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这句话从我高中班主任和父母口中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过。
我从小到大应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成绩名列前茅,人际关系也还算可以,有走的比较近的朋友。中考结束后,我顺利地上了省重点高中。看起来前途无限,但我却在高二上确诊中度抑郁,愈演愈烈,每天沉溺在深渊。
那时候,每天躺在在寝室摇摇晃晃的床上,听着禁闭的窗外传来的汽车声,感受门上小窗投进来走廊上的长亮的灯光,还要提防我那负责任的男班主任来女寝查。绝望,身在监狱。
PS:某人熄灯前要举个手机,打开录像,不敲门直接开门看我们有没有乱串寝、没上床等等,然后把视频发到班级群里,向家长表现他有多么负责任。寝室里有跟头发被宿管阿姨扣分,吃饭结束回班和铃声差一秒,看除英语之外的课外书(他英语老师),教室里喝牛奶,自习课趴在桌子上,他五点叫我们起来在操场上跑五圈。真是荣幸,军训期间就被罚了20圈。如果别的班班主任都这样我毫无怨言。
失眠,每天睡两三个小时,上课不敢睡,下课在喧闹中眯几分钟。一整个学期我都没睡过好觉,而班里氛围很差,我对这个班并没有丝毫认同感。
持续性的打击让我期末考出我人生中最差的成绩,毫无疑问,我崩溃了。
我一直在哭,和我妈打电话哭,上课哭,直到我强迫自己冷静。那时我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我还没发挥出来的意外。
从那之后,我对最爱的化学没了兴趣。对一切都得过且过。走在林荫小道上时不时出神。
高二上,我的情绪问题更加严重,虽然偶尔我还可以考进年级前一百五,但我一直害怕会再次跌落谷底。战战兢兢地生活让我以感冒头痛的名义请假逃离,乞求几分喘息的空间。但在医院几个小时我又要被送回学校,怕某人在班里阴阳怪气带节奏。
那天晚上,我情绪非常低迷,在上天和入地之前来回动摇。我哭着打电话和我妈说:「你来接我吧,我真的快疯了。」我亲爱的母亲让我问我班主任同不同意,请假班主任要在系统上审批且同意,我才能出校门。
他的假是全校最难批的,其他班主任或许听到你身体或心理不舒服利落爽快地给你批假,他不会。你用班里的体温计量出来发烧,他让你在寒冷的冬日里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去医务室经过校医的检查,确认你没有撒谎,才会批假。并且某位周日回校晚自习没来会迟到,他会在全班面前说,xxx没来是因为他发烧,不是因为没做作业,你要是不相信作业就在我手机里,你来看。
仿佛只有身体出了问题才配请假。
我带着哽咽和他说:「老师我现在不舒服……」
PS:某人歧视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疾病,他在班里公开说过现在这些学生搞什么抑郁,都是装的。所以我用不舒服含糊一下。
我刚想说,老师我想回家休息一下。他说:「你等一下,我现在已经到学校门口了,你等下来我办公室。」
当你在沼泽里面挣扎的时候,岸上的人给你一脚,是什么感觉。
一个快要窒息的人,拿上问问题的牌子,在登记册上艰难地写下出门时间,在办公室门口苦苦等待。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迫于他的规定,我必须回班,因为他怕我们拿上牌子没去问问题,去「别的地方乱转」。
我等啊等,出班,回班,他终于来了。他问我原因,我只能说月考快到了,我做题做不进去balabala。
我就说了我以前初中都考年级前三,现在考不到了。还没说完,他一拍桌子,和我说:「你就是没活在当下。还记得老师上课说的正念吧,欧美学校都教。我让你妈妈去买本正念的书,你晚自习看我不没收。我们班的xxx,找我说他考试考不出来,我就跟他说你就是题目做的太少。他现在踏踏实实做题,成绩不就上来了。」
在班里这么说:「我和你们说,读书是读不死人的,读死了你来找我。」
我被迫滞留在学校,晚自习上浑身发抖,在某人的目光下(他每天90%时间都坐在班里表现他多负责),我不能再拿牌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僵坐在座位上。
想死。
熬过了今天,以后呢……
绝望。
之后的三个星期很糟糕,特别是下雨的那几天。雨带来秋冬的气息,寒冷。我看着窗外的萧瑟。下课在厕所的窗户前,刚抬起腿,金属护栏刺骨的的寒让我想起我爸妈,我死了他们会很痛苦,所以决定痛苦地活着。我的生是为了偿还我爸妈的恩。
之后我尝试和我妈说了一下我想死,试探她能否带我去医院看看。
不能。
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剖开自己心中最痛苦的记忆,筛选出不让他们太担心的一些。
终于,两个星期后,我去医院就诊。
当时我不处在求死欲望最强烈的时候,感觉一切都那样,被动地接受别人传递的信息。
但第二天,我惊悚地发现明天就是期中考试,和省内其他高中联考的日子。那一天,上课无声哭泣,下课无声哭泣。泪不要钱地倾洒。
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没有人询问我的情况。
绝望。
我自认对我的同学足够友好,对我旁边的人有吃的就分,蛋糕面包分给他们不算少。他们连施舍我一个眼神,回头转头都不肯。
我的班主任在英语课上注意到我有问题,问我同桌我好不好,她说没有啊,感觉她以前更难过。
他让同学把我叫到办公室。
「你就是没活在当下,忙起来就没时间抑郁了。」「现在人去检查哪个没有中度抑郁?」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悲哀。
被评为最喜爱班主任的老师,在上课开黄腔,给学生穿小鞋,说市里其他高中有AIDS患者,说同性恋都是神经病(但他一个有老婆有孩子又和另一个男老师很暧昧,被上届学生写同人文的那种),一边说着别的班主任坏话,一边又和那个班主任说他班里学生的坏话,教育他多多关心她。
亲爱的,你和你女儿我父亲都带你们出去玩,逢年过节给你送礼,私下还开补习班,你真是棒棒哒!
而我爸妈听说我觉得他很不好,他们的反应。。。
某人突然和我爸发消息卖惨说他很难办,说我请假超过十天要想学校教务处报备。一定要我去三甲医院开证明我现在就诊的医院不行。
然后我被迫去三甲医院挂专家号,扒开我的伤疤再撒上一次盐。一直在哭,口罩里蓄满泪水。
之后我非常痛苦地熬过两个星期。
因为他,毫不意外的,我的抑郁症加重地非常快。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见他。
我上辈子是挖了他家祖坟还是将他碎尸万段了。
感谢他,让我的人生这么多姿多彩。
谢谢大家,我没死真是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