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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來你就沒時間抑郁了」這句話有理麽?

2020-06-10健康

很榮幸,這句話從我高中班主任和父母口中原原本本地說出來過。

我從小到大應該算得上是順風順水。成績名列前茅,人際關系也還算可以,有走的比較近的朋友。中考結束後,我順利地上了省重點高中。看起來前途無限,但我卻在高二上確診中度抑郁,愈演愈烈,每天沈溺在深淵。

那時候,每天躺在在寢室搖搖晃晃的床上,聽著禁閉的窗外傳來的汽車聲,感受門上小窗投進來走廊上的長亮的燈光,還要提防我那負責任的男班主任來女寢查。絕望,身在監獄。

PS:某人熄燈前要舉個手機,開啟錄像,不敲門直接開門看我們有沒有亂串寢、沒上床等等,然後把影片發到班級群裏,向家長表現他有多麽負責任。寢室裏有跟頭發被宿管阿姨扣分,吃飯結束回班和鈴聲差一秒,看除英語之外的課外書(他英語老師),教室裏喝牛奶,自習課趴在桌子上,他五點叫我們起來在操場上跑五圈。真是榮幸,軍訓期間就被罰了20圈。如果別的班班主任都這樣我毫無怨言。

失眠,每天睡兩三個小時,上課不敢睡,下課在喧鬧中瞇幾分鐘。一整個學期我都沒睡過好覺,而班裏氛圍很差,我對這個班並沒有絲毫認同感。

持續性的打擊讓我期末考出我人生中最差的成績,毫無疑問,我崩潰了。

我一直在哭,和我媽打電話哭,上課哭,直到我強迫自己冷靜。那時我以為這只是個意外,我還沒發揮出來的意外。

從那之後,我對最愛的化學沒了興趣。對一切都得過且過。走在林蔭小道上時不時出神。

高二上,我的情緒問題更加嚴重,雖然偶爾我還可以考進年級前一百五,但我一直害怕會再次跌落谷底。戰戰兢兢地生活讓我以感冒頭痛的名義請假逃離,乞求幾分喘息的空間。但在醫院幾個小時我又要被送回學校,怕某人在班裏陰陽怪氣帶節奏。

那天晚上,我情緒非常低迷,在上天和入地之前來回動搖。我哭著打電話和我媽說:「你來接我吧,我真的快瘋了。」我親愛的母親讓我問我班主任同不同意,請假班主任要在系統上審批且同意,我才能出校門。

他的假是全校最難批的,其他班主任或許聽到你身體或心理不舒服利落爽快地給你批假,他不會。你用班裏的體溫計量出來發燒,他讓你在寒冷的冬日裏拖著昏昏沈沈的身體去醫務室經過校醫的檢查,確認你沒有撒謊,才會批假。並且某位周日回校晚自習沒來會遲到,他會在全班面前說,xxx沒來是因為他發燒,不是因為沒做作業,你要是不相信作業就在我手機裏,你來看。

仿佛只有身體出了問題才配請假。

我帶著哽咽和他說:「老師我現在不舒服……」

PS:某人歧視抑郁癥等一系列精神疾病,他在班裏公開說過現在這些學生搞什麽抑郁,都是裝的。所以我用不舒服含糊一下。

我剛想說,老師我想回家休息一下。他說:「你等一下,我現在已經到學校門口了,你等下來我辦公室。」

當你在沼澤裏面掙紮的時候,岸上的人給你一腳,是什麽感覺。

一個快要窒息的人,拿上問問題的牌子,在登記冊上艱難地寫下出門時間,在辦公室門口苦苦等待。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迫於他的規定,我必須回班,因為他怕我們拿上牌子沒去問問題,去「別的地方亂轉」。

我等啊等,出班,回班,他終於來了。他問我原因,我只能說月考快到了,我做題做不進去balabala。

我就說了我以前初中都考年級前三,現在考不到了。還沒說完,他一拍桌子,和我說:「你就是沒活在當下。還記得老師上課說的正念吧,歐美學校都教。我讓你媽媽去買本正念的書,你晚自習看我不沒收。我們班的xxx,找我說他考試考不出來,我就跟他說你就是題目做的太少。他現在踏踏實實做題,成績不就上來了。」

在班裏這麽說:「我和你們說,讀書是讀不死人的,讀死了你來找我。」

我被迫滯留在學校,晚自習上渾身發抖,在某人的目光下(他每天90%時間都坐在班裏表現他多負責),我不能再拿牌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僵坐在座位上。

想死。

熬過了今天,以後呢……

絕望。

之後的三個星期很糟糕,特別是下雨的那幾天。雨帶來秋冬的氣息,寒冷。我看著窗外的蕭瑟。下課在廁所的窗戶前,剛擡起腿,金屬護欄刺骨的的寒讓我想起我爸媽,我死了他們會很痛苦,所以決定痛苦地活著。我的生是為了償還我爸媽的恩。

之後我嘗試和我媽說了一下我想死,試探她能否帶我去醫院看看。

不能。

我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剖開自己心中最痛苦的記憶,篩選出不讓他們太擔心的一些。

終於,兩個星期後,我去醫院就診。

當時我不處在求死欲望最強烈的時候,感覺一切都那樣,被動地接受別人傳遞的資訊。

但第二天,我驚悚地發現明天就是期中考試,和省內其他高中聯考的日子。那一天,上課無聲哭泣,下課無聲哭泣。淚不要錢地傾灑。

沒有人發現我的異常,沒有人詢問我的情況。

絕望。

我自認對我的同學足夠友好,對我旁邊的人有吃的就分,蛋糕麪包分給他們不算少。他們連施舍我一個眼神,回頭轉頭都不肯。

我的班主任在英語課上註意到我有問題,問我同桌我好不好,她說沒有啊,感覺她以前更難過。

他讓同學把我叫到辦公室。

「你就是沒活在當下,忙起來就沒時間抑郁了。」「現在人去檢查哪個沒有中度抑郁?」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悲哀。

被評為最喜愛班主任的老師,在上課開黃腔,給學生穿小鞋,說市裏其他高中有AIDS患者,說同性戀都是神經病(但他一個有老婆有孩子又和另一個男老師很曖昧,被上屆學生寫同人文的那種),一邊說著別的班主任壞話,一邊又和那個班主任說他班裏學生的壞話,教育他多多關心她。

親愛的,你和你女兒我父親都帶你們出去玩,逢年過節給你送禮,私下還開補習班,你真是棒棒噠!

而我爸媽聽說我覺得他很不好,他們的反應。。。

某人突然和我爸發訊息賣慘說他很難辦,說我請假超過十天要想學校教務處報備。一定要我去三甲醫院開證明我現在就診的醫院不行。

然後我被迫去三甲醫院掛專家號,扒開我的傷疤再撒上一次鹽。一直在哭,口罩裏蓄滿淚水。

之後我非常痛苦地熬過兩個星期。

因為他,毫不意外的,我的抑郁癥加重地非常快。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見他。

我上輩子是挖了他家祖墳還是將他碎屍萬段了。

感謝他,讓我的人生這麽多姿多彩。

謝謝大家,我沒死真是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