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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什麽甜甜的現言小說可以推薦的?

2021-06-29娛樂

導語

我和男神告白,被當場拒絕。

原來與我曖昧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而他接近我,是為了一場賭註價值十億的追求遊戲。

我被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霸淩退學。

但機緣巧合我卻嫁給了那個始作俑者。

婚後我罵他紈絝下作,他回我窮酸拜金。

我們相看兩厭。

但離婚那天,我懷著他哥哥的孩子,在貨車碾壓過來時卻被他牢牢護在身下,他卻生死不知……

一朝夢醒,我重生了。

01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高三剛開學,還沒遇到沈涼沈春和之後的紛紛擾擾。

我的初戀是一場權貴子弟的戀愛追求遊戲。

賭註是各家股份的5%,總價值近10億,奢豪的富人遊戲。

上一世,我傻傻地陷進沈氏兄弟的愛情陷阱。賭註揭曉後,我滿盤皆輸。

我被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說窮酸惡心,想要攀附權貴,我想要辯駁,但是我連戀愛的是雙胞胎都分不清,我的真心被視為廉價可笑的東西。

這些人,一個兩個,令人惡心反胃。

流言傷人,我不僅失去了獎學金,失去了特優生補助的名額,甚至遭受校園霸淩,流言蜚語,紛紛指點的手像巴掌,暗處竊竊私語如老鼠,師長的嘆息,父母的責罵,幾乎要擊垮我,最後狼狽轉學,不堪回首。

而始作俑者,卻又高高在上,他們隨意地擾亂一切又若無其事地嬉笑走開。

而這一次,我不想再不明不白地被愚弄。

02

「蘇暖,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面前的少年神色難掩桀驁,卻穿著規整的校服襯衫,強自做出穩重的樣子。

我聞聲從成堆的卷子中擡頭,還握著筆,「你是誰?」

他的神色自然:「我是沈春。」

我笑了,看著他的眼睛,在心裏篤定:不,你是沈涼。

那個因荒唐的追求遊戲,被迫和我繫結後半生,還被我帶了綠帽子的倒黴蛋,沈涼。

03

我的桌上出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煎餅果子。

熟悉的手段。

上一世沈涼僅僅給我送了一周的煎餅果子,就讓我的立場開始松動。

嘴饞害人,女兒要富養。

我第一次收到煎餅果子時,心裏只有奇怪,並沒有動它的意思,以為是誰放錯了。但是一連兩天三天一直出現,我後知後覺這似乎是一種追求手段,很樸素,很奢侈,是我不能觸碰的。

到第五天我忍痛處理它時,沈涼終於出現了。

他不知哪裏學來的段數,誠懇地說自己只是註意到我每到上午最後一節課都會捂肚子,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吃早飯,肉麻的少年心事剖白,到現在我想起都會嗤笑不已,但那時我還是個沒什麽感情經歷的缺愛小女生,輕而易舉落到陷阱裏。

而此刻,我看著面前的的煎餅果子,無所謂地拿起來,大口吃掉了,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不出我所料,相同的早飯一連送了五天,第五天,在我啃餅時,沈涼突然出現了,註意到我沒有分給他眼神,他輕咳一聲。

我涼涼地把眼珠子轉過去一瞬,繼續低頭下筆。高中的知識駁雜繁復,不好好花心思花時間恐怕很難考到我曾經想去的大學。

他忍了忍,沒忍住,期期艾艾的說「那個…」

我不耐地分去眼神,只見他試探卻頗有信心地開口:「我們算交往了嗎?」

「否。」

「但是,這個煎餅……」

算不出來,我很煩,把筆一摔,按下他的手指,用左手又吃了一口餅。

「跟你有關系嗎?」我沒什麽感情地說。

他語塞,似乎想保持自己的暗戀我的無害人設,口吃道:「有、有點。」

我冷笑。

「有屁關系,在我桌上就是我的,那是桌神的饋贈,關你屁事?」

他嗔目結舌,不敢置信,大概被我的回答驚到了。「什麽桌神,桌子上不能自己長餅吧。是wo……」

「能長!」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強盜。這位小少爺大概沒想過要臉皮的優等生能這麽蠻不講理吧,呵呵。

他回過神來,「哎,不是,你吃了我的餅,怎麽不認賬?!」

「你說是你的,誰看到了?」他怕丟人,送早飯這事應該是偷偷做的。

他環視一圈,低頭的同學都豎著耳朵吃瓜,但沒人敢搭腔。他指著監控說:「監控一定拍到了!」

我站起來動了動僵硬的脖頸,「拍到怎樣?」

他說:「你做我女朋友。」他似乎有了底氣,湊近我,一字一頓的,撕去了假面的真實性格暴露出來,帶著少年人的戾氣和壓迫性。

但是,那又怎樣。

曾經我是他幾十年的妻子,他的脾性我一清二楚。

假面老虎。

我湊近他冷笑一聲:「那你去說啊,跟老師說我吃了你的餅不做你女朋友,你去說啊,嗯?」

他看起來快氣炸了,他的戰鬥力比起婚後真的差了一大截。

他後退一步轉身就要走。

「沈……春…」我叫住他。沈涼深吸一口氣回身,面無表情地點頭。

我看著他,戲謔:「桌神,我明天想吃西街口子的香蔥小籠,」我頓了頓,「10個。」

他翻個白眼,憤然轉身。

我知道他不會放棄,因為他,想贏過他哥。

沈涼,

你現在可真是個小垃圾。

04

沈涼把早飯砸在我的習題上,雪白的習題馬上沾了油汙,我匆匆抽出來狠狠地打他手臂一下,「幾次了?」

他無所謂地揉了揉,霸占我前桌的位置看著我咀嚼,似乎我很下飯似的。

我怒從心來,「你能不能——」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了。」窗外有細聲細語的女聲和我的聲音交疊。

我轉過頭,看到來人有些楞住,她抱著書側對著我,似乎很為難地和後面的人說話。

那個女生是這場遊戲的受害者之一,她的結局很慘烈。她好像叫——

「宋茗雪——,」一張英俊傲氣的臉從窗外掠過,那是秦風,四大財閥之首秦家的太子,一個死了校園白月光後瘋狂找替身最後天涼秦破的沙壁。

我不由得看向沈涼。此時他的雙眼緊盯著外面,不似平時的樣子,瞳孔黑得嚇人,整個人靜下來的樣子有些不好接近,狼崽子似的。

「沈涼,你想要嗎?」我叫破他的身份。

他目光灼然危險,看向我時卻微笑著。

「什麽?」

「贏。」

「你哥,秦風,還有……」

我靠近他,用氣音說:

10億。

05

我花了兩周的時間接受我已經是個學渣了這件事情。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麽學習的,但是現在,重生的我是一個公式都背不進去了。

我第一萬次嘆氣,在校對答案之後徒勞地遮住眼睛。

一雙手輕飄飄地奪走我的卷子,沈涼哧哧地笑起來。「蘇暖,你被下降頭了?這錯的也太離譜了?就你這還說要給我補課呢?」

我沒理他,只是悲從中來,總感覺這次不用和他早戀,我可以自己卷鋪蓋從特優生資格滾出去。

蒼天吶——

我不敢相信自己怎麽變笨了,說起來一孕傻三年,那三個崽子,不就九年……

我飛快搖頭晃出雜念,咬牙切齒地看著沈涼幸災樂禍的樣子,不吭一聲地奪回卷子。

被老師叫去談話,真是久違。

老師欲言又止,委婉地提醒當下應當好好學習,我裝作很羞愧的樣子,嘴上卻是毫不留情地把這口鍋甩在沈涼頭上,然而心裏開始茫然。

我的大業還沒開始,就遭遇了滑鐵盧。

原來高考才是我目前最大的難關,什麽沈春沈涼都先讓開!

06

「早上好,蘇暖同學。」面前的少年施施然坐下,似乎很熟稔地打招呼。

他的眼睛狹長,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也淡淡的恰到好處,溫潤的貴公子氣質撲面而來。

我吃驚似的看呆了,心開始咚咚地跳。

這是沈春啊。

他自然而然地開始給我講題,我問他基礎的傻瓜題目,他也只是頓了頓,然後從善如流地解答,對我斷崖式的成績沒有什麽看法,真是一位好老師,好同學。

輕聲細語,溫聲軟語,眼眸深邃,專註深情,怪不得我前世瞎了眼,不要命不要臉地喜歡他。

這是沈春啊。

托他的福,我慢慢理清了一些麻團似的知識點,屬於我現在年齡的知識水平似乎也開始冒出來,也許一直都在,只是被新的我的記憶掩藏住了,之前做題時忽然閃過腦海的公式符號的意義開始慢慢清晰。

沈春,不得不說真是個有魔力的少年。

補課結束後,我舒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還有力氣有能力去為我自己拼搏,那就夠了。

沈春短暫離開,再回來已經是沈涼了。

他得意洋洋地賣弄和誇耀,像抓了我的小尾巴。

有時候真覺得現在的他像個無憂無慮的智障小王子。

「這個,怎麽解?」我隨意指了一題剛剛講過的,不出意外地,他卡殼了,心虛地想溜走。

我哼哼冷笑,他校服裏是籃球服,想必早和別人約好。我摁下他,開始給他補課。多奇怪,一摸一樣的少年,先前他給我補課,現在我給他補課。

「不是?憑什麽?」他不敢置信地嚷嚷。

「少壯不努力——」

「老大徒傷悲?我知道!但我家有的是錢!」他不甘心地嚷嚷。

「是——老大戴綠帽!」我惡聲惡氣地補充,嚇唬似的。他愕然地摸了摸額頭鬢角,呆呆地被我摁著坐下,往手裏塞了一支筆。

06

總所周知,沈春是學霸,是次次年級第一的優等生,而他的雙胞胎弟弟,沈涼,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

我看他抓耳撓腮解題的樣子,恨鐵不成鋼。

曾經的多年之後,沈涼告訴過我,他未必這麽紈絝,只是沈家只需要一個繼承人,為避他哥哥的鋒芒,他不得不做紈絝的樣子,反正沈家未來在他親哥手裏,他只做個富貴閑人也很好。只是扮演到最後,似乎連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草包。

但是我知道他並非像他表現得那樣無能,不然他不可能在被謀權害命,被逐出沈家後能置死地而後生,帶我殺回去復仇。

只是現在他還把未來掌控權交到別人手上,這實在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哪怕那個人是他同卵而生的哥哥,但也恰恰是因為親生兄弟所以無從防備。

但那可是沈春啊。

那可是在幕後提議這個荒唐的遊戲,然後大獲全勝作為莊家贏得10億,身價翻倍的沈春。

那可是在事情鬧大之後,推出自己的弟弟,請他娶一位普通平民女孩,來將這玩弄人心的遊戲粉飾為少年少女的青春戀愛物語———

既賣了其他三家一個好,並讓沈家置身事外且一躍成為第一財閥,再順便將自己的同胞弟弟徹底抹除繼承沈家的可能。

一舉數雕,算無遺策的沈春啊。

這沈春,算得了幾乎所有好處,又假惺惺地站出來粉飾太平。

惡心至極。

07

似乎知道我已經察覺沈春沈涼是兩個人,他們出現在我面前的差別較之前世要明顯很多。和沈春見面大多是平胡的,和沈涼卻常常劍拔弩張。

沈涼常惹我生氣,好像這是一件好玩的事,上次我說的贏10億的提議,他似乎一笑而過,不當回事,我太氣時他會馬上把沈春換過來,面對無辜的沈春我當然發不出脾氣。

我看著跑開的沈涼苦笑,覺得很荒謬,事與願違。

剛重生時的憤慨和雄心壯誌很快被磨滅,我果然是個軟弱的人。

我並不想再陷入前世的紛爭,千夫所指的情景讓我想到時都忍不住發抖。

他們的遊戲我不想參與,我的學業在日復一日的努力和沈春這個特級免費buff的加持下步入正軌,我也只想朝這個方向努力。

至於我,至於遊戲,等他們覺得倦了無趣了自然會走開,反正我只是棋盤上無足輕重的一顆炮灰小棋子,我悄悄落後一步,應該無人註意。

08

如同上一世,沈春給我遞了顧家千金的生日宴邀請函,請我做他的女伴出席。

也許面對沈涼我能夠理直氣壯毫不猶豫地拒絕,但是沈春好歹勤勤懇懇幫我一對一補習了這麽久,盡管我早就認清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但這個不字,在他溫溫柔柔的目光中說不出口,只好悶悶地點頭。

日光西斜,樹影婆娑。

沈涼風風火火地沖進來,扭捏得遞一張邀請函給我。這是上一世沒有的,我有些訝異。

他紅著耳朵別開臉遞給我。

我故意不接,笑著逗他說:「不要。」

他果然急了:「你都接了我哥的,憑什麽不接我的?」

我難得解釋了一句:「學霸給我補課了。」

他執拗地伸著手,撇著嘴說:「我還請你吃早餐,吃午餐,吃點心,吃水果,吃大餐呢!但凡有我一口的,我少你了嗎?」

我咳了一聲,「行了,拿來吧。」

重來一世,胃口被養刁的我,再來吃高中的夥食變得難以下口,所以沈涼投餵我,我沒什麽壓力地欣然接受了。而且幾十年夫妻,我很難與他見外,確實是沒忍住口腹之欲。

他見我接了,滿意了一會兒又突然不高興,「你接了我的,就不能拿沈春的。」

他逼近我,不像他尋常樣子而是認真地說:「我和沈春,你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我被鎮住,看著他的眼睛無法移開。

但他也固執地看著我。

我狼狽躲開,拿起手上的邀請函遮住臉。

我聽到他的聲音蠱惑似的在我耳畔,「你選誰?你喜歡誰?」

我的沈默讓他眼裏的光一寸寸暗下去,他自嘲地退後。

我心一痛,「我——」我聲音很沙啞,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說「我去還給他。」

你在乎的話,我去還給他。

他現在的樣子和我上輩子的大崽太相似了,我大概是愛屋及烏,母愛泛濫吧。

畢竟他現在是個混蛋,真算起來,我也沒欠他什麽,我不喜歡他。

他哦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馬上他又說,「算了,你沒關系,我去和他說」忍不住的微微笑著,似乎是高興的「你分得清我和我哥麽,到時候可別牽錯人了。」

我從鼻子嘆口氣,「分不清,怎麽辦?」

「我穿黑的,他穿白的,別搞錯了!」他丟下一句匆匆走了。

我看著手上的請柬,又翻出一張,摸著沈春兩個字,撕下一張紙,鄭重地寫下兩個字,「抱歉…」

晚自習去檢查時放在沈春桌上。

沈春微微動眉,擡眼看我,不出一聲地接了。

我走到拐角再回頭,玻璃那側的男生依舊垂著眉眼靜靜地寫字,似有所覺,嘴角勾起。

我不敢再看,匆匆離開。

沈涼啊沈涼,為了你得罪幕後大boss,下次能不能早點來?

要不要10億又不說,不要就別爭,你現在菜成這樣,掙這個面子幹嘛?

和他的心計城府相比,你現在就是塊小點心。

我覺得你哥能笑著捏死你。

09

生日會舉辦地在一棟私人別墅,奢華的大廳,繁復的燈飾泛著冷冽的光,人群穿梭,又空又吵。

我和沈涼進去時沒什麽人註意,他把我安置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很快閃人,一晃眼就不見了。

我看著遠處觥籌交錯的人群,自己安然地呆在這個角落,我對這次宴會沒什麽印象,好像也是吃吃喝喝就回去了,不過似乎後來是有熱鬧可看的,但是前世我太過拘謹,現在我對八卦也沒什麽興趣。

我旁邊站著一個娃娃臉男仆,我看向他時他也在看我,雖然不留痕跡,但我曾遭受過別人的竊竊私語,對目光很敏感。

他不往其他處走動,只給我這邊添些點心,他站地偏,除了我沒人能吩咐他,當然我也沒有,於是我眼睜睜看著他慢慢打了個哈欠,又一個。

這兄弟在摸魚。

我看他的胸牌,莫雨。

遠處發生喧鬧,我本沒什麽興趣,但有個女聲特別尖利地傳過來:「秦風,你今天帶宋茗雪來是什麽意思?」

我咽下一口柳橙汁,聞聲拉長脖子去看,但是人頭攢動,什麽都看不見。

我站起來,想走兩步又放棄,人太多了。

「看不到啊…」我低頭呢喃,轉身看到莫雨近在咫尺。

他睜著眼睛看我,呆呆的,很久只眨一下。

「有地方可以看到,我帶你去。」

他轉身就走。

我繞著被帶到二樓,二樓沒人,對面斜下方就是瓜地,一目了然。

人群站成一圈,中間四個人站成三角形。

沈春,秦風,宋茗雪,顧惜朝。

看起來很精彩。

秦風攔著宋茗雪,她似乎不願意,想推開。顧惜朝咄咄逼人,但聲音帶著哭腔。

「今天是我生日,你要繼續你的破遊戲嗎?還是你,真的喜歡她?」

她是秦風的未婚妻,上流階層皆知。但今天她生日宴會,未婚夫帶了其他女伴,無疑是在打她的臉。

宋茗雪聽不懂她的啞謎,有些無措地看向沈春。

「她是我的女伴,是我帶來的,惜朝。」沈春開口解圍,目光湛然。

他朝她伸手,宋茗雪掙脫開秦風,撲到他懷裏,他柔聲安慰著。

秦風僵著手,臉色難看。顧惜朝雙手抱胸,不肯罷休的樣子,但是秦風沒有安撫她,甩頭就走。

不歡而散。

好一出四角戀,沈春的真愛應該是宋茗雪,可惜他上輩子機關算盡,卻成了親手害死她的幕後推手。

幾年後再和秦風一起爭搶一個替身,來緬懷自己的白月光,真是狗血淋頭,無趣至極。

熱鬧看完了,我也下了樓。

人群散去,侍從開始收拾場地,我也往外走,莫雨在前面帶路,走得很快。

兩個人擡著高高的紅酒杯山,從中間走過,誰磕了一下,裝滿紅酒的杯子向我倒來。

我躲不及呆在原地,一個人影撲向我。

我懵然擡頭,「你不知道要躲嗎?在原地不動?」

他喘著氣,白色的西裝一半都被紅酒潑濕,像鮮血一樣。

他捂著眼睛擡頭,半面血色。

這是沈涼。

他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已經聽不到了。

我撲過去,捧著他的臉,渾身顫抖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沈…」涼…

耳朵都是嗡嗡的聲音。

「你的…」眼睛…

「什麽?」

「你的眼睛…沈涼…」

10

那是唯一一次,我和沈涼真的要下山去辦離婚的路上。

那一路出奇地沈默,沈涼也少見地沒有出言挖苦。

我看著前方,突然聽他說:「誒,要是他對你不好,你也是可以重新投入我懷抱的哦。」

這發癲的話我沒回應。

但之後的一切發生地太快了。

一輛貨車直直的撞過來,沈涼盡力躲閃,但那輛車似乎故意的,避無可避之際,他把方向盤朝一邊打死。

沈涼倒在方向盤上,一臉的血,碎玻璃紮在他臉上。

我慌張地給沈春打電話,他沒接,也沒掛,我的心跳跟著嘟嘟聲一聲聲變沈。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我拼著力氣打了三次,最終失去意識。

「沈氏集團總裁和女友林某官宣訂婚,召開記者釋出會……」

林如雪,那個肖似宋茗雪的女人。沈春和秦風兩男搶一女的新聞我從來沒當真過。

我坐在輪椅上,剛給沈涼的第二場搶救手術簽字完,木然地聽著電視的新聞。

我閉上眼睛,把一切都串聯起來。

追求遊戲落幕後,我轉學到偏僻的鄉鎮,孤獨地舔舐傷口,但是不久,我被沈春找到了。

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像是帶來一束光。

沈春說:「蘇暖,讓我補償你,你相信我。」

但是後來他對我說:「蘇暖同學,能不能請你先和我弟弟結婚?」

再之後,沈春得知我懷孕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是沈默了一會兒,又溫柔地把我攬在懷裏:「別擔心,我會安排好,我會對你負責的。」

但是他把我安置在荒蕪的山間別墅上,隔絕外界一切,要離婚時只請沈涼一人帶我下山,而後就是車禍……

那最開始呢,誰是那場追求遊戲的提議者,誰是遊戲的勝利者?是誰當眾拒絕了我,是誰說:「抱歉,我不喜歡你。」讓我淪為笑柄。

是沈春啊,他是最大的贏家。他是莊家,他是背後的操盤手。

沈涼倒在方向盤上像是死了,我盡力地伸手去摸他的頸動脈,只有微弱的跳動,但是他最終沒有死,他瞎了一只眼。

我渾身冰冷,艱難地呼吸著,但我等到了救援。有騎行隊伍路過,發現了我們。

我們最終等到了救援。

有人在哭,是誰死了,我和沈涼都活下來了,後來我們回去復仇了。

有人在哭,是誰死了?

我低頭看著我身下流出的潺潺鮮血,像是流不盡。

我流產了。

我哀哀地哽咽著,耳朵突然明朗,恍然大悟。是我在哭啊。

是我在哭啊。

11

我在夢裏驚厥,倏然醒來。

我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裏,床頭有一盞昏黃的台燈,隨著我起身的動作,台燈上的流蘇晃了晃。

我腳觸在地上,左腳有些疼痛,似乎是崴到腳了。

有人推門進來,端著一杯水。

穿著黑色的絲質睡衣,沒有戴他標誌性的眼鏡,但我知道這是沈春。

果然,他彬彬有禮地向我表示了歉意。

此時已經淩晨,我接過他遞給我的熱水,只用來暖手。

和曾經的男神兼情夫兼仇敵在夜裏共處一室,前世噩夢尤在腦海,我勉強打起精神,和他客套了幾句。

說完後氣氛就很僵,很安靜,我低頭盯著空中的一點,眼前浮動著幻覺般暗淡透明的不規則形狀,耳朵似有若無地嗡嗡響。

他面帶溫和笑容盯了我許久,在我心頭發毛地想要開口趕人時自己告辭了。

不一會兒沈涼戴著電競耳機,兩手開著遊戲,用背抵開門進來了,動靜很大,他嘴裏還叼了個橘子。

他低頭對著耳機罵了句,擡頭看到我醒了還很訝異似的。

他自顧自坐地上靠著床頭櫃,把台燈不客氣地移到他那裏,我眼前一下子昏暗下來。

他耳機聲音開很大,遊戲聲隱隱約約透露出來,他沒看我,只低頭操作著。

我伏過身去看他的手機,一片花花綠綠,然後變灰。

他咬著牙看著螢幕,從口袋裏拿了個什麽東西遞給我,然後用一根手指把我的頭推了回去。

我在黑暗中辨認了一下。

是個小橘子。

我拿起來聞了聞,把它剝開吃了。

然後躺下試著入睡,但是失敗了。

「你為什麽不回自己那?」我趁他不註意摘掉了他的耳機。

他動作也很快,搶回耳機哼笑一聲,「怕你睡死訛我。」

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並且很無語,我氣得摔回枕頭上。

「睡不著啊?」

「嗯——」我有氣無力地嘆氣。

只見他從潮牌工裝褲不知道哪裏的口袋掏出一瓶清酒,遞給我:「喝酒助眠。」老神在在的樣子。

我擰開瓶蓋,喝兩口,砸砸嘴,沒忍住喝了大半,瓶子扔給他,翻過身眼不見為凈。

果然酒勁上來,睡意朦朧。

耳邊他的動靜慢慢隱去,我似夢非夢間聽到他問:「蘇暖,你是不是喜歡沈春?」

他前世曾經也無數次問過我,像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受傷:「你是不是還喜歡沈春?」

無數次回答的條件反射,我說,「我不喜歡沈春。」

「為什麽?」耳邊有聲音追問我為什麽討厭沈春。

「他虛偽……不是好人。」

「他哪裏虛偽?」這聲音似乎迫不及待又似乎咬牙切齒。

我哈了聲,還知道有些事不能說,隨意嘟囔:「誰家好人天天考年級第一啊,總說自己隨便考考,肯定偷偷努力了,臭學婊……」

我瞇眼看見他光滑沒有瑕疵的臉,很稀罕地摸了摸,他不知為何湊得很近,我懷疑我在夢裏,於是沒忍住親了他垂著眼睫的眼睛。

他楞了下,跳起來驚嚇地嚷:「你親我幹嘛?你負責嘛?」

但我這次真的睡著了,失去意識前我還開心地想,就算我醒著記起來,也不會負責的。

12

我徒勞地捂住臉,又重新撕了一張草稿,沈春被我的動靜吸引,卻不做聲。

不久後將有一場特殊的聯考,而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進四大學府,限制專業。

但是我看了最近放出來的公告,我想去的考古專業正在其中。

只是——

我看著沈春一眼,又不甘心地移開。

沈春一直是第一,他的名次很歹毒地不變。

而這次考試,那些名列前茅的學霸們被這群紈絝騷擾,似乎除了個別心智堅定的之外都沒有考好,而我不用說,前世輕易就一落千丈。

好氣啊!

而沈春,這人心態穩定,在暗處攪弄風雲,在明處又是一個好好學生。牛蛙牛蛙。

以我的成績,我都不敢去想第一名,務實為主吧,第一名與我無關,盡力取得考前的名次,之後我轉學也能選擇好點的高中繼續參加高考。

於是我看沈春又像是在看一頭肥羊。

真想從他那裏挖點腦子,我摸著良心悻悻地想。

他又開始莫名地微笑了,對我露出有心機的好看的側臉,這個意思也許是,他認為對我勝券在握,哈!一個自負傲慢的家夥,以為我已經喜歡他了吧?那不好意思,這次我要選你弟弟。

他哼笑出聲。很突然。

啊?

我嚇了一跳,連忙收了心理活動,懊惱我是不是露出了太奇怪的表情。

可是他突然哧哧地笑不停,抓著筆捂住眼睛。

我呆了一下,覺得怎麽回事,這人怎麽笑得無藥可救啊?

我咬著舌頭,笑會傳染,而我笑點很低。救命為什麽?他在笑我還是?我臉上有什麽臟東西嗎?

他說:「不好意思,我想到了高興的事情。」

我看他像是發癲,冷漠地哦了一聲,不管他。

他自己笑了很久,遞了一張紙給我。

【可以交往嗎?】

仇人向你發來了組隊邀請。

拒絕。

我當然不能直接撕他,我為他準備的打臉場面尚未到來,而且這裏沒有觀眾啊。

我茶茶地表示,學業為主,不談戀愛。

他若有所思。

「你想要考第一?」他像是說中我心思一樣篤定。

我納罕,猜錯了還這麽開心?

「好。」他說。

13

難得的小假期,我跑出去繞著一中的外圍走了一圈。

從圍欄看過去,整個學校的建築灰灰的,外墻的爬山虎和青苔卻顯出生機。

一中是一所破破爛爛的學校,但是卻有著據說最好的師資力量,也是我下一站想要轉學的學校。

我逛了逛附近的小吃街,還有一條古玩街,幾家連起來的書店,幾家面對面的奶茶店,然後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宋茗雪。

我看著她,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但是我和她不熟悉,也沒有太多交集,恐怕她根本不認識我,而我上輩子也不太認識她,直到那場遊戲。

她似乎也對我有些印象,微微一笑後主動搭話。

「蘇同學來這裏玩嗎?」好像很熟稔。

我僵硬地點頭,不知道要怎麽說,卻還是假裝自然地回話:「來附近找朋友,你也來玩嗎?」

她笑著:「我住在附近。」

我楞了下。

「回來看看一中。」她接著說,似乎有些悵然。

我恍惚想起她似乎是因為什麽緣故中途轉到我現在就讀的私立高中,她之前是一中的話成績應該很好吧。

如果她不轉學的話,之後是不是就不會死。

我不想幹涉未來和過去,

但是我居然沒忍住和她說:「我想轉、轉學,到一中來。」我欲言又止。

但她聽到後,她的表情像是心事重重。

「為什麽呀——」

「額……」我說不出靠譜的理由。

好在她自顧自地說:「考上大學就好了,」似乎在嘀咕,又展顏「蘇同學想考什麽學校呢?」

「A大的考古系。」我老實地說。這個專業的top可以直博,讀完直接有挖土工作分配,可有編制,不用有太多社交,而且不用擔心失業,因為迷人的老祖宗的墓還要挖800年。這才是我當初理想的人生啊。

「那有點難考哦——」她瞇起眼睛笑了,「但是你一定可以的!」雖然不熟但還是給鼓勵,說話聲音慢吞吞地討人喜歡,她還挺好,人也好看……

我既尷尬又覺得高興。我總喜歡別人給的溫柔,明明我之前很是討厭了她一段時間。

她又想勸我高三不要太動蕩,還是穩穩的比較好。但我該怎麽告訴她未來會多麽狗血,而她說著話時卻也看著遠處,明顯心不在焉,我覺得我們應該結束了。

但她先道別,互相道別。

總覺得,是很難得的邂逅。

接觸她後發現,這真是個讓人無法產生厭惡的女孩,可能只有像她這樣的才會有人喜歡吧。

有一點點嫉妒,一點點酸澀的難受,只有一點點。

和她分別後,開始有小雨。

14

日子一天天翻過去,追求遊戲終於要落幕了。

賭註揭曉,來看看誰是贏家。

沈涼終於同意和我合作,我和他告白,而他當眾拒絕我,就表示他攻略成功,而如果除了他沒人攻略成功,他就是贏家。

但是當天,沈涼卻不在。

這是遊園主題會的第一天,空教室布置了浮誇的裝飾,氣球和標牌,黑黢黢的網路攝影機隱藏在暗處。

我窩在操場的一顆老樹下看書,沈涼給我發了一段視訊。

視訊裏秦風和宋茗雪告白,他先說了一句對不起,宋茗雪拒絕了他,秦風不甘心地想要靠近,被狠狠推開,顧惜朝站在人群邊緣,看不清楚表情。

過了一會兒,又來一條。

這個是宋茗雪和沈春告白,沈春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學習為重,在周圍人的嘲弄中宋茗雪蒼白著臉,搖搖欲墜。

他給我發訊息:「你來。」

我收拾了一下,去往那間教室。

教室裏圍滿了人,我差點卻步,硬著頭皮擠進去,中間的桌子上坐著一個人,穿著襯衫背對我。

他聽到聲響轉頭,我的心涼了一下。

他微微笑起來。

沈、春。

我稍微走近了些,人群自動繞開。我看向周圍,沒找到想找的人。看到一些有點面熟的好奇面孔,似乎是沈涼的小弟,但是沈涼怎麽不在?

沈春從桌上下來,像一只矯健的豹子,優雅的姿態。

他走到我面前:「蘇暖,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我耳朵嗡了一下,有些眩暈。

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被放大,面前人也看不清表情,他似乎在竊笑,似乎在輕蔑。

我做不出肯定的回答,恐怕結果是轟然大笑,這告白只是他們的一場鬧劇。

我不自覺地搜尋沈涼的身影,但是他不在。

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我意識到沈春在等我回答。

許久,我聽到我艱難而堅定地:「抱歉,我不喜歡你。」

我的拒絕沒有掀起波瀾,或許有一些喧嘩聲,但我沒在意,我走出去,人群空開一條路。

轉身前我看到沈春在原地,沒有表情,似乎在醞釀什麽。也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沈涼沒有出現。

我結束人群往外走,邊走邊給他發訊息:「你在哪?」

我以為要等很久,但是馬上有回復:「在你後面。」

我轉頭看他吊兒郎當地沖我笑著,靠在一顆眼熟的樹上,晃晃悠悠地直起身。

他的衣服褲子口袋很復雜,走過來時丁零當啷地響不停。

我拉他到僻靜的地方。

「你剛剛去哪兒了?」我質問他。

他歪嘴尷尬地笑,說了一個對…字,似乎想道歉。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面無表情,「你們都是。」

15

那天的事情被敷衍過去,意外地,我的生活沒有受到波及,我依舊是個沒人關註的小透明。

聯考的成績出來了,我得了年級20內,算是偏上的名次,不算頂尖,但是也夠看了。

我去找班主任溝通我想轉學的事情,他聽聞我要去一中,奇怪地楞了楞。

他委婉地告訴我一中前不久出了事情,讓我再考慮一下。

我聽不懂他的意思,但是轉學是我計劃了一些日子的,讓我放棄我不大願意。

讓我暫時沒想到的是,我離異已久,各自成家的父母先後給我打電話質問我這件事,問我為什麽自己做決定。

很奇怪,因為我的高中聯系人電話填的是我自己的,還有一個瞎編的。

我很荒謬地聽著他們自顧自嚴厲地說教,但自12歲起,自他們離婚,我就只能自己做決定,決定這周去媽媽那邊的親戚住,還是爸爸那邊的親戚住。

等我再大一點,我就不願意去任何地方,寧願長久住校,這反而讓他們覺得更方便了。

我的事情他們很少過問,好在我並不缺錢,他們每月輪流給我錢,不多,但至少吃穿學習是夠的。

聽他們自以為是地教訓,我也只能等待。

果然,他們說夠了之後,似是確定我不會再轉學和會乖乖不找事這兩件事,假裝關心卻了斷地掛了電話。

我看見手機簡訊顯示先後有兩筆1000元的轉賬,耳畔是電話嘟嘟的回聲,我不太記得他們說了什麽,甚至我都不記得和他們面對面的聲音,和他們現在的臉。

畢竟加上前世已經很久很久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我暫時不能離開八中,哪怕我18歲,我也不能自己做這個決定。

能決定這件事的兩個人甚至都沒有問一句,有沒有遇到什麽事情,最近過得好不好,也可能問了,但是他們都沒有要等我回答,馬上帶過了。

這段時間我都不大精神,明明生活日復一日,算是好好的,沒有波瀾沒有危險,我明明也是慢慢朝期盼的未來而去。

也許是被平行世界的我影響了,前世的這段時間我告白出醜,很狼狽,本來也沒什麽朋友,這件事過後,引來了惡劣的霸淩,雖然我已經忘記了具體的事情,但是回憶這段日子,還是心情郁郁。

所以我盡力讓自己高興起來,假假的高興。

16

我覺得我忘了什麽事情,這讓我有點心神不寧。

最明顯的表現是我刷題效率變低了,一節自習過去,而一張試題我只寫了開頭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發現我發了一節課的呆。

我回想這節課,發現又是一些胡思亂想。

當我發現我又在剖析我自己時,我開始不安。

我不自覺的想摸索什麽,抽屜裏有人放了一瓶清嘴薄荷糖,我拿出來倒了兩顆,咀嚼糖片的動作似乎給了我一點支持。

我摸著跳動的眼皮,慢慢沈下心,拋卻雜念。

下晚自習的路上,人群異常喧鬧,朝著一處湧去。

人潮圍著一圈,嗡嗡地交談,但是我沒什麽朋友,沒有相熟的人和我搭話,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尖嘯的聲音由遠而近,一架直升機落在操場的方向,我想,也許是有人突發疾病,校方叫來了醫院的直升機,如果出事的是財閥二代,這不無可能。

但是來的人是秦風,匆匆趕來被領著撞開人群。

我抱著書和資料,猶豫地看了眼時間,高三的時間寶貴,但這些人的生活像是兒戲一樣。

我聽到一聲淒惶的尖叫:「宋茗雪!」

我恍然想起什麽,感到一陣眩暈,一種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就像,一個必死的人,死去。

宋茗雪死了。

17

如同前世,宋茗雪跳樓自殺鬧得沸沸揚揚。

她的一個好友拿著她的日記本站出來指認秦風,像是一個正義的騎士。

不知名小報的媒體記者像鬣狗一樣聞風而來,有些比警察來得還早。

宋茗雪的過去就像一個橘子,被剝皮,分裂,吞噬。

她曾在一中被一個信任的男老師猥褻數次,鼓起勇氣采集證據揭發,事後卻被造黃謠,學校強力壓下這個醜聞,利落地給了賠償後卻委婉地請她轉學。

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接近她,嘻嘻哈哈地問:宋茗雪,你還是不是處女啊?

馬上有暗處私語嗤笑:肯定不是了,聽說她……

也有假模假樣接近安慰,被戳穿後腦羞成怒言辭惡心下流的。

她日記裏有一面寫的都是:我沒錯我沒錯我沒錯……

像是被人封住嘴巴,有口難言。

而她好不容易轉學到八中後,卻陷入了秦風的纏結。

她在最新的日記裏說:我配不上他,祝他幸福。

而她的確居然是懷孕了,警方介入,胚胎未明。

秦家想把秦風摘出來,所以胚胎的物件遲遲未出結果。

雖然校方勒令封口。但幾乎所有人都在私下裏說這件事,連我都有耳聞,他們用獵奇的、惋惜的、下流惡心的、同情的口吻,肆意表演自己的看法態度;還有明明白白的事不關己或把這事當作消遣爾爾的人。

似乎津津樂道,似乎沸沸揚揚。

真相尚不明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風嫌疑很大。

而過了一周,秦風被警察帶走,胚胎沒有結果,但他自己公開承認他和宋茗雪發生過關系。

18

有人說秦風瘋了,性格大變。

也有人說他遭受變故,創傷應激。

他應哪門子的激,這人幾年後找替身像集手辦似的,不要太滋潤。

但說起來很冷酷,我並不太在乎這整件事,盡管有人死了。

我只是告誡自己,遠離這些人,不要落入同樣的下場,我付不起代價。

高考前的最後一周。

晚自習下,我回去找遺失的東西,再回寢已是獨自一人,兩邊的樓寂靜無聲,黑黢黢的陰影似乎有什麽臟東西。

但下一刻沈涼突兀地出現在拐角,兩盞蒼白的路燈讓我們的影子交疊起來。

沈涼從不上晚自習,看來是特意在這等。

我停下來,等他說話。

他從口袋裏摸了個橘子給我,眼神時不時撇我一眼,似乎無從開口。

等我把橘子吃完,他才松了口氣的樣子。

「對不起,上次我不是有意騙你。」他幹巴巴地看我,像做錯事的小狗。

「沈春怎麽回事?」我問他。

我一直不懂沈春這個人,但他最近的行為異常必定有他的目的,我怕再次落入陷阱。

他頓了一下,說:「他喜歡你。」

我差點氣笑了,把橘子皮塞到他手裏,轉身就走。

沈春善於人性,沈涼就是塊小點心。

我突然回過味來,也許沈涼時不時地來我這裏刷存在感,就是因為他覺得沈春喜歡我。類似於哥哥的東西,想搶搶看。

但就如上次,如果沈春直截了當地和他說要跟我告白,他就會服從地把我騙過去,不敢有一點小九九。

這兩兄弟對著演戲,互相試探,我夾在中間一不小心就當了炮灰。

你倆在一起得了,我氣呼呼地想。

沈涼縮著手跟在我斜後方,路過了好幾個垃圾桶也不敢去丟。

「沈春是你哥還是你爹,你這麽聽他的話?」我越想越氣,劈頭蓋臉地罵,他低著頭不敢看我。

現在幫他哥騙這騙那,萬一我以後和他在一起,他哥想上我,怕是他也能把我騙到她哥床上去,畢竟這兩人雙胞胎,不太好分。

聯想到前世,我不由得幹嘔了一下,沒忍住跑到一邊,扶著樹把剛剛那個橘子吐了出來。

晚上就不能吃水果。

他趕緊跳到我旁邊拍拍背:「沒事吧沒事吧,小心孩子…」

「我吃你個橘子就能懷孕?」我瞪他一眼,繼續吐。

他反應靈敏地分腿一跳,繼續拍背,聞言尷尬地笑:「口誤口誤,小心橘子,小心橘子…」他指指地上那團東西。

嘴裏一股酸苦的味道,我心情不好地往前走。

「你喜歡我哥嗎?」他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

「不。」甚至是討厭,惡心,想吐。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他似乎期待又似乎有點失落。

「還行。」本來想說不怎麽樣,但莫名改口。

他肉眼可見的開心,恰好旁邊有窗戶透出光照到他的臉,眉目舒展,微微笑著,雙胞胎果然長得很像。

到樓下,我沒有和他告別,瞥他一眼就上樓,讓他看我的背影。

進屋脫外套時被提醒帽子有東西,

摸出來是一團橘子皮。

沈涼剛剛跟我告別的時候兩只手都誇張地舉起來揮,路上也沒見他丟。

這狗東西趁給我拍背的時候把皮塞到我帽子裏了。

19

秦風和顧惜朝又在校園旁若無人地吵起來了。

我又不幸地成為圍觀的一員。

最近有聽到有關秦氏、沈氏的只字片語,沈氏崛起,秦氏式微,秦顧兩家的婚約又被拿出來做文章。

至於當事人的意願,恐怕不在掌權者的考慮範圍內。

顧惜朝:「她根本不喜歡你,你在乎她幹什麽?」

她不知道白月光的殺傷力。

也不知道殺傷力更大的是死掉的白月光。

「我……」秦風說了什麽,只有顧惜朝聽到。

我聽見她不敢置信地說:「就因為一個夢,你像是發了瘋!」

「與你無關。」秦風冷冷轉身,結束了爭吵,某一瞬間他似乎瞥到我,但馬上不在意地移開。

看來他對婚約很不滿,但他上一世最終還是娶了她,同時瘋狂找替身,不知道是在成全自己,還是在報復誰。

也是個垃圾男人。

顧惜朝留在原地,咬牙哭泣。

我遠遠地繞邊路過,瞥一眼她的樣子,她是那種哭也顯得五官明艷的女孩子,但是我好像很少見到她笑的樣子。

她成績也不錯,朋友很多,除了因為秦風針對過宋茗雪,也沒聽她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或者糟糕的事。

他們是青梅竹馬,可惜有天降。

但竹馬是什麽寶貝嗎,據我所知,秦風是和沈涼一掛的學渣,能進八中也是因為他家是董事,她這是圖什麽?

秦風是救過她的命嗎,這麽執著。

宋茗雪和顧惜朝像是白月光和紅玫瑰,可惜白月光已經香消玉殞,紅玫瑰在未來婚姻中也將慢慢雕零。

20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高考完,感覺順利地不可思議。

畢業典禮那天,我下意識地找沈涼,但只見到沈春上去發言。

畢業典禮都不來啊。

台上優秀畢業生上去合影,我上去時踉蹌了一下,沈春一把扶住我,我站穩後不自然地撇開他,目光直視地看著鏡頭。

但在閃光燈驟亮的一瞬,人群喧嘩,有幾聲尖叫:「鋼琴掉了!」「快躲開!」

八中財大氣粗,禮堂舞台的上方,懸掛著一架昂貴的水晶鋼琴,但它現在不知為何掉了下來。

我被一雙手臂環抱一圈,鋼琴碎了一地,碎片飛起,劃破了他的手臂。

余光中,台上眾人似乎都驚險逃生,心有余悸地互相確認安危。

我看了沈春一眼,倉惶擡頭移開視線,四處探看,恍惚中看到一個人坐在舞台正對面,他目光釘選了這個方向,好像在看我,也可能在看沈春。

他是,秦風。

21

被綁架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印證了」的感覺。

我在迷藥下醒來,馬上被察覺。

似乎有人去請主謀進來,摘掉眼罩,是秦風。

「蘇小姐。」他淡淡地打招呼,語氣是不符合他年齡的穩重,稱呼也怪怪的,也許他在cos綁匪。

財閥太子果然是腦子不好的人。

「想請你幫個忙。」他說著把手機舉到我眼前,沈春兩個字亮在螢幕上。

我心都涼了。

我必死無疑啊。

蒼、天、啊。

我的沈默發呆被視為不配合,似乎激怒了他,他示意手下,兩個手下朝我走過來。

兩個大哥衣冠楚楚,西裝革履,大概是保鏢。

卿本良民,奈何做賊。

但他們繞過我,從我背後拉扯著一個像屍體的人到我面前,我剛剛都沒察覺我背後有人存在。

他臉上血肉模糊,手腳都被捆了起來,當著我的面開始踢打,他發出痛苦而無力的呻吟。

這是一個警告,我露出害怕的表情,秦風似乎很滿意。

等電話再次打通,我配合地幹巴巴地說:「沈春,我被綁架了,救…救我。」

在我說救字的時候,秦風就按掛了電話。

他好整以暇地閉目養氣,很有大病。

我都沒說我是誰,時間地點啊,你就預設對方知道了?

我忍了忍,沒忍住:「你找沈春,綁架我幹嘛?」

秦風翻出一個視訊給我看,是沈春上次和我告白的視訊。

「如你所見,我拒絕他了。」我在心裏尖叫,明面上還算理智。

「但他喜歡你,在乎你,為了你的安危他會來的。」他微笑著搖頭,像是嫌我想不通透。

我無力辯駁:「他不喜歡我。」

秦風皮笑肉不笑:「他只給你補課,天天給你買早飯,當眾和你告白,為你拒絕宋茗雪,鋼琴砸下來第一時間救你,還給你在暗處配了個保鏢,你再說他不喜歡你,怕是把秦某當傻子。」他深吸一口氣。

「他把你藏得很深,不過我還是知道了。你就是他的弱點,他的軟肋。」他自得地閉眼微笑,輕輕吐氣,又馬上篤定地看著我。

我無語了。

這叫藏得很深,聽起來沈春恨不得敲鑼打鼓了。

秦風不覺得,他自己的話前後矛盾嗎?

我很想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搞錯了,你這個蠢貨!

但我只敢幹巴巴說了前半句,然後又補充:「我又不喜歡他。」

他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氣氛很是安靜了一段時間,地上的電子鐘上的數位一下下地閃著,我突然回過味兒來。

「剛剛我都沒說我是誰。」我怕時間一久,沈春不來秦風起疑。

「他可能都沒認出我的聲音。」

我試圖搶救一下自己,要是真的和他說穿我是個人造的假弱點(made in 沈春),恐怕分分鐘被撕票。

秦風聞言睜開眼睛,我誠懇地看著他:「要不你再給他打一個?」

只是我話音剛落,就有手下進來說:「沈春來了。」

秦風斜斜地勾唇,挑眉看我,好像在說,他喜歡你,怎麽可能不認得你的聲音。

他捋了捋頭發,對發型不滿意似的皺著眉,起身迎接。

而我見到「沈春」的一霎那,渾身發寒,靈魂都像是被凍住了。

沈、涼。

你怎麽那麽蠢。

我早該想到的。

22

一個保鏢推搡著沈涼進來,按著他在秦風前面跪下,眼罩被粗暴地扯開。

乍見光明,沈涼不適地閃著眼睫,但很快反應過來,掃了一眼環境,等看到我似乎無恙時,才松了口氣。

我心急如焚,沈涼,這次你不會是要脫層皮吧。

秦風不露聲色地將他的表現盡收眼底,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抓起我的頭發。

我頭皮一痛,臉正對著沈涼的方向,我看到他按捺不住想起身但被兩個保鏢強行摁下。

他忍了忍:「秦風,你想幹什麽?」

秦風似乎還在打量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一笑,卻說了不相幹的事。

他說:「沈春,你說一個人為什麽能像是未蔔先知呢?」

我聽得毛骨悚然,疑心是我哪裏暴露了,而沈涼則是一臉平靜,我猜他是覺得莫名其妙。

「好兄弟,」秦風似是勝券在握,假裝親熱叫道「前世的恩怨我不與你算,但你沒想到我也能重生吧?」

秦風是重生的,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唉。」他喟嘆一口氣,「可惜這次沒能趕上,沒能救下阿雪。」他憂郁地垂眸,很惋惜似的。

反派死於話多。

看來是剛剛重生,他不會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吧?如同前世傳聞一般浪蕩多情。

這幅自信老男人油膩膩的表現,在他自己18歲、尚且算得上英俊的殼子裏很是違和。

沈涼警惕地看他,沒有說話,也可能是懵了。

秦風接著說:「既然你已經明白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他看我一眼,似乎很嫌棄,「那我們就不是情敵,不用再鬥地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了。」

他朝沈涼伸出手:「和解?如何?」

沈涼瞥他一眼,向我的方向昂首。

分別有人解開我和沈涼的繩索,沈涼一獲得自由就沖向我。

單薄的少年蹲下張開雙手抱住我,轉頭就這麽仰視秦風:「宋茗雪已經死了,你來遲了,想如何?」

沈涼只是順著他剛剛的話說,他不是沈春那般心機深沈的人,但也有點隨機應變的小機靈。

而秦風不知為何覺得沈春是重生的,雖然我覺得他的懷疑是有道理的。

我怕沈涼露餡兒,裝作害怕在他懷裏連聲叫沈春的名字,然後在他垂眸看我時用氣音說:替身。

沈涼頓了頓,嗤笑一聲看向他:「你還想美滋滋地繼續找替身?」

秦風開始表演,真的很油。

他溫文爾雅,緩緩吐出:「我活了一世,才明白其他所有一切都不重要,除了愛,」

他停下來閉目微笑,似乎在自我陶醉,「我是為了阿雪而來的,我來遲了,阿雪不在了,我當然也不會再留下來,再度過孤獨的十幾年,再找多少人,都不是她。」

他停頓下來,說了個但是。

我們都看著他,覺得他不像他說的那麽和平無害。

他擡手示意手下再次把我們拉開,分別控制住。

他掐著沈涼的脖子,惡狠狠地問:「怎麽才能重生?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沈涼沒說話。

沈涼當然回答不出來,他不是沈春。

我擔憂的同時心裏產生疑惑,為什麽我會重生?為什麽我睡了一覺就回到了過去?

但我來不及想太多。

見沈涼不配合,秦風讓兩個手下圍過去,對他拳打腳踢,但他看我一眼,竟把臉撇過一邊,咬牙不吭一聲。

我方寸大亂,尖聲叫道:「他不是沈春,他什麽都不知道,快住手,他要被打死了!」

我不停求秦風放過他,馬上被人捂住嘴,似乎是覺得我太吵了。

秦風置若罔聞,鐵了心要先給他一個教訓。

狠狠幾腳踢向沈涼的肚子,他忍受不住地痛哼出聲,我看他咳了一口血,恐怕內傷很重,他氣息越來越淡,眼睫低頹地半閉半睜,似乎將要失去意識。

我幾乎要哭暈過去,嗓子都啞了。

看著幾近暈厥的沈涼,秦風滿意地蹲下來,嘖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臉,湊近他獰笑:「肯說了麽?」

沈涼嘴唇蠕動,秦風湊過去聽,卻什麽都沒聽到,沈涼嘲諷一笑,吐了口血沫子。

被愚弄的秦風憤怒地站起,用手帕擦臉然後狠狠扔掉。

他看向我,冷酷地笑了,我像是被毒蛇盯上,毛骨悚然。

他說:「我本來不想為難一個女人,」秦風無奈地搖頭,想顯得自己慈悲似的,「這是你逼我的。」

「不要靠近她!你害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在沈涼的嘶吼聲中,他一步步向我走近。

23

「都不許動!」

警察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破門而入,上來就制服了秦風和他的手下。

秦風被帶走時尤趁機轉頭惡狠狠地刮了我們一眼。也許他以為這次秦家還可以擺平一切。

救護車晚一步來,沈涼和另一個人被擔架擡走,我踉蹌起身跟上去,有人問我,「這位先生傷的很重,你們是什麽關系?」

我爬上車占了一個位置,倉皇回答:「我是他家屬。」

沈涼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動了動手指,勾了下我的衣角。

24

秦風綁架被抓,兩個手下一下就招供了,這事壓不下去。

秦家偷稅漏稅,工程上也出了問題,四面楚歌。

大廈將傾,風雨欲來。

沈家開始乘機吞並秦家,和顧家聯手,姜家是沈家雙子的外家,亦與其合作,其他小世家聞風而動,開始站隊,力圖錦上添花,沈家成為第一財閥的勢頭不能抵擋。

當然這些我都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後才有耳聞。

「你誌願想好了嗎?」沈涼插著鼻飼管,嗡嗡說話。

這幾天我有心和他好好說綁架這件事,主要是想讓他提防沈春。

但他似乎不以為然,總是扯開話題。

「想好了。」我被投餵了一口蘋果,接著說,「你要小心沈春。」

「你頭發亂的像個小瘋婆,」他抓了把我的頭發,「好好捯飭自己吧,別想有的沒的。」

這是為了誰啊?雖然一開始是我良心不安主動留下來陪他,但後面是他自己眼巴巴地勾著我衣服不讓走的。

他看我面色不好也沒有收斂,哈哈一笑說:「你這樣子剛好可以去挖土。」

我確實想報考古專業,被他應差陽錯說中了也沒法生氣,只能白他一眼。

「沈春一次都沒來看你,他就是不懷好意。」

「誒誒誒,他忙嘛,都忙,忙點兒好啊。」他老神在在搖頭晃腦。

「沈春讓你來救我,你差點就死了?你就沒發現哪裏不對勁嗎?」我沒好氣道。

他沒心沒肺地嬉笑:「我讓他把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我的,怎麽樣?感動不?」

「餵!」我氣得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突然大叫一聲,我馬上看過去,他於是誇張地連聲哀叫,像是一頭被宰的小豬。

我雖然知道他可能在假裝,但也不敢輕易動他。

他擡起手,指著我剛剛拍的地方說:「誒,壞了,沒感覺了,你賠。」

我躲開,他卻不依不饒地把手追著我舉,我也不敢碰他,連忙說:「快放下快放下,你別亂動了!」

他舉手晃個不停,我忍無可忍一把抓住,看到紗布中露出的手,氣得想咬。

他看到我要咬他的動作,裝模作樣:「咬人了,吃人了!」

我盯著他嬉笑的眼,他似乎有點困倦,清澈的眼睛含著水波,我心軟了一下,輕輕碰了下他的手心。

他呆呆一笑:「嘿嘿,」對著手心傻笑,「軟軟的。」

我哼一聲:「不是說沒感覺了嗎?訛我?」

他把剛剛單手做好的蘋果兔子給我,嘿嘿一笑:「手沒感覺,但我有眼睛啊。軟軟的,嘿嘿。」

他來了精神,賊溜溜地看著我的嘴唇。

我不由得舔了一下。

這幾天橘子吃多了上火,嘴都起皮了,軟個屁。

醫生過來換藥,開啟手臂處的紗布,傷口有些滲血,我心一亂,扶住欄桿湊過去看,他另一只手抓著我的手捏了捏。

醫生換完藥對著他說:「傷口沒全好,又裂開了,手不要亂動。」

又看著我,頓了一下說:「要小心傷口。」

我臊得慌,瞪沈涼一眼。

他連忙把蘋果兔子再遞給我:「別心情不好了,看看兔子,看看兔子。」

我擺弄了一下,兔子憨態可掬,不知道沈涼哪裏來的手藝。

想把它吃掉,剛剛沈涼給我吃的是兔子邊角料,就咪咪一小塊,現在我想吃大塊的。

但我剛伸手拆沈涼就叫了起來:「不能吃!」他躺著伸脖子眼巴巴地看,「只是給你看看。」

他痛心疾首地譴責:「兔兔這麽可愛,怎麽能吃兔兔?」

死魚眼.jpg

他看我一眼,莫名縮了縮脖子,連忙改口:「你吃吧吃吧,別客氣,」小聲嘟囔,「都是你的。」

我放下兔子,自己去洗了個蘋果,盯著他咬了一大口。

他對我不善的眼神沒有反應,眼饞道:「我也想吃,好幾天沒吃了,醫生說我嗓子好了可以吃東西了。」

我正要起身再給他洗一個,再聽他說:「我要吃你的。」

他手指著自己張大的嘴,嗷嗷待哺。

得寸進尺。

我用刀從背面切了一塊完美的,悉心剃掉籽,溫柔地送到他嘴邊:「好吃嗎?還要嗎?」

迎著我眼神中的殺氣,他艱難地把蘋果從刀尖上叼走咀嚼:「……不唔要了。」

25

「明天我就出院了,」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後天有空嗎,給我留點時間行不?」

「還行,你要幹嘛?」這個月我都圍著他轉,還要搪塞我的便宜爸媽,他們還以為我和朋友畢業旅行去了,倒是分別給了一筆零花錢。

誌願早已送出上去,這兩天就要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

沈涼這個笨蛋居然說要復讀,他上一世似乎是出國了,這次卻選擇留下來。

我沒問他為什麽要復讀。他也沒說。

而我的A大不論是離八中還是國外都挺遠的,我只想遠遠地離開這裏,似乎也將要如願。

我和他,就到此為止。

如果他哥要弄他,我也救不了他。

我擡頭看他,他竟然在發呆。

我盯著他許久,他才回過神來似的,有些羞澀:「後天我們回學校,然後去約會吧。」

他嘿嘿嘿笑,不太值錢的樣子。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和你又沒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和你約會?」

「你之前,」他有些結巴,「之前不是說你是我家屬麽。」他又嘿嘿嘿笑。

他腦子裏都裝了什麽?就沒點危機感?

「不行!」我心情很差,下次再見他不會是他的葬禮吧?

「拜托拜托~」他耍賴皮地撒了一會兒嬌,我才煩躁點頭。

26

我拿到錄取通知往外走,沈涼發型花哨,挑染了一縷白色,造型龐克,臭屁地靠在門口等我。

之後我就被拉走做造型,我沒仔細打理過自己,之前忙於學習,對自己的臉只有:還可以吧,這樣的印象。

上一世沈涼似乎也熱衷於打扮我,還有他自己,還有那三個崽,各種風格,樂此不疲。

造型做好,我盯著鏡子裏那個氣場1公尺八,實則一米六的酷蘿莉陷入沈思。

沈涼現在的審美這麽殺馬特?

大意了。

然後就是吃東西,看電影,電影結束走街竄巷地找東西吃,坐下來歇,吃,歇。

如同普通小情侶的約會,兩輩子確實是第一次。

有點新鮮。

將近半夜,街上熙攘的人漸漸息聲。

我們默契地坐下來,在公園的長椅上,冷硬的石凳泛起涼意。

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我腿上,雙手撐著膝蓋沈默。

我抖開皮衣反穿,腿也蜷起來縮排去,感覺冷意散去些。

他說:「你好好去A大讀書,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見面。」他的聲音有點發抖。

「沒事好好打扮自己,不然沒男人要。」

我說,你要死了?

他咳了下:「死不至於。」

「你哥要宰你了?」

他哈了兩聲,然後停下來輕輕嗯了一下。

我:「要不你出國吧。」

他說:「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哥,有沒有可能放過你?」

「原本我覺得會,但是,」他停了一秒,「上次秦風說的重生……」

哦,那你確實要涼。

沈春這人確實有點邪性。

唉。

「現在還可以拼一拼,我只能去試一下。」他說,但是語氣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啊,我哥那麽恨我。」他嘟囔。

上輩子你打敗他當了沈家之主,以你哥的驕傲應該是不能接受,但之後沈春就沒訊息了,可能去國外或者和白月光的替身遠走高飛之類的,反正再也沒在我面前出現。

都是沈涼處理的這些事,我卻不太清楚,糊裏糊塗。

我重生了,也沒幫到什麽,我開始反思我重生以來都做了什麽,越想越不好受。

對不起,沈涼。

察覺到我失落,沈涼手一伸攬過我的頭靠到他肩膀上。

「要不還是先出國,積累一下,」如同前世,「變厲害了再回來。」我說。

他卻貼著我搖了搖頭:「我手上只有上次贏來的秦家的5%的股份,和我媽媽遺產留給我姜家的一些股份。」

「沈春在操縱股市,慢慢讓沈家吞並這兩家,若他成功,兩家破產,這些股份在我手上會變成一堆廢紙,到時候我連一爭之力都沒有了,任人宰割。」

「秦家倒太快了,誰也沒想到,它敗得那麽輕易。」他嘆息。

我恍然想到,秦家上輩子的這時候還如日中天,這輩子卻是要被吞噬了。

沈春真可怕。

我不能再說什麽,只能沈默。

沈涼說:「暖暖,能不能親一下啊?」

戀愛腦。

行吧,你親,親吧親吧。

他珍惜的扶著我的頭輕輕吻著,一下一下地,嘴唇,鼻子,臉頰,額頭。

但我緊抓著他另一只握成拳的手。

很久很久很久。

我聽到他說。

「別哭了。」

「暖暖,我們再說說話。」

「別哭,我心疼。」

但我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了。

27

我在京市的A大讀書,上次和沈涼的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了3年。

我刻意不去關註沈家的訊息,但總是有新聞訊息偶爾聽到,或是旁人的只字片語。

但訊息幾乎都是沈春、沈春、沈春。

沈涼似乎消失了。

我盡力不去想他如何了,一心埋入學業中。

「學妹,這些資料考研都用得到,你可以多看看。」一位研一學長把一疊資料給我,最近我在全力準備考研,透過上次考研動員,加上了上屆考研成功的學長的微信,咨詢考研事宜。

學長很熱心腸,給的意見都很中肯有用,對於後輩傾囊相助,從不藏私。

還會抽空和我聊一些導師的喜好,研學的趣事等等。

我對古籍修復破譯很感興趣,剛好本校的導師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很想抓住這次機會。

我和他邊走邊聊,不經意擡頭看到一人站在樹下。

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盡顯斯文。

我呆住,不由得後退兩步。

「學妹?學妹?」

那人走到我們面前,無視學長莫名其妙的眼神,對著我咧嘴一笑。

「你誰啊?」學長湊過來,警惕地看他。

那人囂張笑道:「我是蘇暖的家屬,學長好啊。」

「……你好。」

「侯學長,我有點事…」我有些呆滯地做出動作,指指沈涼。

學長:「好,好的。那個,我…姓孫……」

我和沈涼已經不自覺地並肩走遠了。

28

「你——」我和他同時開口,都互相看著對方。

我先開口:「你還好麽?」

他說:「好。」

我舒口氣,沒有去問他是輸是贏。

沒死就不錯了。

我默了默,等他問我過得怎麽樣。

但是他很直接地跪下來。

雙膝。

我:?

「蘇暖,你願意嫁給我麽?」

他反應過來換成單膝。

我睜大雙眸看他。

前世沈春說:「能不能先嫁給我弟弟。」我無奈妥協。

那現在呢?

我看著沈涼,他的眼睛裏倒映著我的影子,被襯衫領結禁錮的喉結不安地捲動了下。

他手上舉著一個草環戒指,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他邊聊邊從長椅後揪了一根草做的。

夜色很暗,我卻註意到了。

但他自己把玩了很久,離別前都沒給我。

好。

我在心裏回答,忍不住扯起微笑。

他在面前一下子模糊了。

我撲過去抱他,他幾乎倒在地上。

我埋在他脖子裏,哽咽著說:「好,好的。」

他艱難撐起身來抱住我,撫著我的頭發很無奈:

「這也要哭啊?」

事後,我瞧著無名指上的草戒,左看右看。

兔耳朵狗尾巴草戒指。

沈涼是有多喜歡兔子啊。

29

少年臉色蒼白沈靜,戴著呼吸機,闔著眼睛。

他的樣貌比我見過的沈涼或是沈春都要稚嫩纖弱。

安然地躺在潔白的床上,人事不知。

他一只手在被子裏,一只手虛搭在胸口,手腕上掛著一個醫院病人的紙質手環。

我正想再湊近看看上面寫了什麽,卻突然驚醒。

沈涼就在身側睡著,我在黑暗中睜了一會兒眼睛,他也很快懵懂地醒來。

「……怎麽了?」他翻過身攬住我,幫我正了正背後的枕頭。

「沒事。」

孕期多夢,我沒放在心上。

但隨著月份越來越大,沈涼卻開始產前焦慮。

我見他時常為難地皺眉,問他時又很快掩飾過去。

如此反復,我看他對我欲言又止,也就不多問了,他總會告訴我。

在一個昏昏沈沈的午後,他突然說:

「你聽說過,藍胡子的秘密嗎?」

我:「你把誰殺了?沈春?」

他:「……沒。」

我早就覺得他現在在沈家的地位怪怪的。

沈春又一次飛了。莫名其妙的。

現在沈涼當家。

而且上輩子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沈老爺子,對我也客氣了很多,如果不是見過他刻薄的真面目,真能讓人以為他是個慈祥的老爺子。

沈涼把他的秘密一點點滲透給我,讓我潛移默化地習慣。

但我覺得,他應該還憋了個大的。

他說:「你懷孕了,月份大了自己更要小心。」

「這個家你想去哪都可以去,但是除了一個做記號的房間你不能進。」

「什麽記號?」

「你看到就知道了。」他含糊地說。

他賣了個大關子。

他的態度琢磨不透,讓我拿不準他是真的有秘密,還是只是別樣的驚喜。

沈家老宅很大,說老宅也不老,是一個洋式的莊園,房間眾多,我每天隨意逛一個小時,不重復都沒看到那個沈涼所說的有特殊標記的門。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扇算是有特殊標記的門。

門上貼著一張A4紙,沈涼雙手比著打咩。

我轉身眼神詢問莫雨,就是這兒?

他面無表情點頭。額頭的傷疤更顯冷酷。

我手摸到把手,又放下來。

「我能開嗎?」

他點頭。

「確定?」

點頭。

OK……

那我開了…

讓我看看是什麽東西——

我一把拉開門,好家夥,震驚我全家和我崽:

又一扇門。

上面沒有把手,只有個按鈕。

按。

「暖暖~等我回來我們一起開~」沈涼可憐巴巴的聲音從門上傳來。

按。

「小兔子乖乖……不開不開我不開~」也是沈涼的聲音。

按。

「寶貝(氣泡音),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好家夥,沈涼一人分飾兩角。

什麽時候錄的。

我又聽了好幾遍,而後把第一扇門闔上。

轉身回去。

行吧。

30

沈涼請了一堆據說是專家醫師在家裏聚餐,好在是管家招待。

我站在樓上往下望。

就算猜其中有婦科,產科,兒科,營養科,也該只有四五個,這些十幾個是為了什麽。

莫雨猜測:「護士。」

「八個男護士?」

莫雨語塞。

我問他,這些穿白大褂的是cos,不是真醫生吧?

他搖頭,高深莫測:「排面。」

過了一會兒,沈涼回了。

風塵仆仆,做賊心虛。

他簡單招待了一下那堆白大褂,然後扶我上樓了。

在臥室的沙發,他躺下來靠在我膝蓋上,手摸著我的肚子,親了親。

我揪揪他的耳朵。

他耍賴想不說,我更用力了點。

他嘆了口氣,似要開口。

我跟著稍正身體,希望他能從頭講給我聽。

「我三歲那年……」

我:?

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他咳了咳,直截了當地說:

「那裏面是我兄弟。」

「沈春?」

「沈春。」

我雖然有猜測,但還是驚了,我低頭看他眼神都不對了。

「囚禁play?」骨科兄弟年下斯文敗類受紈絝奶狗攻18*……

他猛地捂眼睛:「不不不不,不是那回事。」

我有點可惜地揮散腦海的畫面。

他嘆氣:「16歲的時候,他出了意外,變成了,」

他頓了頓。

「植物人。」

「沈春?」

「沈春。」

「是秦家做的。」他雙眼看向虛空,像是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情,「我父親和繼母也死在那場車禍裏。」

他慢慢領著我,開啟了第二扇門,原來平移開就好了,也根本沒鎖。

裏面是一個白的過分的房間,一個蒼白的少年躺在床上,掛著營養針,手腕纖細骨感,皮膚幹澀,他的面容很像沈涼。

他是沈春。

我好像夢見過這裏。

我不由自主地往前兩步,但又莫名心慌止步。

沈涼站在我身後,面無表情,但我奇怪地覺得他似乎也很倉皇。

我掃視病床,忽然看見床上人手腕上戴的手環似乎有點奇怪。

我伸頭定睛去看:姓名:沈涼;性別:男;年齡:……

我正要再看,卻發現不太對勁。

我發動了,羊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沈涼掐著我的手,大聲呼救。

一會兒擔架就把我擡走了,他雙目赤紅,握著我的手說,「暖暖,我是沈涼,我才是,你聽我說好不好……」

他哭得鼻涕都出來了,我默默給他遞紙巾。

陣陣宮縮的疼痛讓我有些難受。

「你聽我說啊,你不要有事……」

第一次見這麽能哭的男人。

我無力嘆氣:「要不,先等我生完?」

我被推進手術室,按照醫生的指示慢慢深呼吸,過程還算順利,但是這番折騰耗人心神,昏昏沈沈中沈涼進來握住了我的手。

31

我想起來我是怎麽重生的了。

也想起我是怎麽死的。

我原來是死了,而不是一覺夢醒回到過去。

上一世的車禍後,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幼時顛沛流離,父母各自成家。

讀書時孤僻難處,沒有朋友。

好容易喜歡一個人,他叫沈春。

但沈春背叛我,算計我,可能還要殺我。

沈涼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我們相看兩厭,但他舍身救我,生死難料。

他為什麽救我?

……算了,

不重要。

他傷得很重,肋骨斷了好幾根,肩胛骨也有骨折,有肋骨戳到肺裏,內臟都有不同程度的挫傷,最嚴重的是,醫生說他的有一只眼睛保不住了。

我覺得他不應該如此,起碼不該死,所以我撐著,以妻子的身份幫他簽下一次次搶救協定。

他的求生欲很頑強,搶救了一個多月後他醒來了。

我告訴他:你瞎了。

我以為他會暴怒,或者自曝自棄等等我想象中一切糟糕而失敗的男人的表現,但他沒有。

他問我:暖暖,你怎麽樣?

他從來沒叫過我暖暖,只有沈春這麽叫。他通常叫我誒,那個誰,或者陰陽怪氣地叫我嫂子,叫我這個,他名義上的妻子為:嫂子。

但他不是沈春,沈春背叛了我,要和別人在一起了。

過了幾天,他似乎也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臉色有些陰郁和沈默。

我和他都是被放棄的人。

我白天沒有精神,晚上卻整晚地睡不著。只在淩晨會昏昏沈沈地睡一會兒。

似夢非夢中我感覺到有一只手輕柔地撫摸我的臉,我睜眼看見他,他微微一笑:「你醒了,」他說,「喝點粥吧。」

恍惚中我認錯了人。

我猛地推翻了粥,溫熱的湯水灑在他身上,他有些震驚地看我。

我指著他的鼻子罵:「你走,你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拿起手邊能拿到的一切砸向他,他沒有躲閃,馬上身上又掛了新彩。

直到我看到他包著紗布的一只眼睛,我才驟然回神我搞錯了人。

沈春新歡在旁,怎麽會來。

我崩潰又羞恥地蒙住自己,語無倫次地和他道歉,一邊說對不起,一邊說我好恨。

我好恨。我腦海裏全是這個念頭。

直到喧嘩變成沈寂,直到瘋話變成囈語。

他沈默地安排收拾好一切,日復一日,如影隨形地跟在我身邊。

他開始對我獻殷勤,不知為何。

但我只覺得很倦,他費盡心機想逗我笑,我卻很難再有情緒波動。

但是,他太像沈春了。我沒有辦法無視他,也沒有辦法拒絕他。

他怎麽能能這麽像沈春呢?但是沈春又不喜歡我,而他的表現好像很喜歡我。

沈涼,喜歡我。

他看我失眠、痛苦、不開心,甚至比我的反應還大,甚至看起來比我要痛苦,而我自己的感覺,很多的是麻木和無力,他比我有溫度、有血有肉多了。

而我決定開始接受他,只是因為一顆草莓。

那天,他遞給我一顆貓貓頭形狀的草莓,我一看到就很喜歡,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這種輕松和開心我好久沒有體會到了,等我反應過來時,居然怔了許久。

我開始瘋狂思考,如果我接受他,我是不是可以更好,我是不是可以被愛、被選擇,我是不對他而言,特殊的那一個。

於是,我面對他期待的眼神,輕輕地咬下那顆草莓,然後對他笑了笑。

帶著希冀,帶著試探,帶著愧疚。

我面上對他笑著,心裏卻很茫然。

為什麽草莓吃起來不是酸的,也不是甜的,而是苦的。

為什麽他的眼神亮了一瞬,又開始暗淡。

是我笑得不夠開心,不夠自然嗎?

那我下次得要對著鏡子練練。

我會努力。

但是你要喜歡我,

你要愛我。

好麽?

沈涼?

32

自從我答應和他在一起後,我覺得一切都好了起來。

直到他問我:「暖暖,你還喜歡沈春嗎?」

他的眼神清澈憂郁,像是在審判我。

我一下從美夢中醒來,不敢看他的臉,倉皇回答:「我不喜歡沈春。」

我惴惴不安。

我無法控制我的心,我怕他發現我把他當替身會厭棄我。

我怕他會知道我在算計他的愛。

每次看到他的眼睛,他身上的傷痕,我都會感受到他對我的愛,那麽沈重,那麽珍貴。

如果有一天他要收回,那麽這一切都將會反噬到我身上。

我已經沒辦法接受:不被愛這件事。

他打算回沈家,沈家有那個人。

我沒法告訴他我多怕,我多怕沈春。

但他贏了沈春,他問我:「你還愛他嗎?你要見他嗎?」

我說:「不。」

他沒有讓我見沈春,這讓我松了口氣。

從此我就作為一個妻子去愛他。

為他生了三個孩子。第一個很像他,兩個小的像我。但都是男孩。

為什麽都是男孩。

我失去的第一個孩子,醫生告訴我,是個已經成形的女胎。

她死了,再也不來了麽?

這已經是我的執念了。

沈涼很不贊同我再懷孕,之前的流產和接連生育對我身體傷害很大,而且我的年紀生育也很危險。

但他拗不過我,我還是懷孕了,這次我希望能是個女孩。

懷孕大概也是到八九個月,我的身體已經很臃腫了。

但有天我夢到一個白色的房間,而當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扇門外。

懷孕後我經常精神恍惚,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這是一個沒見過的房間,我拉開門,如夢中一般的潔白的房間出現。

房間裏的病床上沈睡著一個少年,面容肖似沈涼。

我看到他的手腕上寫著:沈涼。

沈、涼。

我心大慟,所有溫度都離我遠去。

倉促回頭,「沈涼」面色蒼白,站在門口。

沈春背叛我。

我再不會愛沈春,也再也不會信沈春。

雖然很丟臉,很懦弱,但我知道我很怕沈春,我怕他害我,算計我。

但我從來不會懷疑沈涼。

我從來沒有沒有懷疑你。

但你是誰啊?

你是誰啊?

我瘋了。

他過來抱我,嘴裏快速說著什麽,但我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

嘶吼聲從我嘴裏發出。

我說,你是兇手,你這個兇手!

我說,沈春,你這個兇手,你去死!

他在辯駁說,我不是。

但我聽不到。

我歇斯底裏。

沈春害了我唯一的,愛,我僅有的希望,我緊緊抓住的救贖,我的愛人,溫暖,未來,都沒有了。

一無所有!一無所有!

我用最惡毒的話去攻擊他,詛咒他去死,亦或是不得好死,詛咒他永失所愛,千刀萬剮。

但是將要死去的是我。

我發泄夠了,失去所有力氣,躺下來微弱呼吸著。

我才聽到他的哽咽聲,他在打電話,全身都在顫抖。他的手比我還要冰。

現場一片狼籍,我身下暈開一地的血。

恍惚中我的神智漂浮到空中,用上帝視角看這一切。

躺在床上的沈涼無悲無喜,戴著呼吸機,掛著營養針,像是不死的少年神明;

而跪在我旁邊的那個,呆住不動,像是抽離了魂魄。

他比床上那個看起來成熟很多,是個英俊的青年,但兩鬢怎麽已經有白發了。

而我,地上那個蒼白的女人,

帶著對「沈春」的無限恨意,已經死去多時了。

33

小包子已經三歲了,最近我和沈涼在物色靠譜的幼稚園,已經敲定。

沈涼有計劃要二胎,但是我的工作忙起來了,最近X省又出現一個盜洞,需要派專家外勤去檢視。

我當然還算不上什麽專家,只是跟老師去漲漲見識。

而沈涼也很忙,除了忙公司的事情,最近還投資了一家新的關於腦神經學的研究公司,過兩天還有個大能的醫學講座在隔壁市召開。

我們都很不舍彼此。

對了,我們不在,小包子就丟給莫雨,他意外是個不錯的保鏢奶爸,而且曾經被綁架這件事讓他覺得很有危機感,這幾年瘋狂鍛煉,肌肉,尤其是胸肌鍛煉地格外健碩,很像那個什麽男什麽媽媽。

咳咳。

我忙完工作才發現沈春給我發了一段現場的講座視訊。

教授播放展示了一位昏迷的植物人的神經突觸的活躍運作的方式:

兩個神經元的突觸像兩只蝸牛的觸角,在試探著相互接近,嘗試自我連線和修復。

緩慢而充滿希望。

也許那位永遠16歲的少年也是如此。他的身體裏也有無數只這樣的像是小手一樣的神經細胞在不斷努力著。

我相信希望,他終有一天會醒過來,面對他全新的人生。

34沈涼(番外)

我是沈涼,三歲時父母感情不和離婚,我哥哥沈春跟父親留在國內,我跟媽媽在國外生活。

父親馬上再娶,媽媽交男友不斷,卻一直沒有再婚。

到我八歲時,媽媽出意外死去,我的撫養權又被移交到我父親手裏。

這幾年父母沒怎麽聯系,我再回到父親這邊,彼此已經很陌生了。

而我語言不通,又跟不上國內的教育模式,成績很糟糕,爺爺對我很不滿意;父親忙於事業,不太關註我;繼母懷孕剛流產不久,精神懨懨,她沒有為難我,但也沒有對我有過多的關心;而我哥哥沈春,要忙與他自己的學業,各種比賽,還有很多朋友,和秦、顧兩家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人脈交際豐富,在他優秀的光芒下我無所遁形。

很奇怪,我的親生父親、爺爺和哥哥都在這個家,我卻像是個外人,格格不入。

於是我放任那些不懷好意的所謂朋友接近我,沒有人真的在乎我,我放任我自己,慢慢爛掉。

但我又不肯真的放棄,私下又偷偷努力,考入了和我哥哥一樣的私立高中。

但是那個暑假我父親、繼母、我哥和我外出的那天發生了一場嚴重車禍。

父親和繼母當場斃命,我哥哥變成了植物人。

當我從icu被搶救回來,見到我爺爺的一瞬間,他叫我:「沈春。」

他激動地守著我醒來,一廂情願地把我認成沈春。

我說:「我是沈涼。」

他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無法接受自己培養了十幾年的繼承人變成植物人,那種,不人不鬼的樣子。

而沈氏股價動蕩,需要一個「好訊息」來安撫股民,於是他登出了沈涼的學籍,讓我代替沈春的身份去上學。

我不想成為沈春,試圖和他抗爭我考上八中獲得學籍有多麽不容易,即使是排名吊車尾進去的。

但他冷笑一聲,說若不是沈氏給八中投資,我不可能自己獲得這個入學名額。

我怔怔,最後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35沈涼(番外)

開學我就迎來那場價值10億的豪賭。

秦風選擇追求一個叫宋茗雪的轉學生。

而我選擇追求,顧惜朝。

說不清為什麽,可能是因為我見過我哥哥沈春看她的眼神,那麽溫柔繾綣。

亦或是,我對他們之間情誼的羨慕

也或許僅僅是因為對這個家世優越,明媚嬌貴女孩的憧憬和情愫。

但更多的,是對那10億的勢在必得。

我以為沈春和顧惜朝是水到渠成,但是我想錯了。

他們在旁人看來似乎曖昧不清,但其實關系還算清白。

而且她馬上就識破了我不是沈春。

我沒怎麽掙紮就承認了,她哈哈一笑,說我這兩天的追求行為很可愛,沈春是個男狐貍,總是若即若離地,不會這麽直白,也這麽輕易地袒露真心。

看到她的笑容,我無法抑制地怦怦心跳。

當得知沈春變成了植物人,她很憂傷,但還是保證會保守秘密。

而她拜托我繼續追她,因為她希望秦風吃醋。

她喜歡秦風。

我做著樣子,假裝在追她,但我的行動是什麽目的,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我喜歡她。

秦風似乎對那個轉校生動了幾分真心,顧惜朝在他那裏受挫,我就默默地守在她旁邊聽她訴苦。

而她慢慢開始習慣我的存在,我嘗試問我們的關系,但她一下子疏遠了我。

於是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36沈涼(番外)

我開始專攻學業,還要突襲沈家繼承人的培養,那個賭約我就當作罷。

輸便輸了,反正是沈春的股份沈春的錢。

在校期間我偶然救了一個被嚴重霸淩的女孩。

她是特選入學的特優生,聽說家境不太好。

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聽他們叫她蘇珊,還是蘇三。

我沒有過多在意她。

秦風的動心越來越明顯,但他自己不承認,但旁人看得一清二楚,而顧惜朝更是失魂落魄。

當她向我哭訴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我決定插手這件事。

校園裏開始有流言蜚語說顧惜朝和秦風有婚約,而宋茗雪是第三者;與此同時,我設計讓秦風自己說出他追求宋茗雪只是一場賭約,再恰巧讓宋茗雪知道。

秦風也追不到宋茗雪了,我和他誰都沒贏,誰都沒輸,我也不用向我爺爺交代賭約的事情,來引他生氣,雖然他常被我氣得跳腳。

但是,我沒想要害一條人命。

宋茗雪跳樓了,她受不了流言,我害死了一個人。

當我和人群圍在樓下時,我焦急地希望她不要跳,但周圍竟還有人在指指點點,譏諷她。

宋茗雪眺望遠處,似乎看到了什麽人,毅然決然地一躍而下,睜大眼睛落在我面前。

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甚至有血濺在我腳上,而還有個和我一樣的倒黴蛋,她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從裏面往外走,就看到一個人落下來,死了。

我看到她一動不動,以為她被嚇呆了。

但她冷靜地和我對視,眨了一下,又低頭,似乎嘟囔著:「啊,還可以這樣。」

秦風和顧惜朝匆匆趕來,正是剛剛宋茗雪看最後一眼的方向。

秦風跪下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屍體,而顧惜朝也在原地驚嚇地捂住嘴巴。

而第二天,同樣的地方,又有人跳了下來。

她叫,蘇暖。

37沈涼(番外)

她的遺言寫在紙上,用一塊天台上長著青苔的石頭隨意壓著。

只有兩句。

她說:

過得不開心,拜拜世界!

日記想看的話,請隨意。

她在跳樓之前把日記的每一頁都分開,從樓上撒了下去,所有心事,所有故事,都散在風中。

她被外號叫做蘇三,不是因為我之前誤以為的,她可能有什麽感情糾葛。

而是因為她在自己的日記裏寫道:我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但是他們各自都組建了新家庭,各自都有了新的寶寶,我在他們心中卻連第三都排不上。

有好事者偷拿了她的日記,公布了這一句,於是她有了外號:蘇三。

我收集了她的日記。

也知道了她的所有故事,筆觸純真稚嫩,像是懵懂的小動物。

她很孤僻,但是成績還不錯,而她不善與人交往的性格被視為清高。

八中百分之九十的學生都出生優渥,家世良好,有很大一部份缺乏教養的人認為,那些接受補助的特優生低他們一等,合該對他們保持尊重,感恩,卑躬屈膝,就因為他們家可能在八中持了些股份,或者給八中捐了些「善款」。

而像蘇暖這樣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懂得看眼色、見風使舵的人理所當然成了被欺淩的物件。

而當她的日記被窺視的時候,她的心情被曝露,她被霸淩的程度也到達了頂峰。

因為對這些少爺和公主來說,痛苦和不幸是很稀奇的事情,是值得研讀和取笑的事情。

像個樂子,消遣而已。

而她的死,不出意外,輕而易舉地被壓下。

她在日記的最後一頁,就是她自殺的前一天,書寫的筆調居然很放松和開心,她最後一句寫道:

沒來得及報答一個帥氣的同學,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