡却只是笑着,继续问我:「那你要再跟我回去一趟吗?」
我摇头:「父皇和母后若是见我回去,恐怕会怪罪我不懂礼数,他们会生气的。」那里对于我来说,只有折磨。
「这次,有我在,没人敢怪罪你,甚至没人敢欺负你。何况你现在是我家王爷的人,他们,不敢!」
我真不想回去,但我却能听出来,蚩渡想我求李肃,让他答应我同他一起回黎国。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信他!
我转身跪在李肃面前:「求王爷让奴婢同蚩渡一起,再回一次黎囯。」求他的时候,我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呵呵!」蚩渡轻笑着。
「哼!」李肃冷哼一声,接着道:「准了!」
我看见蚩渡笑着对我点点头。其实我以为李肃是不会同意的,只是我还不知道,正是这一趟后,让我发自内心的感激李肃,也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爱上了最不该爱上的人,如坠深渊般爱上了……他。
皇叔看见我上了马车,神情应该很不好。我在马车上,听见他和蚩渡说话。
「老三,她这是?齐王不肯收她?」他语气里又一丝焦急。
「王兄多虑了。她是回门,外加省亲!」蚩渡语气很冰冷,完全不像他跟我说话时一样。
路上我找机会,就和蚩渡聊天。他平时人很冷,我感觉所有影卫的性情似乎都差不多。可蚩渡对我,永远是一脸笑意,他真的很疼我。
我也认识了那两个跟他一起的人。一个叫疾风,听说千里马都跑不过他,他速度奇快。带着他是为了方便通信,蚩渡说,我们的速度要半个多月才能到黎国,若是他们三个,时间会减半。若是疾风自己,两日可往返。
往返?我很惊讶,这……还是人吗?
另一个叫斩魄,擅长……杀人!蚩渡没和我说太多关于斩魄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听起来就知道,他们都很可怕。
「那你呢?」我问。
「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是略懂水性。」他笑着回我。
我不信,他也一定很厉害。我看得出,皇叔很怕他,与怕李肃,不相上下。
一路走的很顺畅,蚩渡很照顾我,连带着其他人也对我恭敬了许多。半月后,我再次回到了黎国。
蚩渡没有回南王府,我自然没有府邸,但他也没有让我回宫。他带我去了一个院子,他说那是李肃的产业。我们四人安置之后,我以为,他会进宫去见父皇,但他没有,只是每天带着我出去玩。
逛街,买各种小玩意,还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美食。
没有了外人,疾风和斩魄也不再冷着个脸,他们对我都很好。虽然和蚩渡不一样,还带着几分恭敬。但这是母妃死后,我最开心的几天了。
直到父皇来了。
我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一丝喜悦,但也没有悲伤。我没有行礼,转身要走,却被蚩渡拉住。
「姑娘是我家爷的人,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不用回避!」他冷脸对着父皇。
有人时,他都会叫我姑娘,没人时,他会叫我凝儿。其实,我还是喜欢他叫我凝儿。我虽然是黎国公主,但毕竟被送给了李肃,我没有名分,按照天麒规矩,他身为李肃侍卫,只能唤我一声姑娘。
我看见父皇皱了眉头,但也没有拒绝,说:「凝儿,你……还好吗?」
我没有说话,蚩渡却开口了:「皇上希望她好,还是不好呢?」
「云锦,你回来,为何不先进宫?」父皇没有回答他。
蚩渡语气淡漠,甚至没有向父皇见礼。道:「皇宫大内,我如何进的去?」
「你……」父皇显然不太高兴。
可是蚩渡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一惊。
蚩渡:「何况,我进宫是去杀人的,皇上不怕我顺手……多杀几个?比如……」他没继续说,邪魅的一笑,继续看着父皇说:「或者,一不小心,碰见谁,多聊几句,说不定,皇上就要丢人了!」丢人二字,他咬的极重。
我看见了父皇咬牙隐忍。
蚩渡也没有继续气父皇,甚至毫不避讳我,与父皇聊起了一些计划。父皇走后,他告诉我,让我听,是因为他想让我知道,自己的付出换来的是什么。
他要帮父皇清除政权上的一些毒瘤。这几天他不只是陪我逛街,还摸清了到底哪些人威胁到了父皇的政权。
而父皇要杀的人,除了那些人外,还有皇后和她的母族,甚至还有……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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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具体要如何行动,我没记住,也没听懂,因为我满脑袋都是父皇咬牙切齿的说,请蚩渡必须除掉皇后,和其……母族。
太后并不是父皇生母,并且太后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皆在世。父皇登基十余年,可是真正掌权的,一直都是太后。父皇想除掉她,到也正常。
我虽然年纪小,但出身皇家,又怎会不知道争权夺势这样的事情?但他为何要杀皇后?他不是一直很宠爱皇后?甚至我母妃一尸两命,他都未曾责罚过她?
我心中暗自好笑,若是皇后知道父皇的决定,还会那么高兴吗?还笑得出来吗?她心心念念的让我生不如死,费尽心机的折磨我,凌辱我,把我送给李肃时,她欢心难掩……
「开心么?」蚩渡伸手想摸我的头,可手放在半空中就停下了,他收回手,笑着问我。
「你指的是什么?」我看着他收回去的手问。他似乎有意无意与我保持距离?
「我说过的,我可以顺便完成你的心愿。我会让你亲手,杀了皇后。」
我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的心愿是杀了皇后呢?」
他只是浅笑,没回答我。
但他猜对了!我母妃是被她下令杖毙的,就在我面前。
我被皇后押着,只要我母妃敢叫,或者敢反抗,她就会命人砍去我一条手臂,然后是双脚,然后是耳朵,鼻子,眼睛,舌头……
其实当时即便没有我做威胁,我母妃也必死无疑。我,不过就是皇后用来让母妃死的更痛苦一点的工具而已。
她吩咐宫人,三百杖内,不许打死,但每一杖都要见血。想必宫人当时也很为难吧?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恨她?
至于太后?若不是她默许或者授意,皇后又岂敢那么明目张胆?何况当时我母妃还怀有皇子?即便她是皇后,谋害皇嗣也是死罪,可最后居然不了了之……
蚩渡的手段确实很硬,父皇见他的第二天,他就进宫了。听说太后根本没敢见他,甚至把所有宫中侍卫都调去保护她。
可蚩渡压根没理她,他只是呆在宫里,就让很多人,人心惶惶。不过十天,疾风和斩魄就把一堆堆的罪证搬到了宫里。
有蚩渡坐镇,加上李肃的名号,根本没人敢反抗。斩魄的名字足矣吓破他们的胆。
很可惜我没亲眼看见他是怎么在朝堂上吓唬那帮大臣的,听说,他以滴水穿心,连杀四人,连南王都不敢多嘴半句。
父皇接连处置了很多朝中重臣,并未牵连全家,皆是斩立决。
这时,我又见到一个人,他叫追魂。在我们还没启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李肃派到了黎国,搜集了很多消息。蚩渡说,追魂,顾名思义,他擅长追查各类消息,被他盯上的人,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来。
「接下来,是皇后和太后了!皇后的母族,也是你母妃的母族,你……可有想救的人?」
我看着蚩渡,说:「你说过,让我亲手杀了她的?」
「自然!」他笑着回答,仿佛杀一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杀人,我不敢,但我想亲眼看着她们死!九族!」我浑身颤抖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是怕,还是期待,只知道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栗。
他依旧微微一笑:「好!」
「谢谢你!」我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应该很没用吧?
他摇头:「我只是听命办事,是爷交代了我,了你心结!否则我不会多行一步。」
是李肃?为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我的事情?他与我除了见面时和分别时,各说过一句话,我们甚至没有过接触。
「爷是性情中人,日后你便会知道。」提起李肃,我看得出,他满心敬佩和臣服。
我抿着嘴问蚩渡:「你能和我说说关于他的事情吗?」
李肃,出生在冷宫,他母亲身份低微,侍寝一次后,就被打入冷宫。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怀孕,因着一直不受宠,生了孩子也是没人知道。他三岁时偷跑出来,第一次见到了皇上。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父皇。
但皇上却知道,将他和他母亲放了出来,赐名李肃,进他母亲为端妃。从贵人母凭子贵一跃成妃,后宫中的女人自是见不得的。
有人撺掇皇上,说李肃来历不明,皇家血脉不容混淆。一来二去,皇上便起了疑心。
可还没等查验,李肃却突然丢了,不知去向。连带着他母亲也被贬回贵人,整日以泪洗面。
李肃当时年幼,只记得带他出宫的人是个太监,别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肃命运比我坎坷多了,三岁被带出宫去,一直流离失所,他或许自己记得的也不多,只是知道一直挨打,每到一家,他都被叫杂种,孽种。年幼的他,差点以为那是他的名字。最后一次,他被卖去一个大户人家,差点被喂了那家主人养的恶犬。
他记忆的开始,是从最后那个大户人家的恶犬嘴里逃出来后,那年他七岁。他被高人收养,传了他文韬武略,给他取名凌霄。但也只教了他三年,便让他独自出去历练了。当然,也是有师门任务的。
他暗中做老板经商,不过半年,竟然收入颇丰,置了房产田地,还有两家铺子。
正如火如荼的做着他的大老板时,师门一封信,让他去边关参军。这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几个自己的兄弟了,虽然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对他很忠诚,追魂就是其中之一。
他将生意托付给掌柜的,策马从军去了。不到一年,他居然战功赫赫,成了边关有名的小将。
战场上他正打的火热,又是一封信,让他弃军营入江湖。那年,他还不满十二岁。
正是江湖上这两年,他培养了影卫,二十一人,后来有一个人,奔赴爱情去了,只剩下二十人。
他的训练手法很独特,没人知道怎么训练的,但却声名鹊起,甚至很多国家都想要得到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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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再一无是处的人,只要一年,便会调教出身手敏捷且拥有独特技能的影卫。脱胎换骨不足以形容。
这种独特的技能很奇怪,每个人似乎都不一样。最后到底能培养出擅长什么的人,连李肃自己都不知道。至于到底怎么训练的,没人知道,蚩渡也闭口不谈。
但无一不对他很忠诚,甘愿以命为酬,跟随左右。我跟蚩渡说:「或许他根本就是给你们吃了什么迷惑心智的药。」
蚩渡摇头微笑,说:「你不懂!是信仰!是割舍不下的兄弟情谊!」
「信仰?信奉李肃么?信仰不都是神祇么?」
「他又何尝不是神一般的人物呢?你可知他的名号,和影卫,是所有国家都惧怕的?也是所有国家都想拥有的?」他依旧微笑着同我讲。
是啊!否则父皇又怎么会去求李肃?怎么会还有一位和我一样毫无名分的长公主,也在他府邸为婢?
此时的我,根本对他一无所知。但却十分好奇,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今年是十四岁,把堂堂公主活成了这般卑微。而他还朝时竟然还不满十四岁,不但无人再敢质疑他的身份,甚至连其他国的国君,都百般讨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我更想知道他那个高人师傅是谁?我……也好想拜师!
蚩渡没有食言,三天后,皇后及其母族皆被关进大牢。太后交了玺印,但父皇还是没有放过她。听蚩渡说,她想以自己一条命,换五个孩子活命。父皇答应了,太后逐吊死在自己寝宫。父皇下旨,三个儿子殉葬,两位长公主已然出嫁,逃过一劫。
「父皇不是答应放过她的孩子吗?为何还杀了她的儿子们?」我不懂的问蚩渡,不是说君无戏言么?
蚩渡说:「皇上,还是不错的。只是人被压的太狠了,一但反击起来,定是十分可怕的。你父皇隐忍多年,赔上了心爱的女人,也赔上了心爱的女儿,这国君让他做的,憋屈至极。太后也未必就信他最后说的话,只是没有选择罢了。」
「我……不太懂!」心爱的女人?皇后么?心爱的女儿?我竟然心中有一点点期待,会是我自己。
蚩渡看着我,一声叹息,表情看起来有些心疼:「可能这就是为什么皇上非要除了皇后不可的原因吧。」
他说父皇夺回皇权,处置一些大臣是正常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处死发妻,祸及母族,这会让他失去很多人的心。皇后有罪,但罪不至牵连整个母族。父皇是在为母妃报仇,在为我报仇……还有母妃肚子里,他没来的及见面的皇子。
母妃死后,我被皇后教养,起初她除了关着我,其实也并没对我做过什么。后来说是要把我送给李肃,她才开始折磨我的。蚩渡说,她没有好好教养我,才会让我这么单纯,什么都不懂,不懂恨,也不懂爱,更不懂人心。
我知道,他只是没好意思说,我被教养的有些傻。我承认,我确实不太聪明,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就很喜欢蚩渡,也喜欢和他一起的疾风、追魂、斩魄。我恨父皇,恨皇后。这难道还叫不懂爱恨吗?
我去见了皇后,蚩渡陪我去的。皇后看向我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笑着。没等我问话,她自己就跟我说了起来。
她爱父皇,甚至超过了自己,为了父皇她不惜陪上了母族。从她的口中,我听到了很多,我从没听过的事情。
她是故意讨好太后的,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恨我母妃,之所以必须弄死我母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为了让父皇恨她,从而痛恨太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起父皇心中滔天的恨意。
况且,即便她不出手,太后也不会让孩子活着出生。
不逼父皇一下,以父皇的性子,必是会等太后寿终正寝,才会想办法收回权柄。可是太后又怎么能没有算计?她把三个儿子都留在京中,势必是想要夺了皇权。毕竟先皇没将皇位传于嫡子,这件事太后必是耿耿于怀的。
父皇想熬死太后,但太后定是会在大限之前,一步一步把父皇逼下皇位,送自己儿子上去的。
自古被废的国君,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到时不要说我这样的公主了,便是母妃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活不成。不然为何父皇的孩子只有公主?皇子也有好几个,没一个活下来的,包括皇后的孩子。太后不让父皇有儿子,更不能可有嫡子,嫡出的公主,太后都容不下。
皇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太后害死的,自那时起,她就开始了这个计划。我还记得,母妃临死的时候,皇后蹲在母妃耳边说着什么,当时母亲睁圆了眼睛瞪着皇后,我以为是什么恶毒的话。皇后说,她不过是告诉了母妃真相,让她死的明白一些。好在母妃最终明白了她的苦心。
她本与我母妃是最好的姐妹,奈何,皇上喜欢我母妃,爱到了骨子里。她对我母妃,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有心疼。但她只能这样做,因为只有我母妃,才能让父皇情绪起伏。即便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但她不悔。
我应该是很坏的吧?我没有原谅她,也没有原谅父皇。但我让蚩渡给了她一个痛快。她临死前抓着蚩渡的裤脚说:「云锦,求你,护凝儿一命。」
她知道蚩渡跟在李肃身边,她竟然是想着,去李肃身边也好,或许难熬,但至少可保命。她应该也想保住母亲最后的血脉吧?只是我并不领情,我知道,我很坏。
蚩渡垂眸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我以为他会说「有我在,定会护凝儿无碍。」可他没有。
他对皇后说:「你以为我家爷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我连求情的资格都没有,如何护她?即便你用心良苦,可一切与我并不相干,我更没有义务替你护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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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甩开皇后的手,头也没回的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原本,是要你亲眼看着九族之人接连死在你面前,才轮到你。现在,便宜你了!」
我问蚩渡,她做的不对吗?这么用心良苦,如果不是她,父皇可能真的如她说的那般,被废惨死。对于这件事情,皇后说的时候,我能听懂,也能理解,更是相信,太后定会如此。可刚刚蚩渡似乎并没有一丝怜悯。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淡淡的说:「选择而以,没有错对。选好了,承受结果就是,结果或许有好坏,但选择没有好坏。」
我似懂非懂,但我心中不好受。因为他刚刚没有说会保护我,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有一天李肃要处罚我,或者杀了我,他也不会选择帮我?只会听命行事?
两日后,我随蚩渡进宫向父皇辞行。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进宫。
父皇脸上有几丝憔悴,我拜别父皇后,站着一旁等蚩渡办完事,好启程返回。
他并没有给父皇行礼,微笑的看着父皇,说:「皇上奉上国书吧!此后以天麒为尊。」
「你说什么?云锦,你……」父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也以为听错了,满朝文武都在窃窃私语。
南王:「云锦,你……何意?」
蚩渡没有看南王一眼,对父皇说:「这是为了皇上好。」但语气不容置疑。
父皇盯着他很久,深呼吸后,还是亲笔写下了国书。
蚩渡接过国书,临走时,看了南王一眼,一声嗤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在我们刚转身的时候,听见父皇的声音:「你……不要带她一起走吗?朕……」
不等他说完,蚩渡回道:「不必了,我的婚事,同赵云锦一样,由不得自己做主。」他甚至都没有停顿一下。
我知道,父皇指的是和蚩渡青梅竹马的那个女人。可是他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他不喜欢她了吗?因为她是父皇的女人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似乎有一丝丝欢喜。
回去的路,很快。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一直在赶路,蚩渡也没有对我再有什么额外的照顾。只是身边换了一个人。疾风提前走了,换成了追魂。
回到王府,自然要先去给李肃请安。
当蚩渡跪在地上,双手递上国书时。李肃竟然一脚将蚩渡踢出老远,看着蚩渡嘴角溢出鲜血,我心疼极了,又不敢说话。只能跪在地上,俯下头。我好像知道蚩渡在牢里和皇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李肃想处置谁,我连求情,都不敢。
头上是李肃冰冷的声音:「我给你脸了是吧?学会自己做主了?把你的小心思都用到我身上来了?啊?」
蚩渡紧爬了几步,再次回到李肃面前:「奴才知罪,求爷责罚!」
「自己滚出去领罚!」李肃怒了。
可是为什么?递上国书,说明黎国愿意向天麒附属纳贡,这不是好事吗?他为什么不高兴?
我大着胆子求情:「求王爷开恩,不要怪罪他。」
「滚回你自己该呆的地方,今后再敢多言,本王撕了你的嘴!」
在他没有处置我之前,王妃拉起地上的我,将我拽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王妃和我说了缘由。
如今我父皇刚刚夺回政权,正是黎国最薄弱的时候。若皇上有意,现在就是将黎国连根拔起最合适的时机。而蚩渡这样做,无疑是断了天麒这个想法。虽然皇上并没有开战的打算,但也没有说过不想。这原本是个选择,是这国书,断了这个选择。
黎国归属,刚刚递上国书,两国也没有冲突,若是出兵,师出无名,反会被世人诟病。李肃气的,不是国书,而是蚩渡自作主张直接要了国书。
「可他本就是黎国皇族,他这么做有什么错呢?」
王妃轻笑着对我说:「放心吧,蚩渡受点苦,换你黎国国祚安宁,也是值得的。其实便是蚩渡开口求爷,爷也是会答应的。只不过他是善做主张才免不了受些苦。」
「既然爷会答应,他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声呢?」我不解,蚩渡这是何苦?他那么聪明?
王妃站在院中,笑着对我说:「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不懂也正常。想来是家人怕你心思太多,在他身边会活不长,才会把你教养的这般纯净。你是个好孩子!」她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发丝,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爷会同意,可皇上会不会呢?也许会,也许不会呢?若是皇上有这个想法,那爷该怎么办?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兄弟。」
我听明白了王妃的话,可是这不是更说明,蚩渡是在替王爷着想吗?李肃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王妃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临走时,她嘱咐我:「你要记得,今后无论看见爷处置谁,都不许多嘴,即便是毫无缘由。」
「我记住了!」
王妃的声音真温柔,柔声细语,人也美。还有个这么利害的人爱着她,她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吧?我庆幸李肃的王妃性情温善,若她善妒心狠,我们这样的人,真的是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我听蚩渡说过,之所以连公主的身份都不能在齐王府高上一等。是因为,李肃曾立誓,此生唯此一人,绝不纳妾。而且除了王妃,他谁都不要,任何女人都不可能走进他齐王府大门。
……所以,我是爬进来的???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多折辱我一翻而以。
蚩渡被打的很惨,只剩下一口气了。我想去看看他,可是李肃不允许我出去。他说不想看见我,除了西院,没有准许不让我和简卫出去。简卫说我可以去求王妃,我信了她,她也确实没有骗我。
王妃带我去看了蚩渡,可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更别说看我一眼了。李肃说三天后才许给他医治,看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我心如刀绞。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求王妃,让我做她身边侍女,我向她保证,不会对李肃存半点心思,只会一心伺候她。
7
她摇头苦笑:「留在我身边,未必就是好去处。」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只是希望能经常看到蚩渡,他伤的这么重,我都怕他熬不过三天。这李肃当真是坏的很,罚都罚了,还要让人多遭三天的罪。
事实证明,王妃身边,确实要更加处处小心。
李肃回府时,看见我在王妃身边,瞬间冷了脸,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冷眼看着我:「公主不妨长长记性!来人,张嘴三十!」
我明白,他这声公主,即是讽刺,也是提醒。这里不是黎国,我也不是黎国公主,在他眼里,我不如蝼蚁。
就像王妃说的,没人为我求情,她也没有。但我听见她和李肃说,是她同意了我留在她身边的。她还求李肃,不要把我和简卫囚禁起来。都是可怜之人,即便无缘,也应该好好对待。
李肃冷眼看着她,语气十分震怒:「你到是心疼她们,那你为何从不心疼我?只要你说一句拒绝的话,她们跟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我府上。你明知我心意,到底何时,才能回应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李肃说着,手已经放在了王妃脖子上,愤怒的掐着王妃。
他突然愤怒到了极点,眼神和表情,都好可怕。
王妃似乎快被他掐死了,可她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也不曾求饶。我心中着急,王妃是因为我才受苦的,可我刚受了罚,现在又不敢说话,我怕他真的会一声令下杀了我。是的,我怯懦了,我怕死。可能是我觉得,他不会杀了王妃,他那么爱她,甚至此生只要她一个。
果然,在王妃马上坚持不住的时候,李肃松开了手。看着王妃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还不等她彻底缓过来,我居然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幕……王妃她明明很难受,但还是跪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李肃的手再次放到她的脖子上……
他就这样反复着,直到王妃不管怎么努力,再也起不来,他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走到我面前时,他用很奇怪的语气对我说:「既然你想伺候王妃,那你可要伺候好了!哼!」
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我没空分析,我赶紧去扶起王妃,问她怎么样了。
她看着我红肿的脸,艰难的抬起手,抚着我的脸:「很疼吧?怪我,我应该提前和他说一声的。」
我不争气的哭了:「不是的,我没事,到是王妃受苦了。我还以为……以为……您会被掐死。」
她只是无奈的苦笑:「他不会杀我的,只是生气,想出出气罢了,顺着他就好。」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王妃希望李肃失手,希望李肃杀了她。她?不爱李肃吗?
虽然我们俩个都受了罚,但结局还算是好的吧。我们被解禁了,他不限制我们任何行动,甚至出府,他也不管。王妃说,我们若想出去玩,去账房自己领钱就可以,只要说明用途即可。简卫得之这个消息之后,似乎震惊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可是我总觉得她的眼神很怪。她不爱笑,除了冷笑和嘲笑,我从没见她正经笑过一次。平时她也不说话,总是坐着发呆。我同她说话,她也只是看我一眼,很少回我。慢慢地,我也就习惯了。
三天后,果然有人去给蚩渡疗伤了。王妃叫我放心,青玄的医术,世间恐怕无人能敌,这点伤,会很快好起来的。
青玄,不当值的时候,他经常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他也是李肃的影卫,擅医术,更擅毒。
王妃不让我去看蚩渡,但现在这样也很好,我可以远远的看一眼那个房间,看见青玄为他医治。
那日过后,李肃与王妃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还是经常缠着王妃,各种讨好。
我和简卫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没有再斥责我们,全当空气,偶尔还会简单说上一两句话,或者吩咐我们一些小事。我心中越发的糊涂了,他到底爱不爱王妃呢?
王妃脖子上被他掐的青紫,第二天,他带回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一朵淡粉色荷花。我看见他像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递到王妃面前,笑得一脸谄媚。说:「般若,送给你,我早起去学了织锦,从抽丝到那朵荷花,我都是亲手完成的。」我看见李肃脸上期待的神情。
王妃摇头笑着,接过了丝巾,让我给系上。李肃赶紧扯开我,说他来。
系好后,王妃看着他,笑着说:「难得,你愿意把你自己留下的罪证遮上。」
可李肃虽然「嘿嘿」笑了一下,可我看见他脸上闪过一瞬的失望,稍纵即逝,可却被我捕捉到了。
「般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说完紧紧的抱住王妃。
「我不是一直都在?」王妃淡淡的回答。
我退至一旁,原来王妃叫般若,真好听!更难得的是李肃居然亲自给她织了一条丝巾,我都不敢想象,那些织女绣娘们看见他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简卫倒是很快活,每天都出府游玩。听说,不到十天,她在账房提了近百两银子。而李肃也并未过问。我越来越看不明白李肃这个人了。
李肃府上的人,没有月例,想用银子,随时去账房取,只要说明用途就可以。他甚至不问多少,哪怕侍卫说寄回家中,他也毫不介意。
青玄医术确实高明,仅仅用了两天,蚩渡就醒了。可是他伤未痊愈,就继续当值了。李肃没有再斥责他,可是也没有关心他的伤势,他们甚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却不好受,因为自从他醒了之后,看向我时,再也没有之前关心的目光了。甚至像陌生人一般,几乎不与我说话。
我忍不住叫住他,可他也是面无表情的问我:「姑娘有事?」
「你……好些了么?」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可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淡淡回了我一句「无碍!」便转身离去了。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眼泪不争气般砸在地上。
8
果然,简卫不是好折腾。她折腾了十余天后,一次出府后,再也没回来。
连续三天,王妃很着急,但我看李肃并未过问。他知道她夜不归宿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我安慰着王妃,爷或许根本不在乎她跑不跑。
王妃摇了摇头:「她这样一声不响的跑了,会触了爷的逆鳞!」
直到三天后,她被追魂带了回来。
李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至极的简卫。我看不出他眼中有愤怒,反而很有兴致的样子。
他嘴角噙笑,问:「呦!长公主这是去哪了?三天都没回来?」
简卫一声不吭,低头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李肃接着开口:「本王听说,长公主身上还有几百两银票呢!不如你说说打算,如果本王觉得可行,说不定就成全你了呢?」
简卫递上怀中银票,王妃接过后,简卫终于开口了。她对李肃叩了个头,开口说:「我与你而言,不过是个碍眼的人。我皇兄病重,估计也不久于人世了,你留着我也没用,求您放我离开吧!」
李肃依旧面带笑意:「你的意思是你皇兄在,你为了他,才愿意留在这,他死了,你任务就完成了?」
简卫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应该想到,她说错话了。
「或者王爷愿意让我侍寝!」
李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的越发开心了:「这是耐不住寂寞了?要不本王送你去青楼如何?保证你每天都不寂寞。」
他嘴上笑着,可是说出的话却十分骇人。不仅侮辱了简卫,甚至连希望都不给她。
简卫确实怕了,也不敢说话了,她可能怕说的多错的多吧!那样,她只会更惨。
李肃依旧玩味的笑着:「你和凝岚不同吧?她是没有选择,你可是千方百计的要求来我府上的。当初你明明有很多选择,无论你嫁哪位皇子,都会是正妻。你也明知道我说过,绝不纳妾,还是非要跟着我。在父皇威压之下,王妃才同意你进来我府上。如今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要跑呢?」
李肃平时只有面对王妃才会笑,才有有说不完的话,其他时候,他总是冷的可怕。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和简卫说了这么多。
他等了一会,简卫依然伏在地上,一言不发,我想,她应该想到了结局吧!李肃不会真的把她送到青楼,毕竟是一国公主。我想,他会杀了她吧?
李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说到:「剥了她的皮,然后把她活着,送回岳国!」
简卫吓疯了一样的认错求饶,我心也跟着颤抖起来。王妃瞬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李肃,他简直不是人,他比恶鬼还要可怕!
真的没人敢替简卫求情,我看了眼蚩渡,我好害怕,多希望他还能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别怕」。可他从头到尾,没有给过我一个眼神,神色如常,好像李肃这样的恶行,根本不算什么!
他看着王妃,没有去扶她起来,也没有了以往对王妃得那种温柔。
他把玩着手中折扇:对王妃说:「般若,你不想给她求个情么?」
「妾,不敢!」王妃语气似乎有些颤抖。
李肃冷笑的问她:「你怕什么?」
我看见王妃抬头,露出很甜的笑容,随后她爬到李肃身边,头枕在他膝盖上,声音温柔至极的说:「妾只是怕爷生气,爷把她交给妾处置可好?」
李肃抚着她的头发,问:「你打算如何处置?」
「总归不会饶了她就是!她辜负了妾的一片好心,还惹爷生气,怎会轻饶了她?」
「好!」李肃轻笑,居然答应了。
得到了李肃应允,王妃立刻喊了声疾风。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暗自猜想,这可能就是疾风的速度吧?
李肃闭着眼,抚着王妃发丝,淡漠的说:「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是!」王妃回答。
简卫被王妃处死了!她临死前深深的看了王妃一眼,说了一句:「是我对不起王妃,怕是又要让你受苦了!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王妃有些悲凉的说:「无碍,我习惯了!只是可惜,我没法救你一命了。你这步棋走的,实在不明智。即便我不救你免受剥皮之苦,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王妃叫青玄给了她一粒药,让她无痛苦的死去。
直到很久后,我才知道,这一切,本就是简卫计划好的。她根本没想过能真的跑掉,只是为了让李肃处死她。只是她没料到,李肃竟然是让人将她活剥了皮,还得活着送回岳国。
若不是王妃,恐怕她就真的要被活剥了皮,送回岳国了。想想都疼……
但她也害苦了王妃……
我觉得李肃这个人很矛盾,他明明很喜欢王妃,可是却总是折磨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王妃在他手底下,竟然这么难熬。
可我也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李肃不管出门做什么,无论多急,都会去和王妃说一声。每次回府,第一句话,永远都是问王妃呢?而他也不爱出门,只要他在府上,就会缠着王妃,我觉得,他每天都在想办法,讨王妃欢心。
可是,他震怒的时候,就会把王妃折磨的下不了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我有时候都怕他这样索取无度,会早亡。
而他的一应起居,都是王妃亲自打理,包括府上大事小情都是王妃一个人在处理。我觉得王妃对他很好,很了解他,甚至……很纵容他。
李肃差点掐死她,她说他只是有些闹脾气,发泄出来就好了。
李肃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按在床上,暴力索取。她浑身伤痕,她却说,他只是心中不安,由着他就好了。
因为简卫的事情,李肃迁怒她。很长时间,不许王妃离开他的视线。更过分的是,那段日子,王妃如奴婢般服侍着他。
他在院中小憩,明明有桌子,却偏偏让要王妃跪在地上,端着茶。一端就是一个时辰。
9
他躺在塌上看书,王妃也是跪在他旁边,头靠在他腰间,任由他抚着她的头。他有疑惑的时候,王妃还会温柔的在一旁解答。
那段时间,王妃几乎没有站起来过。无论他对她做什么,王妃都很顺着他。甚至有一次,又差点掐死她。他就那么喜欢别人跪在他面前吗?就那么喜欢折磨和惩罚别人吗?看着所有人,都丝毫不敢反抗的任由他发落,他心里很有成就感吗?就很满足吗?
王妃说,他只是有些怕,想有人陪陪他而已。可这样的陪伴,真不是人能做到的。
我越来越讨厌李肃,尤其是他伤害王妃的时候。
我觉得王妃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人。她长的很美,性情温和,待人和善。无论从哪方面,我都觉得,是李肃配不上她。
我觉得王妃是爱他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照顾着他,忍受着他?还处处维护他?
只有李肃,他总是问王妃,怎样才能不离开他,怎样才能走进她的心里?哪怕王妃心里对他只有一点爱,他也知足。
可王妃从没说过要离开他的话,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王妃对他千依百顺。他还要怎样?这些还不够吗?青玄都不给他看看吗?真的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好像特别喜欢王妃在他面前自称「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属于李肃。
府上除了王妃和我,再没有女人了,侍女都没有。王妃也并没什么需要我伺候的,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自由的。
李肃从没为难过我,没有挑过我的任何毛病,即使我缠着王妃,他好像也没说过什么。而我确实喜欢呆在王妃身边,我感觉,她好像什么都懂。
不止是王妃,我还认识了好多影卫,只是他们对我都是一个样,淡淡的,不疏远,不亲近,除非必要,甚至没人会跟我说上半句话。不是疏离,他们好像本来都不喜欢说话,包括蚩渡。
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之前陪我回黎囯的那个人不是他。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影卫的首领,叫桑祈,他也会协助王妃打理王府,我没见过他当值,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但影卫除了李肃,都很听他的。
飞羽,李肃身边近侍,轻功出神入化。他似乎每天都当值,因为每天都能看见他在李肃身边。
流殇,过目不忘,他的字很漂亮。人也很儒雅,我觉得他是影卫里脾气最好的一个,其次是青玄,脾气也很好。
落尘,听力很好,据说十里内,落针可闻。我觉得他是最可怕的,谁要是说李肃什么坏话,他岂不是都知道?自从得知他的存在,我都不敢说任何人一句坏话,自言自语都不敢,生怕他听见。虽然王妃说,除非李肃发话,不然他绝不会听不该听的话。可是那我也会怕!
降灾,听说是官家子弟,李肃回朝后被逼着收的。我只知道他很邪,但不知道他擅长什么,他还经常被李肃罚。差不多隔三差五就看见他被罚!
幽夜,他的名字真的很配他,他有一双深黑色的双眸,只要与他对视一眼,就让人心跳加速,如坠黑夜般恐慌。他跟降灾关系很好,总是一起出现,一起出去搞破坏,然后回来只有降灾会挨罚。
七杀,擅长各种杀人的手法。听说,他也是李肃回来后收的,而且……还是李肃的皇叔,虽然不是亲叔叔。可是那也够骇人听闻的。这是个很有趣的人,所有影卫,只有他会偶尔多和我说几句话。我还听说,他成为影卫之前,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还胆小如鼠。每次听他喊李肃「主子」或者「爷」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好笑。
其他人,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还有一个叫暗影,一个叫墨隐的两个人。据说是暗卫,几乎从不出现,哪怕是吃饭的时候,我都没见过。暗卫不用吃饭的么?
他并没有为难王妃很久,因为皇上出巡,李肃奉命跟随,而王妃……被李肃绑在裤腰上……随行。
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我,我简直乐开花了。到不是多想出府,毕竟除了王妃以外,李肃不限制我们的活动范围。我只是想跟在王妃身边而已。
那日李肃和王妃说了要出巡的事后,看着我对王妃说:「让凝岚跟着你一起去吧,我看你很喜欢她。你们都是女子,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我本以为他奉命随行,应该保护在皇上身边,毕竟他武功很厉害。可是他却只是派了两个人跟着皇上马车,而他……继续守着王妃。
自从李肃变得正常之后,他和王妃之间就像变了一个样子。王妃瞪眼,他立刻闭嘴,连话也不敢说。王妃睡觉,他连点声音都不敢有。他看王妃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有一点不高兴。
哪怕其他皇子嘲笑他怕女人,他也满不在乎。还很脸皮厚的回道:「我家般若脾气不好,一旦生气,很可怕的,你们没见过而已!」
七皇子:「她脾气还不好?宫里谁不知道她性情和善?哪像我府上那个,稍有不顺,就知道砸东西,败家玩意。」
李肃:「皇兄家底厚,我家般若啊,心疼银子,都能超过心疼我,她才不会乱砸东西,摔碎个杯子都心疼半天!」
这倒是真的,王妃不抠门,但也不乱花钱。事实上,她给自己花钱的机会都很少,因为李肃看她看的紧。一般都是李肃跟他一起出去,她若是目光在某个物品上停留超过三吸,李肃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八皇子:「王妃身边那个女人,我听你手下喊她小姐,是黎国非要送给你的那个妾室么?」
李肃:「嗯!」
我诧异,他竟然应下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我侧眼看向王妃,我生怕她误会什么。事实上,他不但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女人,甚至与我很少接触。最多是去看王妃的时候,吩咐我给他看茶。其他的接触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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