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问答 > 科学

火车站票 20 小时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与准备的?

2013-10-04科学

2000年读书在四川,从太原坐到成都,只有两趟腌臜的绿皮车1485和1486,去程下午四点上车,29个小时以后傍晚时分到达成都,全票90学生票45,每逢开学时节极难订票。那是我此生坐过内容最精彩的车。

29个小时,绿皮车,无空调,乘客极多,管理极差,一列车弥漫着怪味,臭脚丫子味,夹杂着烟味,汗味,没晾干的脏拖把味和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味。因为川工很多,大多为了省钱,或者是买不到票,只能买站票,上了车把大包行李冲架上一丢,人便席地而坐,彼此挤着,吃些鸡蛋,嗑些瓜子,有抱孩子的便任由孩子污着脸到处攀爬。

初时不少学生仔没见识,便会发扬风格,招呼带孩子的或者老人家来坐,谁知其人屁股一沾座位便开始装睡,往往去厕所,还会招呼亲友同乡过来坐,这样面子薄的学生只能讪着脸去找同学挤,有硬气一些的学生会来理论,甚至把列车员唤来,拿票对质,往往列车员会不耐烦地把老乡从座位上赶开,同时也会呵斥几个学生把手提袋从挂钩上解下来。

夏天,绿皮车没空调,只有不给力的电扇,走廊里头挤满了人,很多脱鞋的,还有的把脚伸直架在对面的座位上,电扇不扇还好,一扇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因为太热只能开窗,趴在窗边睡觉的人往往被风吹得头痛。

冬天,绿皮车没空调,往往暖气还不给力,入夜之后,所有人都蜷成一团,打着哆嗦,返程过秦岭时格外冷,很多人都在车厢里抽烟取暖,冷冷的空气夹着刺鼻的烂烟味,往往下车之后头发,身上和行李上都会是那个味道。

吃的东西一般都是自带的泡面,火腿肠,鸡蛋和面包,去打次开水往往要越过很多横七竖八躺坐在地上的人。开水需要排队,偶尔还会打到不热的温吞水,面泡不开,油包半凝固着,看着都不入眼,于是草草扒拉两下,这时列车广播照例会念道"吐下一口痰,撒下细菌千千万",只好就扔掉了。火车上的盒饭极差,10块一份,素菜可以吃,肉菜里面常有大块大块不明就里的梢头肉,而且盒饭价格浮动大,往往看着列车员来回跑两趟下来,盒饭就变成5块两盒了。运气好的话,买的票离餐车近,虽然味道和价格远不成正比,但重要的是可以吃点热的,往往早晨时间去还有热乎的小米粥喝,很是暖人。在餐车吃点东西,就可以暂时赖着不走,舒服地坐着而不用回去拥挤的车厢内。

上厕所是件麻烦事,白天每每去看,都有数人在门口排着队,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又要跨过很多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才能到厕所,一般水箱里是没水的,小解还好,开大的话,便槽里横七竖八堆砌着前人撇下的条,只好忍着恶心勉强行事,火车一路颠簸,还有不识时务的人在大力擂门只好握住前面的横杆,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结束之后没水洗手,是极度沮丧的。也有订票恰好订到靠近厕所的,上厕所是方便了,可是那气味太差,而且每每深夜还会被摔门的声音震醒。

鉴于以上两点,我便养成了上车之后少喝水少吃东西的习惯,而且吃的东西也由康师傅泡面变成康师傅的三加二饼干,就着矿泉水勉强吞下。有时还会带喜之郎的C果冻,吸起来吃爽滑又感觉清凉...这样一来基本不怎么需要跑厕所或打开水了,甚至带足湿巾的话连脸都不用洗了...怎么说呢,反正熬过29个钟头,到成都有牛肉面红油抄手吃,到太原有刀削面羊杂汤吃,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趟车上热闹得紧,打牌的,胡扯的,放歌的,玩手机的,一会儿听着走廊尽头乘务员高喊一声"让一让",地板上的人一阵骚动,那长长的售货车就推过来了,端的是:啤酒饮料矿泉水,香烟杂志扑克牌。有人凑上去乱翻一顿,酒水饮料是太贵不买的,杂志有盗版的读者合订本,知音合订本和抗美援朝之谜,有时还会有一元一本的白色小道消息,里面会回答诸如"毛爷爷和古月为什么长得像"之类的千古谜题,内封底上还会印着一些红又专的荤段子,极富营养。往往会有豪士慷慨买下,迅速翻完之后,交予前后左右的人传阅,之后大家便其乐融融地熟识并讨论起来。

晚间10点,广播提醒大家要睡了注意行李安全,提前把夜间的站名报完后,列车员也便躲回小房间去了。此时列车在陕西地界,随着几个乡间小站停个一两分钟,便有各种彪悍的飞虎队们上得车来。一种是大嗓门儿做生意的,手里把着一串金鱼钥匙链,或是廉价的指甲刀和美女打火机,编着段子叫卖。还有一种是卖烧鸡的,烧鸡三块钱一只,小塑料袋装着,还提供冰镇的一块一瓶的不知名啤酒,因为忌惮烧鸡的来历,我从没买过,只见到有人买了很香地吃。

上车的还有妇孺,女的一般卖一些大白面饼和黄瓜,还有提着开水一泡一块的,还有扮作尼姑送平安的。小孩往往极野,拖着大的蛇皮袋,趿拉着鞋皮,穿越人群捡矿泉水瓶子,有的桌上放着没开过的水,一个不留神也被顺手丢进蛇皮袋,有些孩子还会钻到座位下面,一路钻一路捡,大声吆喝着叫人抬腿。

残疾人同样分得一杯羹,成群结队挤上来,有挂着膀子的,有拄着拐的,有翻着白眼盲的,还有歪脖吊脑袋的,上车就打着板开始大声唱:"爬过了一道山,转过了一道弯,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门前",然后就把面前睡觉的人强横地推醒,伸手要钱,有经验的人会提前摸出来一块钱递过去,或者无辜地摊开手,对方便极有气势地打着板开始推下一个,有不知情的会掏腰包找零钱,这时便会被夹手夺走一张大钱,一边拖着懒腰作个长揖,一边大声唱着:您好人有好报啊...当事人一般哭笑不得僵立原地,也有硬气的会冲上去理论,对方便一帮江南七怪的气势聚拢而来,叫道:怎么欺负残疾人啊?!还会有人适时地从褡裢中亮出板砖军刺蝴蝶刀一类的高级装备,这时当事人就只好知难而退了。

这些飞虎队们显然是吃惯了铁路,往往互相之间都有联系,一呼百应,神出鬼没。而且他们丝毫不惧怕车会开,一般都要在车厢里盘亘几个站才下车。有一回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捡瓶子没下到车,害怕得哭了两声,但马上跟着下一站几个卖钥匙链的下去了。

除去这些有趣的山民,乘客中也有很多老江湖,有的会算命,有的擅扯淡,总之迅速会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彼此交换着零食和香烟,还有的一上车便掏出两副牌唤大家打拖拉机,于是便会得到别人匀出来的一块座位。还有的上车时分就会带几个便宜的塑料凳子,上车之后10块一张卖给旁人,自己把车票钱都省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老太太,五十多岁年纪,上车时除了一个大包外,还带了一大提的长卷纸,恁是机智啊!!!一路上便将卷纸横置,靠着大包,舒服地瘫坐在上面,一边磕着瓜子剥着橘子,一边用狡诘的目光窥探着我们这几个在硬座上挤出翔的屌丝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