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背包去稻城,原本跟长途班车上三位女孩搭讪结伴,结果到了亚丁,意外认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孩,就果断抛弃美女,跟胡茬男一起混了。
十几天混下来,就有了一大堆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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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从康定出发,坐班车去稻城,早上八点出发,说是晚上八点到。
破旧的班车没有坐满,大部分是藏人,只有四个背包客。
一个是我,另外三个女孩来自南方。
人家看我是个正经人,我看人家颜值也都不错,就合兵一处闲聊。
聊天的时候,她们负责各种提问,以及不断递过来各种零食;我负责假扮经验丰富的旅行者,解答问题以及吃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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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发现她们三位的旅行方式,跟老非我不是一个派系的。
我是信马由缰的「随心所欲派」,她们是恨不能把旅游计划细致到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化妆几点出发的「执行计划派」。
其实都不错,倒也无所谓,就是不怎么合拍罢了。
但真正不合拍的地方是,聊天时我发现她们还是「习惯对比派」。
就是去什么地方都想找一个和自己家一模一样的宾馆;吃饭时的口头禅就是「我们那里从来不吃这个的」、「我们那里从来不这样做菜的」;不断感叹「哎呀这个地方太落后了」以及「就不能把公路修平整吗」……
就感觉她们的旅行,就只是单纯为了去看稻城那三座美丽的大雪山,外加一路之上的各种不适应、各种对比、甚至挑剔。
我不是这样的。
我去看风景,就接受风景所在的地方可能是贫瘠的,可能是相对落后的。
我同当地人交流,就要求自己保持平视的目光、平视的态度。
而不会因为自己生活在城市,或者口袋里有点钱,就去俯视它人。
旅行不该是单纯或割裂的断章取义。
彼此互视的人生,也不应该是断章取义来对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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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聊着聊着,话题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多。
汽车到达理塘,剩下的150公里,就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月亮升起来,极亮。
前座几个半路上车的藏族少年,开始一起唱歌。
藏人有不少真是天生的好嗓子,我大叫一声「好听」,使劲鼓掌。
就凑过去,跟他们学会了这首歌——【香巴拉并不遥远】。
与藏族的少男少女很快混熟,他们要我也唱,说接下来你唱一首,我们唱一首。
好啊,公平!
我就现学现唱: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人们都把她向往……
啊,香巴拉并不遥远,
那就是我们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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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稻城。
第二天租了一个吉普车出发,在日瓦吃的午饭。
吉普车在俄初山上稍事停驻——在俄初山上站定,往下俯瞰可以看到亚丁村的十几户人家,往前远眺,可以看见仙乃日和夏诺多吉。
挺美的。
念青贡嘎日松贡布,就在眼前。
念青贡嘎日松贡布,藏语意为: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
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南峰央迈勇海拔5958米,东峰夏诺多吉海拔5958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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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脚下的帐篷营地安顿好行李,暮色降临了。
仙乃日就在眼前,只是云雾缭绕,偶尔会遮盖了雪峰的轮廓。
一轮即将满圆的月亮升起来。
同时还飘起了雪花。
三个南方女孩早早地钻进睡袋,各自睡了。
我在营地外生起篝火,一个人坐在雪地里看月亮,看仙乃日神山。
月亮雪可不多见,焉能不看?
何况还有一座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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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孩走过来,胡子拉碴的,冲我笑笑,也坐下来,递给我一根烟。
有点意外。
又不意外。
跟我一样,他也是来稻城独自旅行。
很快发现彼此特别聊得来。
很快发现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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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自成都,比我小一岁,白天黑夜总戴着一顶遮阳帽。
我就叫他「帽子」。
帽子来这儿已经超过半个月了,周围的藏人都认识他。
有天晚上,帽子叮嘱我带些小礼物,跟他去拜访一处藏家。
我说我没有小礼物,随身携带的药品行不行?
帽子大喜:当然好啊!这里刚开发,药品不足,药品是很好的礼物了。
补充一句——老非我去稻城的时候是2001年,那时候游客还很少,住宿除了简陋的帐篷之外,啥都没有;从山下往返稻城县城,也没有班车,只有一两趟个人跑生意的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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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村子,帽子刚一敲门,里面就传出藏獒凶狠的狂吠。
女主人开门。
为了这次旅行,帽子出发前专门学了一点藏语,算是派上了用场。
他还晃了晃手里抱着的大白菜,和一袋子土豆。
女主人笑呵呵地把我们引进屋。
藏族民居通常是三层——首层放饲料圈牲口;二层放佛堂,火塘,是生活起居的地方;三层存放青稞谷物。
我们爬上二层,人家一家子正席地围坐在火塘边。
大家彼此一番「扎西德勒」之后,帽子和我席地坐在了待客的火塘右侧。
昏暗的灯火下,室内呈现的是几近原始的场景。
帽子指了指女主人,说她是这家人的老大,让我把药品送给她。
接过药品,女主人很开心,站起身来给我们现打酥油茶。
很好喝。
所以各种聊天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喝了七八碗。
一家人都笑:你可真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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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塘对面有一个藏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很漂亮。
我冲她举起相机,她就笑呵呵地遮住自己的脸。
帽子笑了,说自己老在藏人家里串,导致前几日有人给他说了一个藏族女孩,比这个女孩还要好看。
又补了一句:这个妹子生病了,发烧持续不退,所以我带了蔬菜过来。亚丁的藏人吃饭几乎没有菜,每天都是藏粑、青稞饼,就着几口酥油茶。
我赶紧翻出退烧药,定好量,让女主人拿给自己的女儿吃。
又问帽子:你哪来的蔬菜?
帽子说,每天他都给下山去稻城的司机一张纸条,给些钱托他下次上山把上面写的东西带上来。
这样他每一次去藏家坐坐,都不会空手而去。
就这样他把这里的藏家转遍了,大家对他都很好。
才会有人给他介绍藏族妹子,让他干脆在这里成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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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在亚丁的玩法,远不止于此。
他还去村里的小学里义务支教。
他说学校就只有一个班,里面大约二十几个藏族孩子,从1年级到5年级所处的阶段各自不同,但都是天真淳朴的孩子。
问他为什么这几天没去上课?
他说:「现在是虫草季,孩子们全都去山上挖虫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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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孩子们一起去挖虫草。
他笑话自己说:「我挖虫草还没有大一点的藏族孩子们厉害呢!但是每天也能挖出几根。天黑的时候回到村口,我就会让孩子们伸出手,看看他们各自都挖了多少;我会把自己挖到的虫草,补给挖到虫草最少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拷贝了帽子的这个做法。
帽子说,挖虫草的这些天,他早已把稻城的这些山转遍了——包括游客们会去看的山,也包括游客们不去看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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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认识的帽子,让我有了意外的旅行经历。
还就此「抛弃」了南方美女组。
其实也不算抛弃——
因为即便我提出来带她们这么玩,她们也会拒绝的。
大家各自都有不同的旅行回忆。
我的美好回忆,你的美好回忆,同与不同,都可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