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一個臥底。
戀愛三年，我們決定領證了。
排隊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
「抱歉，我不能娶你。」
「我們盯了你爸五年。現在，他已經在押往警署的路上。」
「林氏倒了，我也即將歸隊，忘了我吧。」
海城民政局門口。
面對穆景揚的突然反悔，林佩瑤不明所以：「景揚，不是說好今天領證嗎？」
穆景揚卻掙脫兩人十指緊扣的手，退後一步：「抱歉，這只是一個支開你的借口。」
「我們盯了你爸五年，終於集齊了他所有的犯罪證據。現在，他已經在押往警局的路上。」
他的神色過於穆肅正經，讓林佩瑤沒辦法以為這只是玩笑。
不安的情緒在胸腔內肆虐，她強撐著問：「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父親創立的林氏集團是海城第一納稅人，每年投入的慈善基金數不勝數，資助的學校不下百所，怎麽可能會犯罪？！
穆景揚面無表情：「你爸的犯罪證據是我親手上交。」
「換言之，是我親手抓了你爸。」
這話宛如利劍，刺穿了林佩瑤的心臟。
她死死攥著手，情緒幾經翻轉，說不出話來。
男人的神情冰冷，和記憶裏溫柔的人判若兩人。
這個自己愛了三年的男人，長身玉立站在光裏，渾身上下都帶著正氣和暖意。
林佩瑤卻渾身發冷，也無法自欺欺人：「你……到底是誰？」
穆景揚說了句：「林氏倒了，我也即將歸隊。林佩瑤，忘了我吧。」
接著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周遭人聲鼎沸，林佩瑤卻驚覺置身孤島，無枝可依。
電話鈴聲在此時響起。
林佩瑤按下情緒接通，沈執與的聲音傳來：「星星，你在哪兒？還和穆景揚在一起嗎？」
林佩瑤強迫自己冷靜，反問：「執與哥，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
沈執與平聲告知：「一開始就懷疑，只是你跟他在一起，董事長就沒有深查下去。」
林佩瑤呼吸重了幾分。
母親去世的早，父親一直沒有再娶。
他最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出了什麽事都有爸爸頂著，星星只需要幸福和快樂。」
父親是林佩瑤的傘，為她遮風擋雨。
可沒想到，最後親手扯碎這段父女情的，會是自己最愛的戀人……
「我給你定了最近一趟飛法國的航班，你現在就去機場。」
聽筒裏，沈執與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林佩瑤卻拒絕了：「我只想知道，我爸真的做錯事了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才傳來沈執與的聲音：「無論有沒有，他很愛你，是一個好父親。」
明白了什麽，林佩瑤瞬間紅了眼：「我想去見見他。」
沈執與清楚這幾乎不可能：「試過了，但見不到。」
林佩瑤卻還是想再試試。
海城公安局。
一進門，林佩瑤就看見不少之前來家裏拜訪過的熟人。
他們無一例外被銬在桌邊。
看到她進來，往日裏和藹可親的人突然變了臉色，起身對著她怒吼：「你他媽的還有臉出現？你這個白眼狼！害了林董，還來害我們？！」
林佩瑤被驚的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撞進一個堅硬又熟悉的胸膛。
是穆景揚。
他冷淡的目光掠過林佩瑤，落到其他人身上，神情不怒自威。
「這裏是警局，吵什麽？！」
接著又看向林佩瑤：「你跟我出來。」
說完闊步出門。
走廊裏。
林佩瑤看著一身制服，英俊筆挺的穆景揚，五味雜陳。
穆景揚也眉頭緊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我該去哪兒？我唯一的親人就關在這兒。」林佩瑤忍不住反問。
這時，就見一個女生快步走來，牽住了穆景揚的手，十指緊扣。
「景揚，爸媽叫我們回去吃飯，還有婚紗照該補拍了。」
第2章
婚紗照……
林佩瑤如墜冰窖，目光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啞聲問：「你結婚了？」
穆景揚還沒回答。
他身邊的女孩子倒疑惑發問：「你是？」
簡單的一個問題，林佩瑤卻哽住了。
她是穆景揚的女朋友？可眼前這個女生，卻是他的妻子。
穆景揚開了口，言語平淡：「一個案子的相關人員。」
林佩瑤頓時臉色蒼白。
恰好此時，身後傳來沈執與的聲音。
「星星。」
林佩瑤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立即轉身抓住他手臂：「執與哥，我們走。」
然後，快步離開。
穆景揚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直到林佩瑤徹底消失在過道，他抽回握著穆方念的手：「剛剛為什麽要那麽說？」
穆方念攤手，目光坦蕩：「幫你甩脫麻煩啊，她對你來說不就是任務目標嗎？」
「哥，對罪犯的女兒動心是大忌。」
穆景揚沈著臉收回視線：「我沒有，也不會。」
他丟下這話，快步向前。
穆方念也匆匆跟上。
警局外，黑色轎車裏。
沈執與將一張照片遞給林佩瑤：「林家別墅被查封了，我只來得及拿出這張照片。」
林佩瑤接過全家福，眼眶濕潤。
照片上，父親看著十八歲剛成年的她，臉上滿是寵溺的笑容。
「董事長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等調查結束，你的限制出行被解除，我就送你出國……」
林佩瑤直接打斷：「那我爸呢？他會怎麽樣？」
沈執與沈默良久，無法說出那個真相。
林佩瑤不再追問，只是看著照片：「他做錯了事該付出代價，可作為女兒，我想努力讓他活。」
沈執與張了張嘴，最後妥協：「無論你想做什麽，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
「謝謝。」林佩瑤真心道謝。
半小時後，皇冠酒店。
林佩瑤告別了沈執與，獨自回到房間，給認識的律師發資訊，問探視父親的事情。
不一會兒，對方回信：「要看林先生具體的量刑，如果不清楚，可以找案子的負責人問問探視的流程。」
負責人……
林佩瑤只認識穆景揚。
她猶豫一瞬，還是拿出手機開啟穆景揚的聊天面板。
看見那些甜蜜的過去時，心底抑制不住的湧上澀苦。
許久之後，林佩瑤才平復情緒，發去一條：「請問我想探視我爸的話，該怎麽走流程？」
下一秒，紅色的感嘆號出現在螢幕上！
穆景揚把她刪了！
林佩瑤楞了好一會，才翻出通訊錄裏穆景揚的號碼，顫手按下撥通鍵。
聽筒裏卻傳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林佩瑤無力的垂下手，心像挖空一般。
她沒想過穆景揚會這麽絕情，就好像這三年，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一夜無眠。
第二天，林佩瑤一早就過來警局，申請探視父親。
路過榮譽欄時，她一眼就看到上面穆景揚的照片和名字。
照片上的他剃著寸頭，俊朗之余還帶著剛毅。
與過往三年自己認識的穆景揚截然不同，她是不是該慶幸，至少這個名字是真的？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林佩瑤回頭，就看見穆景揚走過來。
四目相對，穆景揚淡然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擦肩而過時，林佩瑤忍不住開口：「穆景揚，那三年裏，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兒真心嗎？」
穆景揚腳步未停，只丟下一句：「我們的相遇，只是一場被寫好的劇本。」
第3章
溫柔的風如刀，一下下淩遲著林佩瑤的心。
好久之後，穆景揚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收起情緒，前往申請探視父親。
剛坐下遞出資料，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穆方念掃了眼林佩瑤遞來的探視申請書：「犯罪嫌疑人未判決之前都不允許探視，這是法律規定。你可以委托律師來見你父親。」
見林佩瑤失望的眼神，穆方念溫聲告知：「你早一天找到律師，就能早一天知道他的訊息。」
林佩瑤強撐著笑：「謝謝你告訴我，我先走了。」
她起身要走。
「林小姐。」穆方念突然叫住她：「麻煩你以後不要來纏結……我男朋友了。」
「你只是他的一個任務目標，不是唯一，也不特別……你明白我意思嗎？」
她明明在示威，卻坦蕩又磊落，神情與穆景揚挑明真相時如出一撤。
林佩瑤攥緊了手指，幾乎無地自容：「我明白。」
然後匆匆離開。
出警局後，林佩瑤第一時間去找了以前和林家有往來的律師。
然而那些以前巴結奉承的人，通通避而不見。
林佩瑤四處碰壁，從天亮找到天黑，也沒能找到願意接手的律師。
恍惚間，她走到林氏集團。
原本門庭若市的大樓，此刻蕭條破敗，無人問津。
門口拉開的警戒線更是刺紅了林佩瑤的眼。
沈思間，林氏集團的門從裏面開啟。
穿著藏青色制服的穆景揚和他的同事們走出，落日余暉照在他的徽章上，熠熠生輝。
或許是覺察到她的視線，穆景揚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漠然移開視線，像是從來不認識。
那樣陌生的神色，讓林佩瑤心臟一陣緊縮的痛。
她還記得一年前，自己和穆景揚出國旅遊，恰好遇上動亂。
他們被困在全是歹徒的大巴車上，對方人數眾多，縱使穆景揚身手不凡，也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受了傷落入下風。
眼看歹徒手裏的刀就要落在他身上，林佩瑤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沖上前替他擋了一刀。
那一刀在她潔白的腿上留下將近十厘米的傷痕。
穆景揚看向她的眼裏滿是心疼。
林佩瑤一邊安慰他「沒事」，一邊擔心避免父親知道這件事為難他，此後再沒穿過裙子。
當時，穆景揚溫柔的抱緊她：「星星，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
林佩瑤笑著問他：「無論什麽事情嗎？」
「對，無論什麽。」穆景揚鄭重許下承諾。
林佩瑤以為永遠不會有提出要求這麽一天。
沒想到短短一年，一切天翻地覆，她家破人亡……
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是她全心信任，深愛的穆景揚！
林佩瑤深吸氣，忍下眼裏的濕意，叫住穆景揚。
「一年前你說過會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還記得嗎？」
穆景揚回眸冷睨她，臉上滿是不耐：「你想說什麽？」
林佩瑤怕他拒絕，趕緊開口：「不會讓你為難，只是問一個問題。」
「說。」
林佩瑤攥緊了手指，盡量的不問案情，不提要求。
「我想知道，我爸爸他……在裏面好不好？」
穆景揚想都沒想，果斷拒絕：「無可奉告。」
第4章
林佩瑤霎時眼眶通紅，情緒累積到快要繃不住。
她忍了又忍才問：「為什麽？你明明說過……」
「此一時彼一時。」穆景揚冷漠打斷她，「如果不是為了讓你爸落網，我絕對不會對你許下那樣的承諾。」
殘忍的真話，傷的林佩瑤體無完膚。
她咬緊了牙關，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穆景揚沒錯，他是為了抓罪犯。那她呢？又做錯了什麽？
「為了完成任務，就可以利用我的感情了嗎？」
穆景揚冷嗤一聲：「你覺得你很無辜嗎？」
他鉗住林佩瑤的手腕走向林氏集團大樓的背面。
那裏坐著不少蓬頭垢面的人，幹巴巴的啃著冷硬的饅頭。
穆景揚指著他們：「他們都是拿不到錢的工人，你穿的愛馬仕，背的路易威登都是你爸從他們身上剝削來的！」
「林佩瑤，你知道多少人被你爸的集團逼得家破人亡嗎？」
穆景揚的質問回蕩在耳邊。
林佩瑤這二十三年都活在父親的隱瞞下，從不知道真相是這樣……
她臉色蒼白看著穆景揚，聲音都在抖。
「如果可以選擇，我也希望我爸什麽都沒做，我們能過平凡普通的生活。我確實不無辜，可你就沒錯嗎？」
兩人對峙著，光卻只落在穆景揚身上。
他避而不答：「別再提以前的事。」
說完，就松開手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林佩瑤獨自站在冰天雪地地裏，任由寒風吹散她破碎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她按下翻湧的情緒回到酒店。
房間內金碧輝煌，空蕩寂靜的嚇人。
林佩瑤思緒紛亂，隨手開啟電視。
不曾想正好在放林氏的新聞：「稱霸海城十余年的林氏集團近日已被警方一網打盡，主謀林世漢所犯案件多達十幾起，欠債金額高達三十億……」
林佩瑤聽得出神時，沈執與的聲音傳來：「看這些做什麽？」
他抽出林佩瑤手中的遙控器關掉電視：「林董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你好好休息，不要擔心。」
林佩瑤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顫聲問：「我爸給我留了多少錢？」
沈執與摸了摸她的頭：「足夠你無憂無慮生活一輩子。怎麽了？」
林佩瑤擡頭看他：「執與哥，我想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還債。」
沈執與皺緊了眉：「說什麽胡話？再說你的錢拿去還林家的債只是杯水車薪！」
可林佩瑤目光堅定，沒有絲毫動搖：「能還一點是一點，我不想我爸被那麽多人恨。」
沈執與勸了兩句，林佩瑤依舊堅持。
最後，沈執與只能妥協。
兩人連夜統計了林父留下的資產，又將林佩瑤沒被收走的奢侈品變賣後，湊了差不多四千萬。
第二天一早，林佩瑤和沈執與去了工廠還錢。
四千萬，一上午就還的分文不剩。
工人們拿到錢，紛紛鞠躬：「謝謝林小姐。」
林佩瑤看著這一幕，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這時，遠處突然一陣騷動。
林佩瑤還沒回神，就被團團圍住。
為首的穆景揚穿著藏青色制服，他拿出拘留證：「林佩瑤，你涉嫌參與林氏集團的犯罪，現海城公安正式將你拘捕！」
說完，他拿出手銬，在林佩瑤錯愕的目光中「啪嗒」一聲，銬住她的手腕！
第5章
手銬冰涼的觸感從肌膚蔓延到心臟。
林佩瑤呼吸有些不穩：「穆景揚，我有沒有參與我爸的生意，這三年你不清楚嗎？」
穆景揚面無表情：「有沒有，查了才知道。」
他擒住林佩瑤的胳膊，就要押著她往外走。
卻被沈執與攔住：「你絕對弄錯了！星星她不可能會參與林氏……」
「沈執與，妨礙公務，你也想被刑拘嗎！？」穆景揚冷臉打斷。
兩人對視的那秒，沈執與被人鉗制住，按到邊上。
沈執與掙紮著，額上青筋暴起：「穆景揚，這就是你答應的會好好照顧她嗎？你這個背信棄義的畜生……」
穆景揚置若罔聞，徑直路過他，押著林佩瑤上了車。
海城公安局，昏暗的審問室內。
穆景揚目光淩厲：「坦白從寬，抗拒從穆。」
林佩瑤帶著手銬坐在椅子上，滿眼麻木：「我不知道該坦白什麽。」
聞言，穆景揚朝著邊上黑沈的單面鏡看了眼。
一同審問的的穆方念挑了個話題：「說說你爸，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佩瑤看著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只覺得諷刺。
見她不說話，穆景揚從證物箱拿出照片放在桌上：「看看。」
林佩瑤掃了眼，臉色驟變！
照片上竟然是許久不見的父親，他穿著獄服，滿頭白發，臉上帶著青紫。
她迅速伸手，想要再仔細看看。
照片卻又被穆景揚拿走：「我和你領證那天，林世漢拒捕，受了不少傷。」
穆景揚的話讓林佩瑤眼眶發酸。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天父親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你和穆景揚出去？那爸爸等你回來吃飯。」
林佩瑤霎時心如刀割，隱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見狀，穆景揚轉頭，目光沈沈的看向黑色的單面鏡。
片刻後，有人推門而入，聲音裏難掩激動和喜色：「穆副隊，果然像你說的，林世漢看到林佩瑤哭後就招供了！」
林佩瑤如遭雷擊！
她順著穆景揚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玻璃，意識到父親可能就在隔壁！
他能看見自己！
而這一切……是穆景揚故意安排！
再次被利用和被背叛的感覺像是蝕骨的毒蟲，將她的心啃噬成渣。
「穆景揚！」林佩瑤喊著他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穆景揚甚至不敢去看她破碎的目光。
「我去隔壁看看。」他快步摔門而出，腳步是自己都沒覺察的慌亂。
穆方念緊隨其後。
走廊裏，穆方念見他臉色不好，忍不住關懷：「哥，這些都是正常的手段。」
「我們身上肩負著人民的希望和安危，把罪犯繩之以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穆景揚只是看著墻上的警徽，沈默不語。
三天後，林佩瑤被無罪釋放。
走出海城公安局的那刻，林佩瑤甚至覺得冬日的陽光都刺眼。
等待已久的沈執與見她這樣憔悴消瘦，滿眼心疼：「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林佩瑤不說話，只搖頭。
知道她這幾天肯定不好受，沈執與也不再追問，帶著她到邊上的小餐館吃飯。
兩人各懷心事，匆匆吃了幾口，沈執與就去結賬。
老板笑著告訴他：「你們的單穆隊付過了，以後常來！」
林佩瑤楞住，擡眸就看見坐在角落的穆景揚。
她不明白穆景揚為什麽要這樣做，利用完了再給一個甜棗，以便下次再利用嗎？
四目相對間，從父親出事後一直壓抑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來。
林佩瑤紅著眼起身從沈執與手裏拿過錢，拍在穆景揚面前。
「穆景揚，我不用你可憐！」
第6章
穆景揚靜靜看了林佩瑤幾秒，收起散落的錢後，從制服內側裏拿出一張律所的名片。
「去這個律所，有人會願意接這個案子。」
這一刻，林佩瑤是真的不懂他了。
「穆景揚，你到底想怎麽樣？」
「怎麽決定，隨你。」穆景揚將名片放在桌子上，起身離開。
林佩瑤垂眸看著那張名片。
她不想要這份施舍，但又清楚的知道，海城沒有一個律師會接這份官司。
穆景揚給的這張名片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父親唯一的希望。
林佩瑤顫手拿起卡，只覺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型燙了個洞。
疼的厲害。
一旁的沈執與都看在眼裏：「真的要用嗎？你還要信他嗎？」
林佩瑤捏緊名片，搖了搖頭：「我們去律所吧。」
「好。」沈執與應聲。
兩人走出餐館，沿著江邊往律所走。
自從林家出事之後，他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平靜的時光。
沈執與看著林佩瑤消瘦的側臉，輕聲問：「你現在對穆景揚……還喜歡嗎？」
林佩瑤腳步微頓，自嘲的笑裏充斥著苦澀：「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現在只希望能保住父親的命，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哪怕無期，我都能接受。」
沈執與看著她強撐的模樣，心疼的想摟她入懷。
最後，只是擡手揉了揉她的頭：「嗯，不論多久，我陪你一直等。」
林佩瑤眼眶微熱，思緒拉回到從前。
沈執與是林家資助的學生，養在林家，和她青梅竹馬。
父親一直把他當做女婿培養，每次林佩瑤犯錯害怕被父親訓斥，沈執與都會主動分擔。
如果穆景揚沒出現，她大概真的會如父親希望的那樣嫁給他。
可現在……沒可能了。
半小時後，秦淮律所。
秦淮拿接過林佩瑤給的名片，上下打量她：「這可是穆景揚第一次求我幫忙，你在他心裏位置不低啊！」
林佩瑤楞了下，隨即否認：「你誤會了。」
秦淮不信，還想再探究些什麽。
沈執與護在林佩瑤身前，接過了話題：「秦律師，林氏的案子你有幾成把握？」
秦淮也正了神色：「林氏的案子情況復雜，我明天去海城公安申請探視，見到林世漢再說。」
林佩瑤忙問：「那我能和你一起去……」
話音未落，就被秦淮打斷：「不能。」
林佩瑤呼吸一窒，眼裏盡是失望和頹然。
沈執與看在眼裏，鄭重開口：「星星，我會想辦法讓你見到林董的。」
林佩瑤強撐起一抹笑。
又和秦淮交流了些案子的事，兩人便起身離去。
不料剛出門，恰好遇見下班過來的穆景揚。
對視間，他們不約而同挪開視線，擦肩而過。
走了兩步之後，林佩瑤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執與哥，如果把欠款都還清，是不是就能讓我爸減刑？」
沈執與也不確定，更何況林氏的欠款不是小數目，根本還不清。
但他不想打擊林佩瑤：「或許有可能，要不回去問問？」
林佩瑤點了點頭，兩人又往回走。
不想還沒到秦淮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的交談聲。
「我看林小姐挺不錯的，你老實說，你試過沒有。」
穆景揚語氣隨意淡然：「她主動過，我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這四個字如同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林佩瑤心上。
她臉上血色瞬間褪去，只剩難堪。
「這個人渣！」
沈執與忍無可忍，踹開門沖進辦公室：接著揚起拳頭狠狠砸向穆景揚的臉！
第7章
穆景揚身手敏捷。
微微偏頭躲過沈執與淩厲的拳鋒，擡手握緊他的手臂：「你知道襲警是什麽後果嗎？」
沈執與怒不可遏：「穆景揚，你枉為……」
林佩瑤白著臉開口制止：「執與哥，夠了！」
沈執與還想說什麽，又擔心林佩瑤，只能負氣收手。
林佩瑤凝望著穆景揚俊秀的臉，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年前，我送過你一個平安扣，麻煩你還給我。」
穆景揚手掌下意識覆在心側的位置，平安扣就放在那裏。
東西送給他的時候，林佩瑤說過：「聽爸爸說，這是媽媽懷我的時候去廟裏求的，能保平安。」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我希望菩薩也能保佑你一輩子都平平安安。」
穆景揚一語不發，從心口處拿出那個平安扣，遞過去。
林佩瑤沒想到他會隨身攜帶，詫異之後伸手去接。
不料還沒碰到，神思恍惚的穆景揚就松了手。
「啪嗒」一聲脆響，平安符墜落在地。
林佩瑤心口驟然緊縮，連忙蹲下去撿，可裝在符袋裏的平安扣……還是碎了。
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
穆景揚看著她微顫的背，滾了滾喉結：「林佩瑤……」
林佩瑤擡頭看他，眼裏盡是哀戚。
「東西還了，我和穆隊也兩清了。」
說完後，她起身離去。
穆景揚望著她背影，心臟有一瞬間的憋悶。
看到沈執與追上去後，他薄唇微微抿起。
林佩瑤拿著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
之前父親就是擔心她大大咧咧，會把母親的遺物弄壞，才會將平安扣放進符袋裏。
沒想到即使這樣，它還是摔碎了。
林佩瑤鼻尖發酸，心如刀絞。
是她錯信了人，沒有保護好母親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等沈執與掛斷和秦淮的通話回來，就看到緊攥著平安扣不說話的林佩瑤。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星星，秦淮說你明天可以和他一起去警局。」
林佩瑤濕潤的眼睫一顫：「真的？」
「我永遠不會騙你。」沈執與站起身，「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給我電話，今晚好好休息。」
就匆匆離開。
第二天一早。
林佩瑤拿了許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讓秦淮帶給父親。
不料卻被穆景揚攔住：「外面的東西不能送進去。」
林佩瑤看向秦淮，他卻已經走進了探監室。
這時，耳邊又響起穆景揚的詢問：「除了這些和尖銳物品，你還有別的要給林世漢的嗎？」
林佩瑤意識到他的意思，連忙在身上翻找。
可來的急，什麽都沒拿。
隨身帶著的，只有那張唯一的全家福……
她看著照片，發紅的眼眶裏滿是不舍。然後咬緊牙關，顫著手小心翼翼將全家福撕成兩半。
林佩瑤把印著自己的那半給了穆景揚：「麻煩你交給我爸，說我過的很好，謝謝。」
然後將剩下半張照片珍惜的收好。
穆景揚頷首接過，剛想再說些什麽。
身後兀的傳來穆方念的聲音：「哥！爸媽叫你今晚回家吃飯。」
林佩瑤僵在原地，難以置信之余又覺得荒謬。
「她叫你哥？你們……是兄妹？」
穆景揚沒否認。
被欺騙的感覺再次密密麻麻爬上來，林佩瑤腦袋嗡的一下：「穆景揚，這些年你跟我講的話，有一句是真的嗎？」
穆景揚沈默片刻：「有。」
林佩瑤一怔。
就聽穆景揚漠然開口：「那句讓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林佩瑤四肢百骸都被凍僵。
見她不說話，穆方念走過來解釋：「不是我哥要騙你，是我自作主張不想讓你纏結他。」
林佩瑤攥緊手指：「我沒有纏結他。」
穆方念並不在乎：「早點放手對你來說是好事，我們家世代英烈，不可能會讓我哥娶一個罪犯的女兒。你和林家，只會是他光鮮履歷上的其中一條功勛。」
林佩瑤臉色蒼白，其實從知道穆景揚欺騙自己的那一刻，他們就結束了。
在穆方念和別人眼裏，他是英雄，是守護神。
可對她來說，是穆景揚毀了自己的一切。
穆方念還覺不夠，繼續說：「即使你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沒有問過我哥的想法。問他究竟有沒有對你……」動過心。
「方念！」穆景揚下頜線緊繃，沈聲制止，「你先回去。」
穆方念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選擇離開。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呼嘯的風聲。
看著林佩瑤蒼白的臉，穆景揚打破了沈默：「你爸的案子已經移交檢察院，檢方很快就會向法院提起公訴。」
「之前我問你，你不是說無可奉告嗎？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穆景揚目光沈沈：「現在說，不違反規定。」
他從口袋裏拿出新買的平安扣遞了過去：「賠給你。」
林佩瑤看著他掌心裏那枚嶄新的平安扣，後知後覺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兩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斷翻湧的酸澀，她沒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來的那塊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
看著林佩瑤單薄的背影，穆景揚悄然握緊了手。
從警局回來後，林佩瑤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她看著僅剩的半張照片上父親慈愛的笑容，雙眼通紅。
曾經，父親不止一次問過她：「星星，真的很喜歡穆景揚嗎？」
「星星，非他不可嗎？執與也很好啊，從小就照顧你。」
到後來，他向自己妥協：「只要星星喜歡，爸都支持。」
可現在……
林佩瑤嗓子一陣哽澀，淚流滿面，鼻塞到無法呼吸。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再睜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林佩瑤望著，給沈執與打去電話，想問問他在哪兒，卻無人接通。
之後一段時間，她也都沒能聯系上沈執與。
林佩瑤只好自己跟著秦淮，為父親的案子到處奔波。
時間悄然而逝，轉眼過去月余。
這天，海城又下了場暴雪。
林佩瑤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書看見她，一臉詫異：「林小姐？您怎麽在這？今天不是開庭嗎？」
林佩瑤楞住：「什麽開庭？」
「您父親的案子啊。」秘書看了墻上的表，「這個點，庭審應該快要結束了吧。」
林佩瑤心跳幾乎停止，她轉身就沖出了律所，打車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機快點。
車抵達法院時，沒等停穩，林佩瑤就跳下了車。
爬過長長的階梯，她剛要進庭審樓，就看到穿著制服的穆景揚和同事一起出來。
「林氏的案子終於定了，我們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覺了。」
「是啊，這林世漢也算罪有應得……」
這些聲音從耳邊飄過，林佩瑤心裏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著人群，沖到穆景揚面前：「我爸他……」
穆景揚看著林佩瑤焦急的神色，沈聲告知：「死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