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迎我入宮。
姜長熙替我打點金銀細軟,說要帶我私奔。
我在城中望月橋畔等了他一宿。
翌日,全京城都知道了——衛天侯那位艷冠京華的未婚妻,成了皇帝的新寵。
「你可知他為何放棄了你?」皇帝把我摟在懷裏褻玩。
我忍痛:「不知,但臣妾以後,不會給任何人放棄我的機會了。」
01
一夜春宵,楚崢賴在我宮裏不肯起來吃早飯,也不去上朝。
我也不勸,只是安靜地跪在他身邊,替他松散筋骨。
「你與長熙在一起很多年了吧?他竟忍得住,沒碰你。」楚崢趴在床上,瞇著眼,語氣輕佻。
「他若碰了,陛下不嫌臟嗎?」
楚崢發出悶悶的笑聲:「怎麽會,美人怎麽都是不臟的。再說,朕與長熙┅┅除了江山皇權,沒什麽不能共享。」
「忘了告訴你,朕身邊有個婉麗人,姿容才藝很是不俗,已經賜給長熙做平妻了。有來有往,君臣相宜。」
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一道聖旨,強娶臣子的未婚妻,又一道聖旨,強嫁自己的妃嬪。
楚崢可真是個狗皇帝。
「陛下,衛天侯求見。」楚崢身邊的崔公公來稟。
楚崢翻了個身,赤身裸體地橫在我眼前:「讓他候著。」
我別開目光,他卻扳過我的臉,按住我的頭,迫使我俯身下去親近他的私密。
我幾度幹嘔,被他死死按著,忍受折辱。
良久,楚崢暢快地長嘆一聲,松開了手。
我起身大口呼吸,趴在床沿竭力壓制上湧的嘔吐感。
「婉敘,過來。」楚崢聲音低沈地叫我。
我探身過去,他一把撈住我狠狠地親了幾口,直到血腥氣彌漫口腔才放開我。
我添了一下嘴唇,破了,很疼。
楚崢滿意地瞧著自己的傑作:「你去,問問長熙有什麽事,非要打擾朕芙蓉帳暖。」
02
待我穿戴整齊走出響雲殿,姜長熙已經在太陽下站了近一個時辰。
他面皮白而薄,被曬得泛紅,看上去更加鮮活俊美。
「侯爺,何事欲見陛下?」這樣冷漠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姜長熙擡頭,眼神明滅變幻,脫口而出我的名字。
「侯爺,如今本宮已是陛下欽封的文淑人,還望侯爺註意分寸。」
姜長熙的視線滑過我破裂的嘴唇。
他的身體微微發著抖,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彼此死死扣著。
「臣僭越,淑人恕罪。」
我們之間不過幾步之隔,卻遙遠仿佛眼前橫著天塹。
「煩請淑人稟報陛下,黃州連續暴雨,水災肆虐,急需商榷賑災事宜。」
前日還萬般柔情,許諾拋卻爵位榮華、潑天權勢帶我私奔的人,不過幾度情緒翻湧,便應對從容了。
不愧是朝廷柱石。
「好,辛苦侯爺。」我不再看他。
轉身差點撞上楚崢,不知他何時無聲走了出來。
楚崢自然地攬過我,擡手在我唇角碾了碾:「不止長熙辛苦,愛妃也很辛苦。」
這是明目張膽的羞辱。
我很配合地紅了臉,垂下頭,讓這份羞辱更加瓷實地砸向姜長熙。
不過,或許他根本不在乎。
「走吧長熙,咱們去居正殿,讓朕的愛妃好生歇息。」楚崢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臉,大步而去。
姜長熙沒再看我,跟在楚崢後面走下台階。
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03
歇罷午覺,我懶懶躺在後殿,不知該做些什麽打發無聊的時光。
「淑人,禦花園裏荷花開得正好,要不您去賞賞?這個時候,暑氣不那麽盛了。」宮女小滿提議。
我便簡單梳洗穿戴一番,讓小滿帶路去禦花園。
皇宮真大,我穿行其中,渺小如微塵。
我望著紅墻碧瓦,殿宇樓閣,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權勢之威嗎?挺好的,我也想要。
「呦,這位妹妹從未見過,想必是昨日剛入宮的文淑人吧?」
我與一位盛裝美人打了個照面,對方蔥樣的指頭漫不經心地掃過發鬢,水靈靈地杏仁眼上下打量著我,最終視線落在我的嘴唇上。
小滿小聲提醒我,說這是寧怡人。
比我品階高一等,我屈膝行禮:「見過寧怡人。」
一串嬌笑從她嘴裏飛出來:「不愧是衛天侯調教過的人,行為舉止處處大方,禮儀周全,一點也看不出從前只是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
小滿頗覺受辱,但也不敢吭聲,只是看著我一臉擔憂。
初來乍到,不便樹敵,我便只是淡淡笑了。
寧怡人碰了個軟釘子,自覺沒趣,收斂神色問我:「妹妹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我說要去賞荷。
「巧了,那便同去吧。」
不由分說,寧怡人便扭著腰肢走在前頭,我只能跟上。
盯著她窈窕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與這群後宮的女人打交道,便是我以後生活的主旋律了。
無趣且令人厭煩。
小滿這個賞荷的提議不太好,因為當我到了荷塘邊,看見那亭子裏已經坐了三個妃嬪。
我這一來,無疑是把送自己送到他們嘴邊,任她們調笑取樂。
但現在轉身回去為時已晚。
寧怡人熱情地招呼:「大家看看,我帶了哪位妹妹來?」
各有意味的目光,齊刷刷射向我,恨不得將我洞穿。
04
兩位美人,一位麗人,我一一與她們打過招呼。
寧怡人位份最高,被讓到了中間,她們四個坐在一處,正好占去了四個石墩。
我站在亭子裏,有長風吹不散的尷尬。
「兩位美人,你倆位份低,當給文淑人讓座呀。」寧怡人笑道。
那兩位美人便要起身。
我忙道:「妹妹初來乍到,不敢勞煩兩位姐姐。」
那位麗人語氣不佳:「尊別有別,怎可亂了秩序?淑人好歹從前是衛天侯身邊的人,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我只好硬著頭皮坐到她們之間。
站著那位美人,要給寧怡人斟茶。
為示友好,我主動去接茶壺,結果還沒拿牢,那美人便松了手。
「啪」!茶壺應聲而碎,裏面滾燙的水四濺,一時間亭子裏驚叫連連。
「文淑人,你不過剛承寵,便這般跋扈,想要迫害旁的妃嬪嗎?」
麗人扯著嗓子怒斥,捂著自己被濺到熱水的手泫然欲泣。
寧怡人鐵青著臉,擡手就給了我一耳光。
呵!好一出戲,這便是下馬威嗎?
「景和公主駕到!」
她們幾個神色微變,紛紛起身行禮。
我回頭,看見一個著公子裝的高挑女子步伐沈穩,負手而來。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景和公主語氣平靜。
她們紛紛告狀,說我不敬寧怡人,爭搶茶壺蓄意打翻燙傷妃嬪。
景和宮公主聽她們說完,叫我過去。
「既如此,本宮將人帶回去教導。」
然後轉身就走。
我默默跟上去,心裏打起鼓。
不知楚崢的小姑姑心裏,在打什麽主意。
05
景和公主的寢殿,風格很簡約。
她屏退宮人,讓我隨意坐。
「瞧你氣定神閑,倒是個穩得住的。」景和公主笑著把果盤往我這邊推了推。
「公主是長輩,又是鐵血巾幗,當不會與後宮婦人一般喜歡搓磨人吧。」
景和公主——先帝幺妹,鎮國大將軍楚巖,當自有風骨與原則。何況她若要罰我,隨便找個地方便是,沒必要帶回寢宮。
楚巖不置可否,連吃了幾顆葡萄,道:「皇帝這事做得荒唐,你受苦了。」
我不知這話該怎麽接。
「長熙,有他的苦楚,想必你是明白的?」
楚巖年紀不大,也就不到三十。但多年沙場征戰,疏於保養,瞧著有幾分風霜。
這樣殷切看我的時候,莫名讓人覺得很有長輩關切的意味。
「臣妾明白。」
姜長熙,父親早喪,少年襲爵,身居高位多年,責任重大,身上還擔著家族榮辱。
他身上幹系眾多,能夠任性的空間太小。
這不是他的錯。
但他來撩撥我,讓我一個微末小官家的女兒頂著衛天侯未婚妻的名頭揚名京城,卻又在關鍵時刻放棄我。
就是錯了。
「深宮吃人,你今日也算見識了,日後把緊皇帝的心,站穩腳跟是要緊。」楚巖囑托道。
「謝公主提點。」
不管出於何種緣故,楚巖是帶著善意的。
只是她說錯了,帝王心從來不是哪個女人能抓住的。
讓恩寵不衰的,是那些女子背後的家族勢力。
我這般出身小門小戶又沒了雙親的女子,須得有用,才有一席之地。
06
晚間,楚崢又來找我。
他只著中衣,懶散地靠在榻上,讓我在旁邊給他打扇。
「黃州水災,長熙自請前去督辦賑災,不知是不是對朕給的平妻不滿,跟朕鬧脾氣。」楚崢滿面笑意,「還是舍不得你,自己出去療心傷了?」
「陛下高估臣妾在衛天侯心中的分量了。」我不卑不亢。
楚崢招招手,讓我坐得離他近一些,他的手落在我大腿上,來回揉搓了幾把:「天下女人那麽多,你可知朕為何非要你不可?」
「衛天侯雖只是個二等爵位,但歷朝都是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覷著楚崢臉色。
還不錯,沒有被觸逆鱗的憤怒。
「姜長熙天縱巫師,雖是少年襲爵,但無論是家事還是政務,都處理得無可挑剔。甫一弱冠,便成了名正言順的首輔,大權在握。」
「陛下有如此良助,當真省了很多心。」
「但也頗受掣肘,不是嗎?」
楚崢臉上的笑容還在,但眼底一片冰冷。
我繼續道:「朝堂之上,陛下拿他沒辦法,便只能出此下策惡心他。」
良久,楚崢才幽幽開口:「你膽子不小。」
我起身,利落地跪在楚崢腳邊:「陛下,臣妾鬥膽,願為陛下助力,蕩平衛天侯府勢力,從此朝堂只是陛下一人的朝堂。」
楚崢翻身坐起來,身子往前一探,擡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提,迫使我與他近距離對視。
「離間朕與衛天侯,你有何居心?」
我眼神坦蕩,語氣堅定:「臣妾想做皇後。」
楚崢使勁一甩手,我受力歪倒在一旁,頭上束發的朱釵掉落,鬢發散亂。
楚崢冷哼:「你可真敢想。你不要以為朕會有多喜歡你,你不過是朕的一枚棋子兒。當皇後?呵。」
我重新跪好:「先皇後薨逝多年,陛下一直未立繼後,不就是苦於如今朝堂之上勢力錯綜復雜,陛下不放心讓任何一家的女兒坐上那中宮之位嗎?臣妾父親從前不過是小小獄官,無權無勢,何況如今臣妾雙親俱亡,他日陛下不必擔心外戚勢力壯大。」
「臣妾若為皇後,那便只是陛下一人的皇後。」我擡頭直視楚崢。
他眼裏幾番動蕩。
他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