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德高望重的趙丞相死了，兇手是他最為寵愛的女兒。
利刃刺進胸膛，當場死亡。
溫柔善良的趙姑娘怎麽可能殺人呢？那種情況下兇手還可能是別人，比如：仆從、賊人……亦或者是趙夫人。
我央裴殊還趙若若清白。
裴殊責怪我不顧身子，冒著大雪跑出來，抱起我進入暖閣。
他幫我脫掉雨雪浸濕的鞋襪，熟練地把我的腳放進懷裏。
窩心的暖。
[莫要傷神，朕會徹查。]
可是，一位嬌弱的姑娘關在黑暗冰冷的大牢裏，想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猜想裴殊貼心的打點好一切，趙姑娘在牢裏有人照顧。
因為，裴殊表現的很淡定。
所以，我很容易想到這一層。
2
趙若若認罪了。
對於刺死趙老丞相，刺傷趙夫人的罪行供認不諱。
案件的具體細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裴殊曾去看望趙若若。
就在趙若若認罪的前一天。
此刻，我正在陪裴殊用膳。
今日，他的胃口格外好，心情也好。
我想知道趙若若怎麽辦？他會如何處置？
我扒著米飯，時不時偷看他，欲言又止。
裴殊打了碗湯放在我面前，訓道：
[食不言寢不語，乖乖吃飯。]
我默默喝湯，心裏忍不住犯嘀咕：
裴殊那樣喜歡她，應該不會忍心讓她死。
3
趙老丞相出殯，裴殊帶我去祭奠。
我一直覺得很不合適。
這樣重要的場合，不會有人帶妾室，惹人議論。
正所周知，嬪也是帝王眾多小妾中的一個。
[王上就不怕被百官口誅筆伐，說王上是食色昏君？]我好奇地問。
裴殊挑挑眉，放下書卷，貼心地將我額前發絲別到耳後，微涼的指尖又開始流連在我的眉眼、鼻尖、唇瓣……
[為了愛妃，朕當一次昏君又如何。]
他是那樣喜歡我的臉。
停頓的馬車打斷指尖的描摹。
偌大的丞相府，一片縞素，平添淒涼。
人群中，我一眼看見了趙夫人。
貧弱無力的樣子，一下子讓我想到同樣弱不禁風的趙若若。
頂著殺人犯的罪名，待在黑暗惡臭的大牢裏。
她怎麽能忍受得了？
4
趙夫人禮數周全迎接裴殊，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一束束視線砸過來，帶著火星，灼燒我的後背。
[走得這般慢，跟丟了可不成。]
裴殊折返回來，牽著我的手，十指相扣，完全不顧及外臣。
趙丞相子嗣單薄，膝下只有一女，去後無人守靈，很是淒慘。
世上有鬼神吧。
惡貫滿盈的壞人才會下地獄，高風亮節的丞相大人應該會升入塵外仙境，我盯著漆黑的棺木，猜想著。
5
[趙夫人請節哀。]
書房裏很安靜，沒有外人，只有我，裴殊，還有趙夫人。
趙夫人瞬間紅了眼眶。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若若？她不是存心的，只是發病了，沒有控制住自己。]
原來，趙若若一直患有瘋癥。
病因來源一個無家可歸的啞姑娘。
趙若若與啞姑娘是好友。
啞姑娘家道中落後被趙若若收留。
因為姑娘一直不肯開口說話，沒人知道她的姓名，所以大家便叫她啞姑娘。
啞姑娘性子沈悶，日日如同槁木死灰，唯獨看到丞相才會展露笑顏。
她說，老丞相像她死去的父親。
老丞相念她可憐，對她關懷備至視若親女。
殊不知，一顆無根飄零的心滋生了不容於世的情愫。
6
終於在一天晚上，積壓的情意沖破世俗的枷鎖傾瀉而出。
啞姑娘爬上了丞相的床。
那晚鬧得很大，聚集很多下人。
丞相衣衫整齊，怒不可遏，
啞姑娘衣衫淩亂，神情呆滯，臉龐紅腫，巴掌印鮮明。
後來，啞姑娘被關在秋葉軒，沒幾日便引火自焚了。
7
[手怎麽這般涼。]
裴殊皺著眉，語氣關切。
[有些冷了。]
裴殊拿了狐裘替我披上系好。
故事很淒冷，和趙若若的瘋癥貌似沒有任何關系。
看趙夫人的表情，事情顯然還沒有結束。
她的語氣開始迫切，呼吸急促。
[一年後，後院頻繁有仆婢被刺胸而死，半夜慘叫聲、哭聲此起彼伏，鬼魂的謠言就此刺激每個人的神經……
後院荒了，上了鎖，無人敢踏足。
直到一天半夜，一身裏衣，披頭散發的若若在後院裏面慘叫，手上握著滴血的利刃，
瘋瘋癲癲，三魂已經去了七魄……]
[她說她看見了啞姑娘！]
8
真是一個毛骨悚然的故事。
這個故事和趙若若弒父有何關系？
莫非是啞姑娘的鬼魂附身作亂？
我只想說，裴殊不好糊弄。
裴殊面色沈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但是我知道，裴殊來到這裏，不是聽故事這麽簡單……
[殺丞相的人是你吧！趙夫人！]
9
我自覺離開，因為後面的事情，就不是我可以聽得了。
出身名門望族的趙夫人，與丈夫貌合神離，撞見丈夫和妓子茍且，得知自己養在身邊百般疼愛的女兒身上流淌著骯臟的血液，親生女兒卻在怡春苑皮肉侍人……
趙夫人這般驕傲的人，也會崩潰吧……
這樣的話，復仇理所應當。
謀殺親夫，嫁禍養女。
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
廉潔自律的丞相招妓，真的不可思議。
回宮的第二天，丞相夫人自焚家中的訊息連同認罪書等物什送入宮中。
彼時，我正看著兩只白色的小紙船順流遠去。
據說白色的紙船可以把訊息傳遞給遠方的親人。
10
今天本是冊立趙若若為後的日子。
月上柳梢頭，鳳章宮一直沒迎來它的主人。
除非，裴殊力排眾議，否則朝臣定不會讓一個身負汙名的女子為後。
依我看，裴殊並不在乎那些，否則也不會連夜把人接入宮中。
趙若若入住錦雲宮，華麗程度僅次皇後的鳳章宮。
一夜之間，大張撻伐的折子在裴殊的案上堆成小山，把他掩蓋的程度。
我推開門，險些被什麽東西砸到，就聽見裴殊憤怒的喝斥。
[滾出去！]
11
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我，語氣不由得軟了幾分。
[你怎麽來了。]
我笑吟吟拎起食盒，把精致的小食擺在桌上。
[你的那一份，昨晚我吃了，這份賠你的。]
裴殊楞怔，顯然忘得一幹二凈。
我壓下心底的失落，將桂花紫玉圓子放到裴殊桌前。
裴殊抿唇不語，深深地看我一眼，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吃。
趙若若回宮的第一天，裴殊就把我拋之腦後了，忘記親自允諾的約定。
過來時，曾遇到散步的柳昭儀。
說實話每每看到和我相似的眉眼，心裏止不住的怪異。
12
[你應該很後悔吧，替她求情，現在的你處境馬上就和我們一樣了。]
柳昭儀嬌嬌地笑著，眼裏滿是幸災樂禍。
我並不後悔，因為，趙若若不應該死在牢獄裏。
我和柳昭儀說了許多體己話。
你來我往的幾句交談中，柳昭儀戾氣越來越重，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怨氣。
原來她早就恨上了趙若若。
看著柳昭儀遠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