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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團長我的團】是國產戰爭劇的巔峰麽?

2014-09-09影視

叉少覺得在近十年的同類別電視劇中,【團長】已然是佼佼者了。很多人都二刷三刷,甚至是更多。



去年8月的一場朗讀會上,演員張國強讀了【我的團長我的團】沒有拍的一場戲——迷龍之死。他說: 「算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頭天晚上,張國強給段奕宏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明天要去讀這一章。電話那邊的老段楞了一下說: 「你真行啊,我都不敢去觸碰那段記憶。」


十年前,這部講述一群潰敗的中國軍人在抗戰後期赴緬甸殺敵的電視劇熱播。劇中南天門戰役的原型出自1944年7月至9月的松山之戰,中國軍隊以一比六的傷亡代價,全殲駐守松山的日軍,打通了滇緬公路,抗戰由此進入反攻階段。


因為之前【士兵突擊】的火爆,原班人馬打造的【團長】被寄予厚望。觀眾期待【團長】像【士兵】一樣,也能有一個勵誌逆襲的許三多,說一句「不拋棄、不放棄」,讓自己繼續在成年人的童話裏做個夢。



【團長】開播後,觀眾和專家都傻眼了,他們看到一群破衣爛衫的兵痞,操著不同的方言,說著粗俗不堪的台詞。於是,很多人大呼看不懂,並以各種理由棄劇,如「畫面陰暗、精神沈悶、節奏緩慢、台詞過貧、精簡成十集還差不多」等等。

< 【士兵】和【團長】,從簡單到極端 >



在首播的喧囂退去之後,【團長】的熱度漸漸散去,後來也幾乎沒有再重播過。但是,【團長】並沒有成為電視劇的「炮灰」,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封為「神劇」,如今豆瓣評分高達9.3分。

今天,B站上有近十萬人在「追」它,評論呈現一邊倒的贊譽。「每年看一遍」、「說它是中國的兄弟連,那是擡舉兄弟連了」。

< B站【團長】截圖 >


十年間,有幸與這部劇相遇的觀眾,都無法再跟它作別,因為自己記憶的一部份已經和炮灰團的兄弟們一起,永遠留在了雲南怒江邊那個叫禪達的小鎮。

對於幾位主演來說更是如此。張譯在自己的書裏說【團長】是穿軍裝的【紅樓夢】;段奕宏在殺青之後的某一天,閑著沒事兒翻劇照時,突然被湧起的回憶擊中,淚流不止;邢佳棟說自己在一群炮灰身上看到了真正的自由; 張國強則在兩個月前,又回到了當年的拍攝地騰沖,在國殤墓園祭灑了四十八瓶白酒。

< 張國強在國殤墓園祭奠 >



江湖夜雨,十年孤燈,怒江仍在咆哮著流淌,【團長】的故事還有誰在聽嗎?

騰沖

2007年2月,【士兵突擊】編劇蘭曉龍在琢磨新劇的時候,翻起了時任中緬印戰區美軍司令史迪威寫的松山戰役紀錄,在和導演康洪雷、制片人吳毅聊完之後,他們決定拍中國遠征軍的故事。

在那年的清明節,康洪雷和蘭曉龍來到了雲南邊陲騰沖。在怒江邊的松山上,兩人發現了一座墓碑,上面刻著八千多人的名字,在20萬中國遠征軍裏,這只是一個軍的烈士名單。

蘭曉龍看到墓碑就不走了,他在旁邊找了一塊草窩躺下,一個人發呆。

在滇西烈士陵園,一群相互攙扶的老兵在戰友的墓前列隊,一個老兵用盡力氣喊了一聲「立正!」。老哥兒幾個聽到口令立馬挺直了身軀,努力地像六十多年前那樣舉手敬禮。

看到這一幕時,康洪雷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凝固了。來之前,他看了很多遠征軍的資料。他知道,在騰沖的土地上,每1.5米就埋著一個亡靈,很多炮灰一樣的兵連墓碑都找不到。

雖然當天是清明節,但是在松山戰場墓前祭拜的,只有康洪雷他們幾個人。回到賓館後,康洪雷跟蘭曉龍說:「如果不把這些人的故事拍出來,讓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事跡繼續被時間埋沒,那我們就是罪人。」


< 雲南騰沖國殤墓園 >

蘭曉龍沒說話,以無聲的抽泣作為回應。

在經過一年準備和172天的拍攝之後,【我的團長我的團】於2009年3月5日在四大衛視開播,第一集開頭出現一行字幕: 1941年秋,滇西某小鎮

這行字幕隱去之後,【團長】沒有再給過觀眾喘息的時間,一個個說著各地方言的老兵直接撞到了每個人的眼前。北平「小太爺」孟煩了、東北兵迷龍、陜西軍醫郝獸醫、湖南人不辣、上海軍官阿譯、不知道是哪裏人的團長龍文章和家世顯赫的師長虞嘯卿。
這些角色不同於之前的任何戰爭劇,他們被演員註入了溢位螢幕的鮮活靈魂,仿佛從六十年前穿越而來。

他們嘴裏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千鈞之力直抵人心。虞嘯卿說軍人職責:「我族軍人,數千年都未有如此之潰敗,你、我、他們、都該死。」

不辣說湘人骨氣:

「中華要滅亡,湖南人先死絕。」

孟煩了的炮灰自述:

「人活著,總想發點光,散點熱,可你不能拿我們當劈柴燒。」

還有龍文章那句振聾發聵、道出劇魂的宣言:

「我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那個樣子。」


事故

這部講述生命的電視劇,也曾遭遇人命關天的時刻,並且險些夭折。

2008年4月,拍攝中的【團長】接連遭遇兩起重大事故,先是煙火師不幸去世,接著幾十個群眾演員受傷住院。當時全劇只拍了不到三分之一,很多人都覺得自己的努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在群演出事那天,全劇組的人都跑到醫院獻血。看著每天在一起的「戰友」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迷龍」張國強受不了了,一個人站在墻角抹眼淚,邊哭邊罵,他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出了差錯。

在全員大會上,「團長」段奕宏失去了一貫的冷靜,他拍著桌子質問制片部門的人。

「我們在拿生命來演戲,而你們卻不顧忌我們的生命,我們把生命交到這部作品當中,而你們絲毫沒有去關懷和關心。」

當時,無論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心裏都閃過一個想法:打包走人吧,不拍了。

剛出事那幾天,所有人都像丟了魂兒一樣, 絕望的氣氛在劇組蔓延,像極了劇中總是吃不飽飯、愁雲慘淡的炮灰團。

段奕宏睡不著覺,半夜跑去敲張譯的門,發現他在一個人喝啤酒。段奕宏問了句「還有嗎」,張譯默默地點了點頭,兩個人一邊嘆氣一邊喝悶酒。



喝完酒老段還是睡不著,又出去跑步,正好看到低著頭走過來的李晨。要擱平時,很熟的兩個人不會打招呼,點個頭繼續跑就完了,但是那天段奕宏停下來問李晨幹嘛呢,對方說沒事兒隨便走走。
兩個人沈默地在馬路牙子上坐著,李晨看出了老段的心事,說你接著跑吧,不用管我。段奕宏回到屋裏,心裏蹦出了一句話: 我不希望這是我的最後一部戲。 這也是劇組很多人的想法,大家都怕再出什麽事。

在劇裏,龍文章要帶著手下的兄弟拿下南天門,在現實中,段奕宏把哥幾個叫到屋裏開了個會。他對張譯、張國強他們說:「我想拍下去,我說服不了自己打包回家,你們呢。」

這群經歷過【士兵突擊】的兄弟們誰都不想走,張國強問康洪雷:「導演,咱還拍嗎?」

把自己在屋子裏關了八天的康導開啟了門:「拍!為什麽不拍!」

在一次全員大會上,主創團隊對導演康洪雷說:「我們是你的兵,跟你出來打這個仗,一定要漂亮地打完!」康洪雷含著淚給大家鞠了三個躬,喊了一句: 「往前走,堅持到底!」
炮灰

「我叫孟煩了,是中尉副連長,在長達四年的敗仗和連綿幾千公裏覆蓋多半個中國版圖的潰逃中,我的連隊全軍盡墨。要活著,要活著。就算你有這個信念,也算奢侈。潰軍不如寇,流兵即為賊。全軍盡墨四周後,我流落到滇邊的這座小縣城。」

化身為孟煩了的張譯,以這段自述開啟了炮灰團的故事。如果孟煩了生在和平時期,愛損人好讀書的他估計是個文藝青年,就像從小就想當播音員的張譯。

因為一門心思想學播音,張譯的高考誌願只填了北京廣播學院一個學校,但是考了兩回都沒成功。為了給待業在家的他找事幹,家人給他報了表演班。學了半年,張譯發現自己愛上了演話劇。


20歲那年,張譯考入北京戰友話劇團,從哈爾濱到了北京。雖然進了話劇團,但因為形象不出眾,身體又太單薄,所以張譯一直上不了台,離男主角的機會相當遙遠。

團裏的政委跟他說:「你是個好孩子,要多讀書,多學習!」張譯很感動,不料政委話鋒一轉:「但是,別演戲, 你演戲就是個死。

張譯不服,一有時間就寫劇本,到處找機會演戲。有一次他帶著拍好的照片去跑劇組,直接被副導演攔下來了。

「照片拿走,我們拍的可是偶像劇。」

比張譯大五歲的段奕宏,從藝之路更為艱辛。在【團長】裏,龍文章費盡心思假冒團長,在現實中,他頂著全世界的白眼考了三次中戲。

高中的時候,段奕宏和同學演了個小品,恰巧讓一個上戲的導演看到了,隨口說了句:「這孩子挺有天分的。」就是這句話讓他著了魔,一定要考上北京的中戲。



第一次考試毫無懸念地以失敗告終,初次進京的段奕宏在天安門坐了一夜, 他倒沒為自己哀傷,滿腦子想的都是回家怎麽說服父母,明年還讓自己來考。

回到老家,他跑到話劇團,纏著團裏的老師教自己演戲。一開始沒人理他,他就每天按上下班的點兒來報到,自己訓練形體,把團長都感動得不行,拿他來激勵大家刻苦訓練。

當時有個中戲的導演來劇團,段奕宏壯著膽子去敲門。「老師,我想考中戲,您看我有條件嗎?」

這個導演很直接。 「孩子,你這條件,退一萬步,也考不上。」

考到第三回的時候,家裏人也急了,父親對他大喊:

「你不要折騰了,表演是咱這種家庭考的嗎?考那個要走關系,你爸就是個看大門的!」

說起家世,迷龍的扮演者張國強可是梨園世家,他的曾外祖父倪俊生是評劇倪派小生的創始人,父親張海峰是京劇演員,母親倪靜環也是評劇名角。

由於個子太高,站在戲台上跟「姚明」似的很突兀,家裏人沒讓張國強繼承評劇,而是讓他去考佳木斯話劇團。在劇團,張國強演了16年的小角色。

因為薪金太少,他從1992年開始在電視台和歌廳找活兒幹,為了掙200塊錢,他也去婚禮上唱過歌。


< 一頭長發的張國強 >
九十年代的歌廳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在台上唱,下面有的罵人,有的讓他下來,還有的直接掏出槍讓他滾。這時候,脾氣火爆的張國強也會把話筒一摔,像迷龍一樣罵一句:「你去個屁的吧。」

和炮灰團的三位相比,鐵血師長虞嘯卿的扮演者邢佳棟有著最為魔幻的開局。考入北京電影學院的他是個優等生,曾被評為全班唯一的北京市高等學校三好生,就像【團長】裏冉冉升起的國軍將星。

但是,這樣一個有為青年卻被學校勸退了。當時,班裏有個女生被欺負,邢佳棟帶著宿舍的兄弟去為她打抱不平,事後他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退學後,二十歲不到的邢佳棟沒有回老家太原,因為自感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他選擇北上,到哈爾濱給朋友開的單車店打工。他們的店在道裏區新陽路245號,多年之後,邢佳棟還能不打磕巴地背出這個地址。

從北影校園到東北的單車店,邢佳棟並沒覺得有多大落差,每天就想著怎麽能快速組裝一輛山地車。當他能在十分鐘內裝好一輛車時,店裏的一個兄弟因為欠債跑了。

上門討債的人把看店的邢佳棟和另一個人綁了,把他們架到車上開了一天一夜。在車裏,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哥坐在中間押著他們,邢佳棟問: 「大哥,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對方說:「不該問的別問!」

邢佳棟心想壞了,該不是要把他們拉到野地裏那啥吧。萬幸,他們的落腳地是延吉的一個賓館,除了不讓出門,一日三餐都有,就這麽住了一個星期。

有一天,看守他們的大哥跟邢佳棟聊天,在得知他是山西人後,大哥很驚詫。「山西的怎麽跑東北來了?你之前是幹嘛的。」邢佳棟說自己之前是學生,電影學院學表演的,大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小夥子長得還行。」



一周後,欠債的兄弟把錢還了,警察也找到了邢佳棟他們。被「解救」的時候,人質和綁匪竟然淚眼相望、無語凝噎,大哥說你們下回來延吉一定言語一聲,邢佳棟說好的。後來,邢佳棟再也沒去過延吉。

彼時,如今的熒幕硬漢們如浮萍般散落天涯,終日被命運的潮水拍打,他們多想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角色,哪怕是演一個炮灰。

炮灰們最怕什麽,是希望,因為希望意味著可能會贏,但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在打退日軍進攻後,孟煩了對他的團長哭喊: 「你給了我們不該有的希望,明知道不可能,還在想勝利。」

是啊,炮灰團有什麽資格想勝利,在上峰眼裏,他們不過是一個可以犧牲的數碼罷了。正如這四個退一萬步都成不了明星的大齡青年,一點兒資本都沒有可還在想成功。

生活有時殘酷有時魔幻,有時也會為某些人吹響改變命運的集結號,認命的人聽到了也會無動於衷,但是炮灰團的兄弟們聽到之後,沖出了戰壕。
集結

2001年,和張譯同在戰友話劇團的編劇蘭曉龍寫了一部名叫【愛爾納·突擊】的戲,只有六個角色,張譯破天荒地分到了一個叫袁朗的角色,不過是B角,也就是A角的替補。 有一次A角的演員有事來不了,張譯想自己終於有機會上場了,沒想到團裏竟然外請了一個演員,還讓他做接待。

但是張譯沒有氣餒,別人在台上演戲,他在台下默默記下了所有人的台詞。他最喜歡的角色是充滿陽剛的伍六一,他經常趁下班後沒人的時候,在排練場演伍六一過癮。

那時,他未來的「團長」段奕宏也終於有戲演了,這位考了三回終於進入中戲的楞小子,以專業課第一的成績畢業。1999年,他在【刑警本色】裏出演了殺手羅陽,一雙動物般沒有情感的眼睛讓人後背發冷。



在【刑警本色】的關機釋出會上,記者都圍著明星采訪,主演王誌文突然走出「包圍圈」,把站在角落的段奕宏拉了過來,對記者說: 「他是段奕宏,非常有戲的好演員。」

和段奕宏合作過的女演員陳數說過,段奕宏和別的演員不一樣,別人演戲是飆演技,他是拼心血,這樣演戲很傷身體。

2003年,一個被稱作專家的人到現場看了【愛爾納·突擊】,散場後他上台跟演職人員握手,站在最邊上的張譯握完才知道,這個人叫康洪雷,拍過【激情燃燒的歲月】。

2006年,【愛爾納·突擊】變成了【士兵突擊】,導演正是康洪雷,散落天涯的兄弟們也被集結到了一起。



愛了這部戲六年的張譯獲得了班長史今的角色,班副伍六一給了「虎口脫險」後再次考入北影的邢佳棟,老A大隊長袁朗由段奕宏扮演,連長高城選中了從東北趕來的張國強。

對夢想念念不忘的四個人,終於收到了命運的回響。
禪達

【士兵】讓兄弟們相會,【團長】則讓他們脫胎換骨。

【士兵】火了之後,張譯他們的生活都變了。上街開始有人找簽名,生活的壓力變小了,但作為一個有追求的演員,精神的壓力變大了。

張譯知道自己不是史今,他一輩子可能都擁有不了史今那樣的品質。但是在觀眾心裏,他就是那個完美無暇的班長。所以,張譯那時候特別想從【士兵】裏走出來,告訴觀眾,他不是史今,他能演更多的角色。

因為不喜歡戰爭戲,張譯直到最後時刻才看完【團長】的劇本,讀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是淩晨五點,他的心被震得破碎不堪,一直哭到六點。

張譯覺得孟煩了是自己演員生涯中最難演的一個角色。演完史今後,張譯收獲了一邊倒的贊譽,因為史今太像是成年童話裏的人了,而孟煩了比史今復雜了幾百倍,愛他和恨他的爭論至今還在繼續。

在劇中,別人哭的時候,他在笑,別人笑的時候,他在哭。這個棄學從軍的兵油子似乎比誰都更清醒,又比誰都更糊塗。

孟煩了不想當炮灰,他想活著,他曾在當副連長的時候,把一百多號新兵蛋子忽悠得上陣沖鋒,自己和老兵們躲在戰壕裏睡覺。在全連盡墨後,他靠裝死活了下來,也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帶著這條瘸腿,一路跑到了滇西的禪達。

但是,他和炮灰團的兄弟都被妖孽一般的團長改變了,從渣滓變回了人形。在團長要被槍斃時,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我們是一直在逃,但多希望有個人能帶著我們,相互之間不猜忌地往前走,多好。」

【團長】播出後,有個朋友跟張譯轉述別人對他演孟煩了的評價。

「一看這孫子就是憋著一口氣演的,他肯定是想讓別人知道,他除了史今之外還能演別人。」


< 張譯在讀劇本 >
張譯承認,他確實憋著勁兒在演孟煩了,只要導演一喊開機,他的腿就自動「瘸了」。後來演【生死線】的時候,這個習慣還是有點改不過來。孟煩了這個角色貫穿全劇,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沒有一個演員能拒絕這樣的機會。

段奕宏也無法拒絕龍文章。在劇本出來之前,蘭曉龍把他叫出來吃飯。在東直門的一家燒烤店,蘭曉龍聊起了尚在構思中的孟煩了和龍文章,全劇的頭兩號男主。

聊完之後,他問老段對哪個更感興趣,雖然這兩個角色都讓段奕宏摸不著頭腦,他還是下意識地選了龍文章。「我不在乎第一第二,我覺得這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那個時候,段奕宏完全不知道這位龍文章是怎樣的一個人,將帶給自己怎樣的體驗。【團長】播出後, 段奕宏演的龍文章被稱作妖孽,這是一個從未在國產戰爭劇裏出現過的形象。



他在戰亂之際冒團長之職,在審判他的公堂上跳大神,用一連串的菜名和地名,喚起了炮灰們對家鄉的記憶,對國土淪喪的仇恨。
我去過的那些地方,我們沒了的地方。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幹絲燒賣,還有銷金的秦淮風月;上海的潤餅蚵仔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天津麻花狗不理,廣州艇仔粥和腸粉,旅順口的鹹魚餅子和炮台,東北地三鮮、狗肉湯、酸菜白肉燉粉條,苦哈哈找活路的老林子;火宮殿的鴨血湯,還有臭豆腐和已經打成粉了的長沙城……

從進組那天起,段奕宏就在準備這段獨白,每天都在預演。正式開拍那天,不到兩個半小時就過了。當天晚上康洪雷因為這場戲給他敬酒: 「真的佩服你,祝賀你。」

在癲狂堅硬之外,龍文章的「軟」更讓人心碎。美國派來的教官無法忍受國軍的黑暗,執意離去。「你和你的弟兄喜歡做別人桌上的籌碼?剛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沒活過?」

龍文章跪了下來。 「沒人想做別人的籌碼,可總得有人犧牲。我沒臉說自己是軍人,我們不過是想掙紮出個人形。所以我求你們,回去,教我的兵怎麽活。」

在塑造龍文章的這個角色時,康洪雷跟段奕宏說,他所有的癲狂、勇猛、神經質都應該是下意識的,是經歷太多生死磨煉出來的,所以你的表演也應該是這樣。

段奕宏做到了,他用外在的快樂和幽默演出了龍文章內心的憤怒和哀傷。



在172天的拍攝中,演員們也是「枕戈待旦」,扮演張立憲的李晨剛進組時驚訝地發現,好多人屋裏都放著槍,為了找到角色的感覺。
【團長】展現的每場戰鬥,幾乎都有近戰和肉搏的場面。據張國強回憶,每天收工之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身上都是臟土,連鼻涕都是純黑的。


2008年8月,導演宣布全劇殺青,每個人都像走了一場長征。

張譯在殺青宴上喝得爛醉如泥,張國強那天站在山坡上大喊:終於解放啦!」段奕宏說他三年內不會再拍戰爭戲了。

「不辣」王大治走到康洪雷跟前問:「導演,我沒給你丟人吧?」康洪雷拍拍他的肩膀:「沒有!」

「郝獸醫」羅京民的手也被導演握住。「老爺子,這個戲不錯,咱們下部再合作。」羅京民也握著康導的手,心有余悸地說:「雷子,三年之內,我不跟你合作了。累死我了,太累了。三年之內,你的戲我不拍了。」


提前殺青的李晨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一個人不辭而別,他怕見到兄弟們會哭。
今天

【團長】的結尾當年讓很多觀眾難以接受,炮灰團苦守南天門38天之後,營救的部隊終於沖過怒江,一臉愧疚的虞嘯卿站在對岸,迎接他的袍澤弟兄。然後,鏡頭一轉,已經是六十年後,老年的孟煩了在買菜路上,與每一個兄弟擦肩而過,他們已經不是動蕩時代的炮灰,變成了和平年代的普通人……

段奕宏說沒拍的戲大概有10集左右,王寶強也會來客串。未完的【團長】讓人遺憾,當年所說的「明年再拍」不小心成為了永遠。

康洪雷後來跟記者說:「我知道他們幾個都有遺憾,因為每個角色的歸宿我都沒有拍。但是,那些兵離開家六十年,這中間的空白我沒法去填補,所以只能在六十年後,與每個人的幻影擦肩而過。」

2009年在宣傳【團長】時,主持人問康洪雷,【士兵】【團長】之後,他們這些人還會再有合作嗎。

「當然想讓大家在一起,但又不能老在一起。因為每個人都要去成長、去開拓。再過五年或者十年,如果有可能再在一起,做一個不一樣的東西。」

【團長】之後的十年,張譯拿了金雞,段奕宏晉身影帝,李晨變成了跑男裏的大黑牛,邢佳棟則在【大秦帝國】裏,一個人對著綠幕演了239分鐘的白起,靠演技成為熱搜。

炮灰團的弟兄們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張國強就沒怎麽變,雖然他歲數最大,還常被張譯他們欺負,但在戲裏戲外他都像迷龍那樣,敢愛敢恨喜怒都掛在臉上。

【團長】的結局沒拍,張國強遺憾了十年。



「本來迷龍可以最牛一把的。」在去年的那場朗讀會上,他一張嘴就變成了迷龍,還用聲音把其他人也「演」了出來。當迷龍走調地唱起「我的家,在松花江上」,下面的聽眾都笑了,然後又都沈默了。

讀完的那一刻,張國強用力地點了幾下頭。

「迷龍終於回家了,但願他的家還在。」
部份參考資料:

新世紀周刊,【<我的團長我的團>揭開的一段酷烈歷史:遠征軍】
【鳳凰網·非常道】相關訪談
張譯,【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
舒可文,【追問<我的團長我的團>:炮灰團,極端主義】
孔鯉,【<我的團長我的團>10周年:最後,我回家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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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嘍~大家好,我是叉少。日光之下無新事,但往事裏都藏著金子。叉燒往事,帶你了解文娛圈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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